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淮的出行计划被彻底打乱了,陈越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毒物,浑身好似被烈火焚烧,皮肤又红又肿,而且已呈现干燥龟裂之状,整个人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总是呓语。
以往都是陆吾来山里给大家瞧病煎药,可陈越的病罕见奇特,众人也不敢胡乱用药。人命关天,桑淮也顾不上别的,他夫妻二人忙带着陈越出山找大夫看病。
大夫看了好几位,都说是心火独旺、内燥伤寒之类,药也吃了十几服就是不见好转。
二人心急如焚,别无他法,最后还是决定去昆仑山找陆吾,相信他医术高明一定会有办法。
西海之北,流沙之滨,有大山,名曰昆仑。
昆仑山乃天地之柱,众山之首,山间常年银妆素裹,云雾飘渺,逗留其中的妖灵野兽不可计数,奇珍异宝更是多如泥沙。
隐于云雾之中有一雄伟宫殿,名曰若羌宫。
大殿之中,又有数十座院落构成,其东南角一处宫院唤做无尤殿,那紧闭的殿门里正冒出阵阵白烟,随后又有一阵霹雳乓啷兵器相撞声,惊飞了院中数只飞鸟。
傲因与离朱好像不太对付,自打陆吾将傲因带回昆仑山,她俩就没有安生过,三天一小吵,五日一打仗的,这不,她们又不知搞出什么幺蛾子,连殿宇都烧着了,两人光着脚丫子脸上灰突突地就冲了出来,还不忘打斗一番。
“我好心教你控火术,你学不会也不要发火呀!”傲因挥剑随意地防备着,像逗小孩儿似的逗着离朱,本来嘛,五百年的修为那就是个娃娃。
离朱气鼓鼓的,甩着长鞭毫无章法地攻击,看她这个样子更加恼怒了,“好什么心!你分明就是耍我!”
傲因继续火上浇油,“哎呀!以前的离朱又聪明脾气又好,你们简直天差地别!”
“你、你!”果然,离朱更气了。
陆吾赶过来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昏过去,他忙施法灭火,又将两人拉开各自训了一顿。
离朱顿时心生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她说的是真的么?我只是个赝品?”
陆吾转脸看向傲因,眼神满是怨怪,傲因耸肩不以为意,优哉游哉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品茶。
离朱见两人如此,已是心领神会,不再多问,哭哭啼啼地跑开了。
“你不该同她讲这些,她年纪还太小。”
傲因喝了口茶,眸中尽是冷漠,“你把小狐狸变成那个样子,一定又是什么诡计罢?我看她还是早点知道真相比较好。”
“你这样想我,我真的会伤心的。”陆吾笑着,与她面对面坐下。
涿鹿一战后,他在尸殍遍野的战场上发现了这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她满身绒毛分明是刚生下不久,显然她的父母已经战死,她的仇人究竟是天庭还是九黎根本无从查证,或许二者都是元凶。
陆吾将可怜的狐狸救回昆仑山,给她取名离朱,并引导她变成离朱的模样,只是聊以慰藉对好友离朱的思念之情,别无他意。
傲因听完,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缓缓道:“我一个字也不信。”
话是这样说,傲因却还是悄悄去寻小狐狸了,也不知道她会躲在哪里哭鼻子。
傲因一个接一个宫殿地寻找,小狐狸的踪影倒没见着,却被一座没有门匾的大殿吸引了注意,印象中昆仑山好像没有这样一座殿院。
出于好奇,傲因推门而入,殿内陈设简单,布置清雅,与其他宫殿并无两样,只是偏殿深处隐隐有妖气散出,傲因柳眉轻挑,得了,小狐狸一定藏在这里。
傲因蹑手蹑脚地靠近,进入偏殿后却发现这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察觉妖气的存在。
在窗棂那儿……傲因目光锁定便去查探,她的手刚碰上窗边儿,熟悉的水波荡漾之感便传遍全身。
不会有错,正是她的灵虚幻境,涿鹿之战后还以为弄丢了,没想到一直在昆仑山,陆吾他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不容多想,幻境里面一定有人!
