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太阳已经西斜, 江兴德终于忙完所有积攒下来的营务,抬手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温度刚刚好的茶水润喉, 跟旁边的王五唠叨了句,“也不知道周凛准备怎么操练老四。”
作为跟了江兴德十三年的贴身亲卫,王五知道江兴德心底里一直有个顶尖武将的梦,眼看着他自己是肯定不行了,突然有个儿子好像有点行,这个儿子自然会成为他的心头好,当然知道该回什么话,“有四少爷那个身板,管他什么操练,反正都是小意思。”
江兴德听得忍不住笑, 然后开始各种看似贬低、自谦, 实则炫耀老子有个好儿子的凡尔赛言论。
王五跟着投其所好, 各种夸你儿子生得好、就是好。
江兴德被拍得心怀特别舒畅,说着说着,好似无意间说到命格、八字上,“他姨娘见天地说他命格好, 福旺亲朋,啧, 哪有什么命格这一说, 真是妇人之言。”
王五见江兴德脸上还是乐呵呵的, 明显并不是真像他自己说得那样觉得这是胡说八道,自然是继续捧, “这说法能一直流传下来, 肯定有点它自己的说头。”
说着举了几个以前听过的东家长西家短的例子。
江兴德越听越专注。
自从真的感受到被“旺”到后, 江兴德心里大半信了命格的说法,小半还是有一点犹疑,日常总忍不住跟其他人探讨,特别爱听他们说各种事迹佐证世上真有神神道道这一说。
老侯爷当年最后还是不治身亡,如果他是一样的病症……只有真有神道,他的病才有指望。
王五默默记下了江兴德的这点新爱好。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这天江宣结束了上午的操练,回到江兴德军帐的时候,就见楼下门口站着两个新的亲卫。
“江亲卫!”
两人见到江宣,立刻恭敬打招呼。
江宣点个头回应。
等走进去一看,楼梯口也站了一个新人,一样是恭敬打招呼。
再上了二楼,之前算是走了狗屎运得以火速上位单独守楼梯口的小李、接档老陈去了书房外的老陆身边都多了个小亲卫。
江宣招呼老陆,“亲卫这是都补上了?”
老陆点头,指了下旁边的新人,小声道:“朱雨。”
朱雨立刻身板笔挺,小小声,“江亲卫。”
江宣北乙之行,营里别的人看的是江宣一却七十,但作为新选上来的亲卫,朱雨他们看到的,当然是江兴德的四个前亲卫直接被江宣一个人干没了!
所以从楼下到楼上,这些新亲卫们才对江宣这么恭敬,甚至都有点谨小慎微了。
江宣跟朱雨点个头当回应,自己敲门,嚎了一嗓子“老爷”后,直接推门进去了。
里面立刻传来江兴德的笑骂声,之后随着木门关上,笑骂声也彻底隐没。
过了会,老陆跟小李说了声,让他帮盯着点,他和朱雨先去吃饭,吃完回来换小李他俩去。
小李点头示意老陆放心。
去伙房路上,朱雨小声问老陆,“陆哥,跟江亲卫有没有什么要避讳的?”
老陆知道朱雨他们心理,他也很理解,因为他最开始的时候也差不多一样,还是跟江宣天天晚上睡一屋,过了好几天发现人也还是之前那个人,才缓过来跟想明白,“没事别惹他就行了。”
江宣虽然从不吃亏,但是,“江亲卫很讲理,你不惹他就相安无事。人其实不难相处。”
朱雨点头表示受教。
下午,江宣继续去精二营的地盘操练。
等休息间隙时候,江宣兴奋地搓了搓手,对左右,“练练?”
左右顿时一脸菜色,“你上午不是刚练过!”
江宣活动身子骨,“一天不打几架老觉得浑身不舒坦。”
说到这心里不由有几分感慨,想当年……不是,想上个月,他刚操练那会,那时站个人到他面前让他扇他都下不了手,结果现在嘛,哪里疼往哪里招呼,怎么狠怎么来。
反正他有金手指,偷偷撒点就不怕打坏人。
而且金手指有一定淬体作用,要是撒得多,还能助他们突破自身瓶颈,像赵海身手就比以前好了不少。
对武人,身手就是性命。
有这份隐形大礼,江宣对敌起来是完全放下了心理包袱,对他们狠,那是在给天大的好处啊!
“你上午已经打过四架了!”
“昨天打了十架。”
“前天十架。”
“大前天还有八架!”
大前天就是江宣刚来时候,当时打了五场架,回头傍晚快收队时候又找人打了三场。
“咱营里大半人都被你揍过了。”
江宣鄙视他们,“我们精兵营怎么能怕挨揍?”
左右翻白眼,“感情挨揍的不是你。”
江宣表示不同意,“我难道就没挨揍?挨揍怎么了,回去擦点药油不就又是一条好汉!和兴堂的白花油和花红堂的黑药膏我不都给你们了。”
周围人简直不想理他,“你有种下手别那么狠。”
这个自然,“不行。”
江宣找人打架就是练身手的,又不是真的受虐体质就想挨打,练身手那当然怎么狠、怎么放倒对方更快怎么来。
虽然大周现在很少有大仗打,但边境小摩擦一直没断过,内部小股盗匪之类的也没绝过。
毕竟再太平盛世,也总有黑暗处,活不下去的人总是有。
而且,还有那么些人是真的脑子有坑!大周再强盛,他还是屁股一拍就起义,就是要当皇帝,别的都不管。
更别说,还有一些天生反社会人格的。
总之,以后要动真刀枪的时候肯定不缺,现在不狠一点,到时敌人可不会跟你讲仁慈。
最后王贵看不下去了,说江宣,“你对别人狠也就算了,对自己居然更狠,动不动以伤换伤,你就不能收着点。”
江宣理由很正当,“我回复快,这是优势,对敌时候自然要用起来。”
适度地以伤换伤,才能更大地发挥金手指的作用。
说到回复这块,王贵没忍住,拍了拍江宣胸口,“看你也不是多壮硕,怎么后劲就那么大。”
肌肉并不是越大越好,太大了身体负担大,而且敏捷会降低,有金手指治愈同时附带一点点淬体、优化作用,江宣现在是一身流线型、厚薄适中、极有爆发力的肌肉,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还有你这脸,”王贵又看江宣脸,“这几天太阳这么大,也没见你黑一点。”
啧啧,这可实在是,大写的小白脸!相当能唬人,一动手还能给你个大惊喜!
