1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tina的碎碎念,而是好心地将房产证上的漏洞一一给她点出来,让她自己睁开眼睛去看,去判断。

    如果还是不信,她还可以自己去房产中心验证。房本可以造假,但登记记录是做不了手脚的。

    听完我这话,tina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急于求证的影子?

    她无力地松开房本,眼中泪光隐隐,整个人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全靠一身的骨架支撑着。

    看着这样的她,我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悲凉。

    我们都被石林骗了。虽然形式不同,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与其看着她梨花带雨,拖泥带水,或许还心存侥幸,不如不破不立,长痛不如短痛。

    至于她最终会怎么选择,那是她的事。至少我该做的,是做到位了。

    这么想着,我把剪辑好的关于她那一部分的录音翻出来,塞进她的手里。

    “这就是你最想要的答案。你可以选择看或者不看,也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我想说的是,一个人的心性是改不了的。

    你今天依然可以回到那个家里,选择原谅他、迁就他、舍不得他,那明天呢?后天呢?难道非要等到和我一样的年纪,等所有价值都被榨干了,再狼狈地被他抛弃吗?”

    2

    清晨的日光,透过路边香樟树叶子的缝隙,渡在她年轻的脸上,显得异常的惨白。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按下播放键,却接连几次又缩了回去。

    我并不催促她,因为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所幸,她还算是个比较勇敢的女人,最终还是当着我的面,咬了咬牙,眼睛一闭,下了决心般按了下去。

    音量放的虽小,但石林残忍的一字一句,仍旧将她三千刀,一刀不少地给就地凌迟处死了。

    等录音全部放完,tina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地掩面崩溃痛哭了起来。

    她那么一个要面子的女孩,此刻再也不顾及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哭得嘶声竭力,哀痛悲鸣,像个几岁的孩子。

    我默默地递了两张抽纸过去,没有出言安慰。

    我知道,她要的也不是安慰。很多事,只有发泄过,痛哭过,才能想明白,才能真正放下。

    这是她自己的事。旁人帮不上忙。

    良久,她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了些,再抬眼看向我时,那目光不再充满芥蒂和质疑,而是十分坦诚地,用近乎呓语般的音量抽噎着告诉我。

    “你知道吗?我真的以为……我快要结婚了……我前几天才和他爸妈通过电话,他们……都很喜欢我……还催我快点结婚,趁年轻生个孩子……”

    他爸妈?

    合着tina只是没见过石林父母,实际上已经通过话,把该商量的都商量了?

    怪不得tina这么死心塌地,对能嫁给石林这件事,深信不疑。

    tina还在絮絮叨叨诉说着她的委屈与不甘,而我的心,却仿佛被一根又细又长的钢针,缓慢却绵绵地、深深地扎进了心脏。

    伤口不大,但很难受,甚至有点疼。越品越疼。

    如果说之前,我还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虽然石林对我很渣,但他的父母至少是对我不错的,他们对石林所做的一切恶劣事应该还不知情,但现在,我却直接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原来是一丘之貉。

    他们不仅知道,还那么欢喜地渴望tina可以为他们传宗接代,是不是他们也和石林一样笃定,我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开始杂草一样不断地疯长,终于牢牢扎根进了我的认知里。

    那些被深藏在记忆里的一些零星片段,开始不断地蹦出来,并最终有了它们该有的正确答案。

    石林妈妈曾在婚后,不止一次看似无意地旁敲侧击,询问过我有关遗产具体金额和明细的事情,而石林他爸,也曾经饭桌上开口,让我考虑卖掉富丽花园的房子,去救石林的工厂……

    桩桩件件,仿佛都在印证着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就算我赢得了一切,也终生难安。

    3

    伸手拦了辆车,我直奔石林父母的小区。

    一个多小时后,站在那道灰蓝色、斑驳陈旧的木质门外,我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来了来了……”

    很快,石林妈妈欢快的大嗓门伴随着一阵略有些沉滞、拖沓的脚步声透过大门,传了出来。

    石林妈妈有老寒腿,一到刮风下雨的天气,两条腿就酸痛难忍,有时候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以前一到周末,我都带着她去看医生,买中药包给她泡脚,为她按摩。所以这两年,即使天时不好,她行走时也不会再受到影响。

    可听她刚才的脚步声,分明是受到前两天那场大雨的影响,腿脚又不利落了。

    看来,她心爱的儿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体贴关怀。

    正想着,门从里头打开了。

    石林妈妈那张挂着亲切笑容的脸,在乍一看见我之后,顿时冻住了,跟戴了张面具似的轻飘飘地浮在脸上。

    大概是石林已经知会过她我回来了,所以她虽然对我的突然到访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吃惊太久。

    短暂的惊愕后,她立马回过神来。往前跨了一步,先是抓着我的胳膊,目光“怜爱”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接着在我肩膀上轻轻锤了一拳,嘴里状似关心地嗔怪着。

    “你这个孩子,怎么去了缅甸,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你说你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呀!妈念叨着你,都念病了!

