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飞扬,掀起震震轰鸣,骑在马上的比方国士兵挥动手中的马鞭和旗帜,嘴里叫嚣着,一声比一声激昂。后面的人追得越紧,他们越兴奋,血液中的好战似要冲破禁锢,但此时还不是最佳时机。

    他们刚从蚺溪的地界出来,抢掠百姓不少东西,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却在中途将他们抢掠到的东西扔在半路。

    抢掠不是他们此举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挑衅。

    “阿炟王子,别追了,小心有埋伏。”蚺溪士兵追着扬鞭策马的阿炟大喊道,制止他再往前追去的念头。

    前方就是比方国和奉鸣国交界,贸然闯入,奉鸣国这边还能解释,但比方国恐会设伏等着他们,而蚺溪,根本没有多余兵力施展营救。

    阿炟勒紧缰绳,马儿抬起前腿后仰,停下奔跑。望着奔驰而去,渐渐模糊的队伍,愤恨地握紧手中的缰绳。

    下次再敢闯入,他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叫来士兵把扔下的东西捡起来,调转马头,回到刚刚经历一场祸乱的街道。

    熙攘的街道因为比方国的士兵不时的抢掠已日渐萧条,大多数的商铺大门紧闭,不敢开门做买卖,只有一些摊贩为了生活,不得不出来摆摊。

    家中有女儿的,也藏在家里不让出门,免得被比方国士兵掳走。

    一路走过来,摊子东倒西歪,果蔬散落一地,摊贩哀怨载道,叹着气,无奈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比方国的士兵抢砸他们的摊子,纵使他们有再多的怨恨,打碎的牙只能往肚子里吞。

    “比方国的士兵太过分了,三番几次闯入,对咱们族人抢掠不断。”

    “可不是,都被踩到头上来了,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们再敢来,我非打到他们哭爹喊娘不可。”

    士兵们义愤填膺,阿炟没有多加理会,吩咐他们把抢掠的东西分还给百姓,并留下帮助摊贩善后,自己骑上马,驰骋于街道,直奔王庭去。

    他的族人已是水深火热,比方国滋扰抢掠,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困扰,再这般纵容下去,生计难以维持。而送去奉鸣国的信函迟迟未有答复,拖延一天又一天,最终受到伤害的只会是无辜的子民。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子,他必须为保护他的子民想出计策。

    在王庭前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侍卫,阿炟踏入宫殿,向王座上侧头扶额的男子,他的父王,现任蚺溪王阿铎恭敬地行礼。

    “父王。”

    “阿炟回来了。”阿铎倚靠着王座,神色凝重。“比方国的士兵今日又来了?”

    方才侍卫将比方国士兵再次踏入蚺溪地界的事上报,又抢走不少东西,他正为之头疼要如何补偿被抢的子民。

    “是的,父王,不过都被孩儿赶走了。”

    “辛苦你了。”比方国越发肆无忌惮,野心更甚从前,妄图再次吞并蚺溪。一旦入侵,蚺溪根本无力抵抗。

    “父王,比方国轮番抢掠,族人苦不堪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给阿洺……”

    “不行。”阿铎一手拍在王座的扶手上,在空阔的殿内发出一声巨响,他大声斥责道:“阿洺现在是奉鸣国的王妃,已不再是蚺溪的人,这一点,你要记清楚。”

    与奉鸣和亲,又岂止是为了求得庇护这么简单。

    阿勒战死,就死在他的眼前,亲眼看着胞弟阖上眼,再也没有醒来。弟妹闻讯赶来,悲痛欲绝,要与胞弟生死相随。死前,将孩子托付于他,只求他永远不要让阿洺卷入战乱,一生无忧无虑地活着。

    他承诺,暗暗发下重誓,要让他们唯一的孩子远离战乱。

    就在蚺溪负隅顽抗之际,比方国国主段干贺愿与蚺溪联姻,迎娶柳胭为妃,达成和解,订立停战盟约。可他立过誓,自然不能将蚺溪的明珠送入虎口。

    连夜将柳胭送走,不料被比方国发现,段干贺亲自带兵拦截,他们只能在无尽的躲藏,逃跑中往复。

    此番两难的境地,与其让柳胭落入残暴不仁的段干贺手里,不如向奉鸣国求取和亲。他当即派出心腹趁乱离开,带着他的亲笔手书,快马加鞭到奉鸣都城,望奉鸣国君念及与阿勒义结金兰的份上,以及蚺溪与奉鸣国唇寒齿亡的关系,答应和亲一事,并出兵援救蚺溪。

    “阿炟,我不奢求你能理解阿爹的苦心,但此事,决不能将阿洺卷入其中。”再等等,再等等奉鸣的答复,终会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就算阿洺是奉鸣的王妃,她身上还留着蚺溪的血。她是蚺溪的公主,有责任担起保护蚺溪的使命。”他又何曾不万般疼爱这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妹妹,更不希望牵扯她进来。可眼下,蚺溪已是穷途末路,不知还能撑多久。

    如今的奉鸣国日益强大,对他们来说,少了蚺溪,不过是少了一层屏障。对蚺溪来说,却是灭族的命运,能改变蚺溪灭族的人,只有阿洺。

    她,是奉鸣国和蚺溪唯一的维系。

    “父王,您忍心看着我们的族人长此以往在比方国的压迫下生存吗?”阿炟的质问道。“他们每日都活担惊受怕中,因为不知比方国的士兵何时又再出现,因为不知比方国的铁骑何时就会踏平蚺溪。”

    作为蚺溪的王,他不忍心,可他深知其中的利害。要避免部族子民牺牲,保全每一个人的性命,唯有奉鸣国出手相助。

    但他一旦寻了阿洺帮忙,就违背对胞弟的誓言。他死后,怎么有脸去见胞弟夫妻二人。

    “容阿爹再想想,总会有更好的办法,再想想。”阿铎靠着椅背,憔悴的面容好似老了几岁,两鬓的白发又多出几根。

    阿炟看着心力交瘁的父亲,于心不忍,便不再多言,向父亲行礼后退出宫殿。

    阿铎的侍从句以端着药汤走到王座边上,“王上,该喝药了。”阿铎接过汤碗,句以继续说道:“需要去安抚安抚阿炟王子吗?”

    阿铎放下汤碗,虚弱无力道:“不必了,随他去吧。”

    他这儿子的脾气倔得很,此刻去找他,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过几天,他这脾气下去了,再和他好好谈谈。

    阿炟回到屋内,随着一声声叹气来回踱步。脑子里想出各种法子,却没有一个能让蚺溪脱离困境。思来想去,决定违背父王的意思,给柳胭写一封信。

    提笔落墨,书写着蚺溪现下艰难处境与族人的生存岌岌可危,字里行间承载他最后的希望。

    信写完了,细心折叠后放入信封之中,摆放在桌面上。望着那还未署名的信面,竟生出几分迟疑。

    这封信一旦交到阿洺手中,就会打破她现在平静的生活。为了蚺溪,她已经牺牲过一次了,他真的要这么做吗?

    “来人。”迟疑了半响,大手覆在信封上,唤来侍卫。侍卫应声进来,跪在阿炟面前在。在信封上写下署名,将信递给侍卫:“此信一定要送达。”

    阿洺,别怪阿哥,实在没有办法才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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