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恪在湖边停下了脚步,眼中映着那一池波澜不惊的湖水,眉头深锁,不发一语。万绣茗在一旁的石块上坐着,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地陪了他好一会儿。
但她哪是个耐得住静默的人,起身走到苏恪身边。
“还是什么线索都查不到吗?”这个问题困扰着苏恪,同样也困扰她。
苏恪回神,摇了摇头,依旧不语。
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追查当年在蚺溪边境伏击他的杀手,究尽为谁指使,下手狠辣,招招致命,誓要置他于死地。
同日,他的母后惨遭毒害,死在寝宫中。据宫女所说,当时只有赵锦月一人在她母后的寝宫里,最后因证据不足,证实不了是她所为,无法将她定罪。
可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是现下他获得的线索,虽说皆指向赵锦月,独独没有关键的证据。
料想,是背后有人在帮她掩盖真相。
当年遭受伏击后,受了重伤,被人救下,在蚺溪休养了一月有余。等他伤好赶回宫中,只能在母后的陵前祭拜。
他悄悄派人去过母后的寝宫,寝宫已经被打扫过,即便有证据,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也派人到过他遭伏击的地方,试图找到遗留的蛛丝马迹,只获得一块令牌的缺角。
和万绣茗遇到刺客时,那些刺客佩戴的令牌,与那缺角上的花纹一模一样,恰巧万绣茗似在何处见过这块令牌。当下便做了一个决定,与之成为朋友,希望能从她处得知关于令牌的信息。
这么些年追查下来,他掌握的证据寥寥无几,幕后的人做得太利落,似乎抹掉所有的痕迹。现如今,唯有这块令牌成为他唯一的突破口。
“别气馁,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揪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万绣茗拍拍他的肩,鼓励道。
她很想帮他,想要抚平他双眉间的褶皱,所以她一直努力回想那块令牌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可时隔太久,每次回想,总会头疼不已。幸好苏恪从不曾逼她,愿意等她慢慢想起,可日子过一天,她心里便会多一分愧疚。
“谢谢。”无论她想起与否,他都当应向她道谢。
或许是母后在天有灵,他在街市无意中救下的女子,竟然与他追查的事情有所牵扯。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本以为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丝线索,怕是要空欢喜一场。
“说什么谢,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该互相帮助。”万绣茗天真说道。
但她的心思,不仅仅是把苏恪当朋友,她想更靠近苏恪一点,想要走进他的心。
苏恪淡淡一笑,想起柳胭曾说过类似的话,比之更直白些。但他不知,他的笑容却让万绣茗误以为是因她而笑,她心中窃喜不已,扬升希望。
前方走来两人,万绣茗用手肘碰了碰苏恪,“哎,你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好像往这边来的样子。”
苏恪收起笑意,恢复往常的冷峻,循着万绣茗的视线看去,确定二人是往他们走来。看样子,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楠姬捂着红肿的脸,跪在苏恪面前,抽抽泣泣,我见犹怜,“王爷。”
“起来说话吧。”苏恪负手走进亭子,撩起衣摆坐下,举手投足间淡若清风,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然谪仙,在场的三人看得心漏跳一下。
万绣茗摸着鼻子掩饰自己的痴迷跟着进亭子,却不与苏恪同坐一处,挑了倚栏的位置坐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其实是这个位置一抬眼,便可看到苏恪的侧脸。
楠姬和雪姬起身挪了脚步,到亭子入口依旧跪着说话。
“王爷,今日妾身去给姐姐请安,不知做错了什么,姐姐二话不说,就赏了妾身一记耳光。妾身心里着实委屈,只能……只能来向王爷哭诉。”楠姬话里行间控诉着柳胭的不是,一切的过错都归咎在柳胭身上。
反正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她们熟能生巧得很,瞎编乱造的罪名往柳胭身上扣,柳胭都不会多加辩驳,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反倒助长她们欺负她的气焰。
“抬起脸来,本王看看。”楠姬抬起头,苏恪端详那肿起半边脸颊,红印子清晰可见,可见力道不轻。
他了解柳胭的性情,软糯良顺,是极为温和的。平日里恬静淡然,动怒更是微乎其微,若非触及底线,惹急了她,又怎会动手打人。
夫妻多年,仅此见过一次她动手,还是住在宫里时,因为见到势利的太监羞辱八皇弟和十皇妹,柳胭一气之下,拿起木棍狠狠地打了那几个太监,还罚他们自个儿用木板子打耳光,直到出血为止。
“你倒是不懂规矩了。”苏恪沉声道,那声音宛若裹挟着寒霜的穿堂风,令人不寒而栗。“王妃有伤在身,需要静养,你们却到凤胭院多加打扰。”
楠姬大惊失色,忙忙低下头,“王妃受罚,因妾身而起,妾身心中有愧,特地去看望一下王妃,怎知王妃她……”
“若是有愧,挨上一记耳光也不为过。”柳胭因她捏造麝香一事,为了不暴露一直以来的隐瞒,甘愿承罚,他没有直接了结楠姬,是想着楠姬还有用处。
苏恪此话一出,楠姬不禁慌了神。苏恪话里有话,难道她陷害柳胭的事情,被查出来了,若是查出来了,她此刻已经身首异处才是。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楠姬道:“王爷说的是,是妾身鲁莽,惊扰王妃静养,还请王爷责罚。”
“回去闭门思过。”
万绣茗对苏恪的做法暗暗鼓掌,三言两语就把这嚣张跋扈的姬妾吓得不轻。这两姬妾都骑到自己正妻头上来了,早该好好治治了。
柳胭受罚后,她有找过苏恪理论,苏恪只说他有这么做的理由,为此,她耿耿于怀。
加之苏恪和柳胭之间,相处时,看似和谐,却总给她一种疏离的感觉,以为他疼爱美妾,嫌隙貌不及妾的正妻,现下看来,事实并非她所想。
苏恪看二人未有离开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妾身……”
楠姬还想说,雪姬拉着她的手腕,朝着头摇了摇头。
“妾身告退。”
“妾身告退。”
楠姬和雪姬起身,双双离开。
楠姬愤恨地咬咬牙,眼里满是不甘。这记耳光,她记下了,她不会轻易放过柳胭的,迟早还回去。
“你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万绣茗悻悻道。放在寻常人家,这等姿色的美人,是要捧在手心供着的。
“怜香惜玉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自找麻烦的事情,他向来不做,更何况这两个妾室,可是放置在他府里的眼线。
“看不出来,恪王爷是个不爱美色的主啊。”万绣茗摸着下巴,啧啧说道。“也是,恪王爷生了一张连女子都为之胆怯的无双容貌,自然看不上庸脂俗粉。”
万绣茗说完这话忍不住唏嘘一番,自己的容貌不过半斤八两,简直把自己给坑进庸脂俗粉里去了。
“琪花靡靡,冀卿独爱。”苏恪喃喃道之。
心中之人不予欣赏,与庸脂俗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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