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之一路遇门踹门,遇人踹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慎刑司。
没想到甫一见到九方凤就看见他面色雪白地瘫软在地,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霍延之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也不多废话,伸腿就踹!
他这一脚踹出去,甚至都没见他踹着谁,护在年鱼面前的小太监们却骨牌般一连串地倒了下去,半天都爬不起来。
年鱼冷笑,“福广王真是好大的威风!都使到我慎刑司来了!”
霍延之看了看九方凤,凝目盯向年鱼。
年鱼只觉眼前一花,霍延之已经到了跟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年鱼,“……”
臭小子!
他正要再嘲讽几句,就见霍延之伸出另一只手,干脆利落朝自己劈来。
年鱼,“……”
他一定要叫阿鱼骂死这臭小子!
这是年鱼晕过去之前,脑海中划过的最后一丝念头。
霍延之劈晕了年鱼,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随手扔了出去。
小赖子等护在年鱼身后的太监们忙扑过去,险险接住了年鱼,恨声喊道,“王爷不要欺人太甚!”
霍延之俯身抱起九方凤,在看见他咬得血迹斑斑的下唇时,眉头皱了皱,伸手利落卸掉了他的下巴。
九方凤,“……”
突然就体会到了刚刚年鱼的心情,肯定也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憋闷!
霍延之卸掉了九方凤的下巴,才皱眉看向小赖子等人,“本王就是欺人太甚了,你们待怎样?”
小赖子一狠心,忽地暴喝一声。
随着他这一声喊,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迅速逼近霍延之,将手中的东西掷向霍延之。
九方凤眼尖,看清里面不但有明显有毒的药物药粉,竟然还有蛇虫、蝎子、蜈蚣之类的东西。
蛇也就罢了,他最怕蝎子、蜈蚣之类长腿的毒物了,吓得尖叫一声,死死勒住霍延之的脖子,将脸埋进了霍延之心口。
霍延之扫了一眼那些毒物,又看了看将脸埋进自己怀里的九方凤。
如果做出这个动作的是酒酒,那自是再美妙不过,可现在,是九方凤——
霍延之当机立断,随手将九方凤抛给了当归,顺手抢走了九方凤手中兀自紧紧攥着的骨扇,刷地一声打开,狠狠一扇。
那些本来袭向他的毒物纷纷调转方向,一点没浪费地全部落到了慎刑司的太监身上脸上。
顿时院子里四处爬满了毒物,毒药毒粉更是洒得到处都是,太监们的哀嚎惊叫声此起彼伏。
还有两只蝎子落向了年鱼的方向,小赖子忙扑了过去,死死用身体挡住年鱼,嘶声喊道,“快,送掌印进去!”
随着他的喊声,几个没被咬到毒到的太监忙背得背,搀得搀将年鱼送走了。
就这片刻的功夫,小赖子的嘴唇已经开始隐隐泛青,明显是被蝎子蛰到了。
“王爷!军师晕过去了!我们快回去!”
霍延之点头,一扬手,一枚飞镖直奔小赖子喉咙而去。
他的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小赖子却毫无躲避之力,眼睁睁看着那枚飞镖闪着寒光扎入了自己的脖子。
“告诉年鱼,他再敢动本王的人,下一次,刺的就会是他的脖子!”
小赖子眼睁睁看着霍延之丢下一枚飞镖和一句话,带着九方凤离开了慎刑司,浑身虚脱地瘫软倒地。
还好还好,王爷还要留着他的命给掌印传话,否则这次真是死定了!
……
……
京城没有秘密,很快九方凤被绑进慎刑司,霍延之带着两个亲卫从慎刑司大门开始踹,踹碎了慎刑司每一道门,踹残了每个胆敢挡路的太监,强行抱回了生死不知的九方凤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宫外群议纷纷,民情激愤。
宫里,正笨拙纳着鞋底的萧明晴一不小心将锥子刺入了掌心。
鲜血涌出,她却根本没觉得疼,腾地站起来就往外跑,手里兀自还攥着那把锥子。
她就那样攥着带血的锥子奔跑着,手心的血顺着她奔跑的方向洒了一路。
许久,她猛地站住了,茫然看向那已然在望的矮小屋舍。
年鱼虽然高居掌印大太监之位,说到底却也只是个奴才,只能住奴才矮小又拥挤的舍监。
她一听说九方凤被年鱼绑了去,下意识就来找年鱼。
可现在,她却茫然了。
掌印,掌印他真的能帮到她吗?