    你现在回来了,怎么也不知道来第一时间回来看看妈?要不是石林昨天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4

    她半嗔半恼的话听着极为亲切,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和离家出走的女儿久别重逢之后,既欣喜于她的归来,又恼怒她疏于联系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tina剧透在前,这一刻,我想,我一定会被她的表演所蒙蔽。

    他们一家人,演技实在太精湛。而我,其实从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去承认,他们把我娶进石家的门,就是为了贪图那点我父母留下来的东西。

    更不想承认,这些曾经在我心中,我真心拿他们当家人一样相处的人,居然存着谋财害命的心思,演了将近十年的戏,为我摆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我不进门,也没回话,只是站在门口,学着她的样子,也上下打量着她。

    她变了许多。

    下巴厚了,堆了一层的肉,看上去和脖子连成了一片。

    头发也烫了,原本齐耳的短发被烫成一撮撮贴着头皮的卷发。虽然因为腿疼显得脸色发白,但整个人看着却比以往精神了些。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她嘴里的病气,反而精神奕奕。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她过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她被我看得浑身发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说话,却被我忽如其来、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给突然激得整个人浑身肌肉紧绷。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当然也很想你们,可我不来看你们也是有原因的……”演戏谁不会?这种虚伪台词,我也可以说得很溜。

    反而是她,却似乎很不适应我这样的亲热,连忙挣开我的胳膊,拉住我的手,试图把我往屋里带:“不管什么原因,咱们先进屋去说。你爸呀,也一直念叨你呢,你快去看看他。”

    我脚下却一动不动,不肯往前走。

    就在她疑惑地转过脸时,我已经垂下头,语调伤感:“算了,我就是因为挂念你们,才来看你们一眼的,就不进去了吧。您可能不知道,我和石林要离婚了。他都已经决定另娶别人了,我怎么还方便再进这个家门?”

    5

    既然她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我就如她所愿,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她果然表现得十分吃惊,随即脸色一沉,恨铁不成钢道:“石林这臭小子他敢!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婚他休想离!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去!”

    说着,她放开我的手,往客厅里的座机边走。

    我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不说话,心里寒凉似铁。

    我没办法不再次感谢tina的直言相告。

    不然,真到了和石林角力的紧要关头,如果我还对他们的真面目毫不知情,这对老公婆就很可能会亲自出面,和石林在工厂时表演的一样,搬出旧事,用旧恩情绑架我,站在道德高地上,逼我放过他。

    到那时,我还真有可能会掉入他们的陷阱里。

    石林妈妈在装作很努力地打电话。

    她一边眯起眼睛,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着号码,还一边不时地转过头安抚我:“你别急,不管什么事,有妈给你撑着腰呢。石林这臭小子,他要敢找小三,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咦,怎么还不接电话?”

    说完,她挂断电话,又慢吞吞地重复刚才的拨号动作。

    我实在看不下去,三两步走到她跟前,伸手一压,直接将电话切断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呢?”我俯下身子,冰冷的眼神盯紧她的眼睛,似笑非笑,“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包括tina,包括石林在缅甸卖了我的事。”

    石林妈妈的动作闻言瞬间僵住,她的脸上迅速闪过一阵慌乱。

    她第一反应是抬头看那扇半敞的门,确定门外没人经过后,才定下神来,然后忙不迭地奔过去,把门给关上,反锁。

    这才拖着右腿缓缓往回走,表情有点生气:“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卖不卖的,什么提……提拉不提拉的,我通通不知道!”

    说完,她大概突然回过味来,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此地无银三百两,忽然又挺直了腰身,瞪着眼睛看着我,气急败坏倒打一耙。

    “就算我儿子真的另外有了对象,一定也是因为你留在缅甸,长时间都不肯回来的缘故。你都留在国外不回来了,我儿子还不能另找吗?难道要让我石家断子绝孙吗?”

    6

    我差点被气笑了。不愧是母子,颠倒黑白都有一手。

    不过既然她连这种无耻的话都能说得出口,那我接下去要说的话,也就不必带有任何包袱了。

    “是,他的确可以另找。”

    不同于她的张牙舞爪,我笑得十分平静友好。

    “不过,你可能搞错了一点。我今天专程过来,不是因为留恋你那垃圾儿子,求你出面帮我劝你儿子回头的。而是希望你可以劝劝你儿子,最好识点时务,能尽快答应我的条件,和我好好离婚,大家好聚好散。”

    “什么?”她表情陡然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谁垃圾?谁识时务?还条件?你搞清楚哦,是我养大了你,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条件!”

    “我有没有资格提条件,您儿子最清楚。”

    我冷笑一声,面色沉了下来。

    “否则,就单凭他卖了我这一桩,就足够他在监狱里,慢慢为你‘传宗接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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