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镇睡着了。”
媚秋纯冬二人看见金絮,隔空喊一声,周围很静,能听清楚。
金絮点头,正好孙姨推着药车出来,手指点了点药车,媚秋和纯冬便过来,将孙姨早就准备好的避子药喝了,再去水夭处看看情况。
温柔馆和贾镇有搭伙,馆里所有的药材都来自于贾氏药铺,金絮就专门在三楼挑了一间厢房作为贾镇的专间。
贾镇在京城时,完全是把温柔馆当家了,基本每天都睡在馆里,还要当夜的姑娘跟着一起睡,没多久,就有人向金絮反映,贾镇的呼噜声实在太大。
金絮心疼自己姑娘,于是决定在每晚贾镇睡着后,让她们偷偷出来喝药沐浴,去别的厢房休息,到贾镇差不多醒来,再溜进去躺到他旁边,假装跟他睡了一夜。目前为止没有出现破绽,中年胖子都睡得很沉。
水夭渐渐平复情绪,被凝荷带着回寝楼了。
金絮左右看看,问大厢:“什么时辰了?”
“快到亥时了。”
“雪姬那边怎么样?”
“还在和冯公子聊天呢。”
应该快走了,冯棹台从不在馆里过夜。金絮想了想,吩咐道:“你在这看着,一个时辰后若是没客来,就提前闭馆吧,有事去寝楼找我。”
“好。”
金絮便回到寝楼看账本,路过花园,果然看见雪姬和冯棹台还在亭子里。
她们如果有和客人聊了些与风月无关的内容,事后是会和金絮汇报的。
她便不多管,回到房间关上门,打开账本。
温柔馆没什么库存,主要是香料和药食材,都不能久放,因此馆里每三天进一次货,最近生意又不好,进货量减少了大半。
她寻思着还能在什么地方再缩减缩减,好给伙食方面多点预算,像是今晚,加上水夭总共只用了五份避子汤,但孙姨事先准备了十份的量,多出来的也不会留到明日,只能浪费掉。
嗯但避子药这块还是不能省,再想想别的地方。
衣服吧,馆里还有一堆被客人撕裂的衣服放着,虽然是破的,而且被穿过,但那料子勉强算上乘,卖掉也是一笔银子。
金絮拿着红毛笔在库存本上的布头一处划了个圈。
“阿絮!”
一声大喊,她手里笔一哆嗦,再抬头,房间门被人推开。
火蓉气势汹汹,“我听说你要卖馆?!”一起来的还有丽姬。
“不是我想卖,是有人想买,我还没定主意呢。”
金絮放下笔,安抚她们坐下,“你们来是想提什么意见?”
“是贾老板要买么?”丽姬问:“那贾老板是想怎样?”
“他想把馆子搬到并阳郡去,连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
“那你想卖吗?”火蓉问。
金絮对自己姑娘是毫无保留的,“对我来讲,重要的是你们怎么打算。如果你们离了温柔馆,能有一个安身立命、靠自己本事吃饭的地方,那我就会卖,虽然到时候,温柔馆剩个空壳子,贾镇可能就不会买了。”
她说:“我主要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们。”
火蓉和丽姬相互看看,不说话。
金絮道:“把馆卖了后,我肯定是不会再待在馆里的,贾镇就会安排个新老鸨入馆,到那时你们日子定不像现在这么好过了。”
她想了想,继续说:“而且我感觉贾镇买馆的目的不纯。他如果买馆是为了做什么坏事的话,那我肯定不卖。”
火蓉问:“你不会待在馆里?”
丽姬推搡火蓉一下,“要是有得选,谁愿意待在青楼。”
金絮笑笑,“再加上现在朝廷动向不明,我就不是很想做出什么动静。先在外围看清楚形势,要买要卖都等风波过了再说。你们且安心吧,我要怎么处理温柔馆,一定会先跟你们打过商量的。”
火蓉笃道:“没关系,我们信你。”
金絮也笑,“我也相信你们每一个人。正好,我麻烦你们一件事,这之后几天要拜托你们俩安抚安抚其他姑娘们的情绪了,今天贾镇公开说要买馆,我看见有几位姑娘明显有些不安,你们去帮我稳稳民心。”
“好!”火蓉痛快道:“这简单。”
火蓉和丽姬在姑娘内部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丽姬,馆里积的那堆破衣服我想卖了,你觉着卖去哪里比较好?”金絮问。
丽姬与金絮同岁,小的时候是个江湖流浪儿,靠偷盗为生,一次意外失手,被人贩子卖入温柔馆,对二手东西的买卖和典当行的内幕十分了解。
听见这话,丽姬眼睛一亮,凑过来,往金絮身上一贴,“我告诉你了,你打算给我什么呀?”
金絮一笑,“你中午跟我说想改善伙食,我都没答应,你觉着我能给你什么?得把这一堆衣服卖了,我才能有银子赏你。”
丽姬略略一寻思,道:“卖给乡下,或者裁缝铺。”
“裁缝铺会收?”
