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点东西吧。”万绣茗端着饭菜进来,看着桌上只动了几下的饭菜,示意菀玉收起已经凉了的旧菜。
自柳胭昏迷后,苏恪寸步不离地守着,不曾歇息的他,双眼布满血丝,下颌也冒出细细密密的胡渣,整个人憔悴许多。
劝他去小睡一会儿,由苏朔成时轮流看护他都不愿,固执地要亲自照料。
他们看在眼里,除了心疼,却无力劝说,便由着他的意思。
苏恪揉了揉双眼,起身到水盆边洗了把脸才走出卧室,坐在桌前便开始吃起来。
“见过成时吗?”
“刚过来时,他还在厨房煎药。有什么事要他去办,我可以帮忙的,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可做。”
“没事,问问罢了。”
“哦。”万绣茗略有失落,“外头天气不错,你闷在房里这么久,要不要出去走走?”
外面晴空万里,暖阳普照,确实很适合闲庭散步。
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苏恪放下碗筷走到门外,择了一方阶梯落坐。万绣茗跟上去,拿出帕子扫了扫阶梯的灰尘,在他身边坐下。
靠得近些,万绣茗的目光落在苏恪身上,在屋里时没怎么注意,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
松垮的衣裳,领口微开,隐约看见线条明显的锁骨。几缕发丝零散落在两鬓,耳后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竟有一种放荡张狂之美。
苏恪转头看向她,对上她的目光,局促地别过头,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后脖掩饰尴尬。
“那个……你和王妃之间的感情和传闻的不太一样。”万绣茗道。
“传闻是怎么说的?”听见万绣茗这么一说,他颇为好奇坊间是如何传言他和柳胭的。
万绣茗失笑一声,“看不出来,你对这些流言蜚语还挺好奇,真想听啊?”
“嗯。”
“好吧,传闻说,你无法违抗圣意,被迫娶了山野彪悍的部族女子,王妃……山雀攀龙。还说你心里极度厌恶王妃,所以讨了两个美貌妾室,那些个人前的伉俪情深,实则两人毫无感情。”
苏恪听完,饶有深意地笑了笑,似是坐实这些传闻,又不完全如此。
“这两日我看你不眠不休地照顾王妃,其实你对她,并非没有感情,对吗?”说出此话,万绣茗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苏恪衣不解带地照顾柳胭,她在门外偷偷看着。柳胭若有半点惊动,他的神经随即跟着紧绷起来。
当初她受伤,他关心她,给她喂药,便觉得是莫大恩惠。
可现下看他对柳胭无微不至的照料,与之相比,可谓是平常的对待罢了。
“我与她相处七年,即便是一只玩宠,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感情,更何况是人。”苏恪不经意地扫了眼菀玉,见她神色异样。
万绣茗内心满是惊愕,无法理解苏恪竟把柳胭比作玩宠,这夫妻之谊是否过于浅薄了?
“只是这样的感情?”
“并非全是。”苏恪突然认真起来,“近段时间比方国对蚺溪虎视眈眈,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奉鸣和蚺溪缔结姻亲,结成一线,如若蚺溪的公主死了,邦交唯一的维系死在奉鸣境内,会给当前的局势造成多大的动荡,你可有想过?”
“蚺溪部族会以为是奉鸣皇室害死王妃,从而投向比方国?”
蚺溪在奉鸣国和比方国间夹缝生存,所处的地理优势造就他们投向一方,另一方的地域便会开出一道口子。
届时,敌军通过这道突破口挥师入境,攻占交界,我军失去重要防御,敌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万绣茗不得不佩服苏恪的深谋远虑,转念一想,以苏恪的聪颖,不可能不知柳胭与别的男子有染之事,他不愿戳穿,是为了维护奉鸣国与蚺溪部族之间的关系。
为了奉鸣国付出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还要确保背叛他的柳胭的性命不受任何威胁。
那些看似平常的不幸加诸在他身上,他默默承受,无人倾听,无人理解。
她的心口突如其来的刺痛,她想,站在他身边的人若是她,定会守着他,陪着他,绝不会背叛他。
“砰——”
屋内传出碰撞声,苏恪起身往房间里跑,万绣茗后脚跟上。只见柳胭坐在地上,身旁是倒下的椅子。
苏恪横抱起柳胭放到床上,“摔到哪儿了,疼不疼?我去拿药膏。”
柳胭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水壶缓缓开口道:“水。”
苏恪走到桌旁,提着水壶和杯子回到床边,给柳胭倒了满满一杯。万绣茗觉着自己待在这里些许不适,识相地离开房间。
“还要。”
柳胭口干舌燥,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打了个嗝才停下。
“醒了唤一声便是,我就在外头,自己下床,站都站不稳。”苏恪颇有几分指责,却饱含满满的关心。
醒来看见四下无人,她就起身下床找水喝,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便靠近听听。
苏恪和万绣茗的对话听了个全,得知自己在苏恪心里与玩宠无异,原来苏恪对她好不过是源于两邦相交。
酸涩于心中骤起,加之行程途中又累又倦,暗藏的那股子委屈发酵一般,眼泪很快攻占眼眶。
“已经过去了,都没事了。”苏恪拥她入怀,靠在自己胸前,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
本想着她醒来后将她教训一通,长长记性,哪知在她眼泪的面前,再气愤的心境也都化为乌有。
柳胭放肆大哭,眼泪鼻涕全粘在苏恪的衣裳上。苏恪鼓励她释放,一边给她顺气,一直等到她哭停为止。
柳胭眼睛哭得红肿,脸上泪痕琏琏。苏恪提着袖子一角替她擦去眼泪,“还哭吗?”
“不哭了。”柳胭瘪着嘴,夹着厚厚的鼻音说道。
苏恪倒了杯水递给她,“再喝口水润润嗓子,都哭哑了。”
看着柳胭喝完,苏恪接过杯子放到一边,“要不要再歇会儿,等药熬好了,我再叫你。”
“好。”
柳胭苏醒,身子虚弱疲累,又经历一场大哭,耗尽了才恢复些许的元气。
躺下后翻身面向墙面,紧闭着眼道:“王爷,您也累了,不必在此守着妾身,去歇会儿吧。”
她被苏恪抱起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蓬头垢面的样子,那一脸倦容怕是没有好好睡一觉。
平日里的他总是整洁干净,极少能让外人见到他邋里邋遢的样子,如今为了照顾她,几乎放弃自己的形象。
想到刚刚只顾着自己委屈,却没想苏恪为她竟做了那么多。
“晚些药送过来,等你喝下我就去睡。”苏恪掖着被褥,口吻清浅。“你不必忧心我,只要你好好的……养伤。”
苏恪守了一会儿,直到柳胭沉沉睡去。
小心翼翼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依旧没有离开,而是回到原来的位置,靠在床边眯会儿眼。
听见她梦中一声嘤咛,警醒地睁开眼,探身查看她是否有不适之处。发现只是嘤咛之声,紧张的心才松下几分。
他就在这心情起起伏伏中度过了照顾柳胭的时间,无半丝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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