掌印那么疼她,也是赞成她嫁给九方军师的,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抓了九方军师去慎刑司,肯定是父皇叫他做的。
父皇的旨意,掌印他,根本改变不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小公主仓皇换了方向,又跑了起来!
只刚跑了两步,她就又立住了脚步,茫茫然看了看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住着她的母妃和皇弟,可是她的皇弟死了。
她的母妃虽没死,却也离死不远了,活死人般住在那座曾经象征着帝王恩宠,象征着欢声笑语,如今却死寂如墓地的宫殿。
萧明晴怔怔看着,忽地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缓缓蹲了下去,头搭在膝盖上,抱着膝盖无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连九方军师,父皇也要下狠手呢?
她只剩下他了啊,只剩下他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到头顶一片冰凉。
她茫然抬起酸涩的眼看去,却是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她的面前,落了雪的地面上多了一双黑面白底的靴子。
她有些迟钝地缓缓顺着靴子往上看去,入目是大红的蟒袍和翠色的玉带。
她咧了咧嘴,大红配大绿,这宫里只有一个人会穿,也只有一个人能压得住。
这样的时候,也只有那个人会来陪着她淋雪——
“公主”。
年鱼慢慢蹲了下来,伸手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公主不要伤心,九方军师没事,公主只要乖乖的,九方军师就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
……
福广王府中,霍延之将九方凤安顿妥当,出了屋子。
院子里,华平乐见他出来了,焦急迎了过去,“九方军师怎么样了?”
“没事,吃了颗毒药,但很快表哥就给他喂了解药,只吃了番苦头,人没事”。
华平乐吐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霍延之点头,华平乐上前牵起他的手,忧心忡忡道,“看来泄露钟山风声之事,皇帝是准备栽赃给你了。
这次抓走九方军师,可能皇帝是想借表哥的毒药控制九方军师,更重要的怕就是要为日后对付你造势了”。
无论政和帝对错与否,霍延之身为臣子传播君王之过,就是他的不是。
现在将罪名栽赃给他,日后政和帝要对他下手,也就有了借口。
霍延之垂眼看向华平乐抓着他的手,自从生辰那晚见过苏羡予后,似乎酒酒就十分粘他,经常主动牵他的手。
她,这是在害怕?所以,要紧紧抓住他的手?
霍延之小心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中,握紧,“无妨,那一天迟早要来,我们不必怕他”。
不必怕他?
那是一国之君,坐拥万里河山,全国之力,他们的路,从来都是艰难又危险的。
“我问过工部尚书了,你的郡主府大约在明年三月份就可以完工,我们赶在五月前成亲,成亲后,我们立即去福广”。
霍延之又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到时候我们名正言顺地据福广之地,就算短期内不能反攻入京城,他也不能再伤害到我们了”。
华平乐默然,是啊,可是,政和帝怕是绝不会叫他们顺利去福广的。
“你且安心绣嫁衣,其他的事交给我和表哥”。
霍延之说着突然想起来,目光灼灼看向华平乐,“对了,你的嫁衣绣好了吗?还有盖头。
对了,他们说,成亲那天,我穿的鞋子也当时要你亲手做的”。
华平乐,“……”
还有这种事?
霍延之一看她的表情立即就明白了,不高兴抿起唇,“酒酒,你都没把我们的亲事放在心上!”
华平乐,“……我上次成亲时,太皇太后对我说,这些东西都有下人做。
等做好了,我绣最后一针,再打个结就行了”。
霍延之,“……”
他能不能说母后说得不对?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那时候嫁给萧明时不是真心的,现在嫁给我是真心的,自然不一样!”