傲因当即施法开启了幻境之门,跳入其中。青葱草地,和煦清风,广袤的土地一望无际,只有一处矮草屋十分显眼。
傲因刚要推开茅屋门,里面的白茯苓已经面带微笑给她开了门,“来得正好,刚泡的香草茶,进来尝尝罢。”
白茯苓虽眼盲,做起事来倒一点儿也看不出是盲人的样子,斟出茶水刚好没有溢出,清香的味道瞬间弥漫。
傲因看到她第一眼其实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天底下除了青丘白茯苓还有谁会是如此装扮。
她踱着步打量了整间小屋,麻雀虽小然五脏俱全,该有的用品一样不少,可以见得陆吾对这个“囚犯”很是优待!
也难怪陆吾最近一路顺风顺水的,想来少不了白茯苓的加持。
“你不用这样盯着我看,为陆吾做事,老太婆我完全是被逼无奈。”
白茯苓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贴心地为她解答。
傲因点头表示称赞,这一点她确实厉害,“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不打算帮我脱离困境……除非我能开出很好的条件。”
傲因再次点头,内心已止不住为她鼓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且听听你的条件罢。”
傲因坐下仰头一口喝下茶水,清甜香味她很喜欢,回味地舔了舔唇。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直接,一点儿不像我们那个时候……”白茯苓一边从怀里掏出物什,一边还不停地碎碎念,当她把东西放在桌上,傲因的神情终于不再镇定。
通天狐三个字可真不是浪得虚名!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一直将此物珍藏在身,不敢大意。”
八爪金龙纹,玄色锦缎绸。是百字谣的残片!
是夜,傲因躺在软榻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
本是个拿到残片的绝佳机会,但是她犹豫了,退缩了,她三步并作两步逃似的离开了灵虚幻境。
为了修成“回魂阵”,离朱牺牲了,伯尧也惨遭杀害;为了拿到百字谣的残片她大费周折,三千年的大好年华都葬送在了九黎;如果当初不是贪慕蚩尤身上的残片,而是选择跟褚蒙远走高飞,或许他们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
现在她唯一拿到的残片竟也被霍炎夺走,只是为了得到百字谣便如此艰难险阻,待到修成“回魂阵”之时,会不会牺牲更多的人?
她做的这一切,值吗?
薄薄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身上,傲因不禁伸出手来与月光共舞。
她想念陈越了。
如果她现在放弃残片带着陈越一走了之,会不会比较能弥补当年的遗憾?
想到这里,傲因又深深叹了口气。
褚蒙跟陈越很不相同,褚蒙柔顺,事事肯听她的话,跟他在一起时从没有烦恼;而陈越就像是一头倔驴,还是头见钱眼开的倔驴,她知道陈越愿意带着自己东奔西跑完全是为了钱,她不能肯定陈越对自己到底是何心意。
她不明白,一个人转世重生后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吗?
陈越是爱财之人,他此时定是舍不得离开苍茫山了,她能想象陈越抱着满屋子的黄金流口水的场景,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许是对陈越太过思念,傲因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她竟看到陈越正立在自己床前,呼吸不畅地喘着粗气,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
“阿越?”傲因试探地唤了一声,那人影竟真朝自己走了过来,在月光的照拂下,陈越的脸色是那么苍白。
傲因急切地飞身上前扶住他,陈越也像完成使命似的无力地栽倒在傲因怀中,冰凉的温度令他燥热的身躯得到片刻缓解,他本能地抱紧了傲因,在她的颈窝处蹭了又蹭。
亲昵的举动教傲因的脸颊难得地染上了桃红,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怎么了?”
陈越呼出的热气扫在傲因的颈上,教她心里痒痒的。
“我现在的症状是正常的……”
“什么?”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
“你说什么阿越?”陈越嘴里念叨着什么,傲因完全听不清楚。
“你千万不要……”
陈越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完,便彻底晕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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