江宣表示:“还是黑了点的。”
王贵一副老子长眼了,你他娘少驴我的表情。
江宣摸了摸脸,以前是奶白,现在,“好像有点向象牙白转变。”
王贵翻白眼,鬼他娘的象牙白,不还是白。
江宣活动手脚,看了看王贵,“就你了,不然马上休息时间就过了。”
说完一拳就擂了过去。
王贵大骂一声,“你他娘的!”最终被迫应敌。
周围顿时一片笑哈哈看热闹的,不是自己挨揍就行。
下午又好好打了几场,傍晚收队时候,江宣一身神清气爽地往江兴德的小楼走,等到楼门口时候,正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江兴德手下的另一个五品中郎将,张余。
张余今年四十有六,身材有点发福,挺着个肚子,脸也圆,面上日常大多都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人看起来有点随和。
不同于黄锋,张余对江宗的态度一直比较中立,明里暗里都没使过坏,似乎不想掺和江宗收拢东丙的事,但也没有主动帮衬过。
颇有一种你能收服整个东丙就收,没有的话,老子也不会鸟你的意思。
毕竟是一路从底层爬上来的,心气还是有的,服江兴德不代表也要服他儿子,纳头就拜、直接归顺那是做梦。
“张中郎。”
江宣抱拳打招呼。
从江宣北乙一行,彻底在虎贲卫里打响名头后,这是他第二次遇到张余。
张余亲切地上前拍江宣肩膀,“贤侄这是操练回来了?呦,这肩膀真是,硬实!”
“是,刚收队。张中郎过奖。”
张余又拍了拍江宣肩膀,“什么过奖,我家几个小子要有贤侄一半刻苦我做梦都能笑醒。这是要上去陪将军用饭吧?我就不叨扰了,回头见。”
“送张中郎。”
江宣目送张余走了几步,才继续往楼里去。
转眼又过去四天,这天已经四月二十,经过这段日子江宣在精二营的各种“练练”,继“悍勇”之后,江宣“狠人”的名号也在东丙内部渐渐流传开了,个个都说江宣动手时候对人狠,对己更狠,十足的一个狠人。
同时还流传了另一个相对没那么吸睛的消息,那就是别看江宣长得不像样,人还是有真功夫的,打遍精二营无敌手不说,每天操练之余,再来十场车轮战人都不带怯的,北乙那场架估计没掺太多水分。
这个消息普通营的人大多听过就忘,本来不就是这样嘛。
倒是其他几个精兵营的人比较沉默,周凛很会练兵,他手下的精二营里没一个孬货,他们自忖也没比精二营的人厉害到哪去,之前因为江宣长相和身份,下意识产生的不信、不屑以及一些微妙的泛酸,消解了很多,没完全消解的也只能暗暗藏在心里,不好再往外嚷嚷。
北乙后,江兴德心里江宣的地位三级跳,特别他还发现了江宣“命格好,旺人”的事,对江宣的关注度自然高。
主将关注,身边人只会更关注,江宣这些名头稍有端倪时候就被禀到了江兴德跟前,眼下名头彻底发酵,当下又被王五拿出来拍了江兴德一通马屁。
江兴德听得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嘴上还假模假式地明贬暗炫了一通。
这方面王五已经摸到江兴德的脉了,口嫌体正直!总之别管人自己怎么谦虚,狠狠夸就是了!
之后这一整天,江兴德脸上笑就没少过。
主将因为什么心情好,下面亲卫自然能敏锐察觉到,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的话当初就不会被选上。
朱雨私下好奇地问老陆,“江亲卫真那么厉害吗?”
朱雨人乖巧本分,这几天跟老陆也处得很熟了,老陆想了想,还是说了几句,“差不多吧。江亲卫不管白天操练再怎么狠,晚上还一直都有加练,他身板是真的好,耐力也肯定好。”
朱雨有点啧啧称奇,“我在精二营有个熟人,他说江亲卫基础是真不行,最近一直在扎马步练下盘,拳脚也在重新练,但人打架就是厉害,一个打他们十个不在话下,原来这都是因为身板好。但是怎么会有人……身板好拳脚却不行呢?这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就营兵那些基础操练,俯卧撑、卷腹之类,屋里多练练,身板自然就好了。只练这些不练拳脚,拳脚自然不行。”
朱雨惊奇,“江亲卫以前都不练拳脚的吗?”
老陆突然想起以前对江宣的印象,一个没地位的侯府庶子,慑于内宅倾轧,只暗里偷偷打磨身板,从不练显眼招式。
顿了下,老陆沉声警告了朱雨一句,“侯府内部的事不是我们该管的。记住,谨守本分,别的不要好奇,也别关心。”
朱雨面上一副感激状,“谢陆哥提点,我一定牢牢记住。”
老陆又敲打了一句,“想想你前面那几个,那就是不守本分的下场。”
朱雨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立刻凝眉正色表态,“陆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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