霍延之声音严肃,语气肃重,仿佛在说着什么军国大事。
真心?
华平乐哑然,又有点迷茫,什么才叫真心嫁给他?
真心到愿意自己亲手绣嫁衣,做鞋子?
她想了想,认真道,“我亲手做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也知道,华二姑娘是绝对不会什么针线女红的。
我来想个掩人耳目的法子,你且记得不要说漏嘴了”。
霍延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抿着唇看向皇宫的方向。
华平乐小心觑着他的神色,试探问道,“这样也不行?那你说要怎么办?我听你的”。
听他的?
霍延之低头看了看讨好朝他笑的华平乐,明明她都说了听他的,他怎么还是会觉得憋闷得很?
明明她都要嫁给他了,他怎么还是会觉得不高兴?
“咳咳咳——”
里间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华平乐一惊,忙去推霍延之,“是九方军师,你快去看看”。
霍延之自也担心,忙快步进了屋。
却见刚刚还躺得好好的九方凤又坐了起来,靠在迎枕上,惨白的脸因为咳嗽泛起阵阵不健康的红晕,不由皱眉,“你起来做什么?”
九方凤叹气,“还不是急的!”
“你急什么?”
九方凤翻个白眼,除了急王爷您还能急什么?
九方凤示意霍延之坐到床边,压低声音,“王爷,二姑娘这明显是还未开窍。
你不如试一试叫她醋上一醋,她说不定就开窍了”。
霍延之眉头皱得更紧,“醋一醋?”
九方凤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比如孟十姑娘。
唔,还是算了,孟十姑娘身份不妥,还是重挑一个人。
啊,对了,不如就挑皇帝的宠臣,大理寺卿的爱女好了。
我安排个机会让你们偶遇一下,然后你就对华二姑娘说,你看上大理寺卿的爱女了,在你们成亲后,要迎她为侧妃。
然后,你怎么对二姑娘,就怎么对大理寺卿的女儿,二姑娘自然就醋了”。
霍延之断然拒绝,“她不配!”
九方凤,“……我是叫你假装,假装!”
“假装她也不配”
九方凤,“……”
活该你娶不着媳妇!
霍延之懒得理他,抬脚走了。
院中,华平乐还在等着,得知九方凤无碍后方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到底要不要我亲自绣嫁衣?”
霍延之,“……”
果然军师说得对,酒酒这是还未开窍啊!
亏她还是差点成过亲的人!
霍延之不知怎的就生了股优越感来,略矜持道,“单看你心意,你愿意绣就绣,不愿意就叫下人做”。
不懂没关系啊,正好他可以慢慢教她,就像小时候她教他识字唇语一样。
九方凤懂什么?
叫他假装亲近什么大理寺卿的女儿,好叫酒酒醋一醋?
酒酒要真是醋了,心疼岂不还是他?
更关键的是,要是酒酒不醋,他要怎么下台?
更可怕的是,要是酒酒不但不醋,还真的逼着他将那什么大理寺卿的女儿迎进门做侧妃,他要怎么拒绝?
说他又不喜欢她了吗?
酒酒肯定会觉得他幼稚又不可靠,还耍流氓,那他岂不是要憋屈死?
九方凤自己的未婚妻都没能看住,倒是好意思教他!
他听他的,那才是真的叫傻了!
华平乐莫名觉得他的语气不太对,细细品一品,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迟疑了一会,又追问道,“那你是想我绣还是不想我绣?”
“唔,不是看我想不想,是看你想不想”。
华平乐,“……”
这番话,绝对是刚刚九方凤教他的吧,她都听不懂了——
她左思右想,实在拿不准霍延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秉着做过不错过的原则,终究还是从落花峰底调了一个会针线的女侍卫进了鸿雁居,装作是绣娘,开始动手绣嫁衣。
唔,到时候再看福哥儿的反应吧,如果他不喜欢她亲自绣,她不拿出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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