“会。”丽姬点头,“裁缝会把衣服做小,然后卖给孩子,咱们衣服料子还算不错,虽然没那么新,但在一些小县里还是会有人稀罕。只不过,车马路费很贵,价钱卖不了多高,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自己把衣服能缝补的就缝补了,然后不经裁缝那一手,直接卖给倒腾二货的商人。”
金絮摇头,“二货买卖这行里门道比较深,尤其是京城的,不接触比较好。”
“那就还是卖给裁缝铺吧,我们自己缝补得好些,价钱也能高点。”
金絮点头,“行,明天看看那堆衣服去。”
她不贪心,温柔馆的经营也还没到要走黑市的地步。
没什么事,丽姬就带着火蓉走了。
金絮继续看账本,夜渐渐变深,生意不好账本也薄,很快看完了。
小缃送来宵夜,“阿絮姐,快子时了。”
金絮吃宵夜,“闭馆了?”
“闭了。”
“那你和丫鬟们都去休息吧。”今晚早点睡。
吃完宵夜洗完澡,金絮在房中酝酿睡意。
实在太早,平时至少要再迟一个时辰才睡呢。金絮翻出本书,打算催催眠。刚看两个字,突然响起拍门声。
“阿絮姐,没睡吧!”门外是大厢的喊声,“梁公子来了!”
她惊得坐起,“他怎么来了?”
来不及多想,金絮胡乱穿了件衣服,跟随大厢急忙去往前馆。
大厢道:“梁公子在堂里候着,说今晚睡在这儿。”
“那你直接去四楼备水吧。”金絮吩咐道。
两人进入后厢房,房中仅点着一只烛火照路,大厢直接上四楼,金絮正要推开门,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前馆每层只点了两三根蜡烛,梁风此刻很可能一个人站在一片漆黑中。
想想这画面金絮就觉得十分胆颤,他会不会生气啊?
金絮抓紧点了两把灯笼,推开门出去。
他以往每次留宿都会提前说一声的,今次却没有。
走到堂中,她立刻看见了梁风。
他坐在榻上,案几放着盏烛台,一手支桌揉着太阳穴,微弱的火光照亮他半面身子,容颜在半明半暗中显得更疲惫了。
她忙上前,“梁公子,抱歉,久等了。”
“这才什么时辰,就关门了?”他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金絮干笑,“这不是没客嘛。”
“走吧。”
台阶的轮廓在黑暗中模模糊糊,踩上去本不大的嘎吱声此刻也显得大了起来,两人的影子晃晃悠悠地覆盖了半面馆。
金絮提灯笼在他身侧照路,刚上一层,她抬头看,梁风的厢房亮起烛光,是大厢在点灯了。
“看脚下。”
“哦。”金絮忙低头,盯着脚下。
又走一层后,他突然顿步,金絮随之停下,仰头看他,发现他盯着廊侧一间房,那房里正传来相当清晰的呼噜声。
“何人?”
“贾镇老板。”
“贾镇住在这儿?”
“是,贾老板在京城时,基本都住在馆里。”
他一言不发继续上楼,金絮却看出来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于是打个圆场,“梁公子,您在房中,关上门,基本听不见声儿的。”
“嗯。”
冷淡的回应,金絮闭上嘴,安安静静照路。
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到了他的房间,金絮挂好灯笼,大厢还在浴室里倒热水,梁风走过去,试了下水温道:“行了,不用加了。”
金絮问:“梁公子,需要给您准备宵夜吗?”
“不用。”
“那要叫人陪您吗?”
他点头。
金絮看向大厢,示意在知道梁风点了哪个姑娘后,立刻去寝楼把人叫来,结果听见他说:“你留下。”
“嗯啊?什么?”
梁风看着她,“不行?”
“呃不是没有”
梁风又向大厢道:“你下去吧。”
金絮眼睁睁地看着大厢离开。
他坐在张椅子上,下令:“绾发。”
金絮拿了厢房中配备的木簪给他绾好发。
他又下令:“你去外面等我。”
“是”
金絮走出去。
四楼的厢房是很大的,但此刻因为时间匆忙,蜡烛点得不够多,照不亮整间屋子,只有卧室和浴室里点了几根,勉强可视物。
金絮站着一动不动,怔怔地发愣。
直到身后传来声音,“站着干什么?”
“啊?”金絮猛地转过身,回神,看见他洗完出来。
金絮提醒:“头发有点湿了。”她没绾好,掉下来一缕。
梁风随意坐下,金絮用干巾给他擦湿发,再拔掉簪子,梳头。
“晚上发生了何事?”他问。
“什么?”
“晚上。”
“哦哦,没什么事。”
金絮用力一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水夭的事,再答:“一点小矛盾,处理了。”
梁风不再说什么,梳好头发起身,走向床边,“熄灯。”
金絮一个一个地把蜡烛吹灭,有一根吹了两次才灭掉。吹完扭头,窗户有点泛泛的月光,漆黑中能看见他坐在被子里。
“过来。”
金絮一瞬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踱过去,靠近床榻,被他拉着手臂扯进被中。
金絮仰躺,梁风侧躺搂着她腰,脑袋贴着脑袋。
他什么都没说,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金絮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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