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糊涂
“阿年！”女人唤了云年一声。
“阿年哥哥！”男孩也跟着唤，稚嫩的童音把他的神思拉回来。
于是，他看到阿粤朝楼上跑过来。
“我，那个，周嫂，其实，物理生来了。”云年从桌上跳了下来。
“啊？”周嫂疑惑之时扶住了打了个踉跄的云年。
“没事。”云年站稳，目视着楼梯口的方向。
周嫂也跟着站定，只有孩子跑到楼梯口。孩子一副看到陌生人后好奇又不敢上前的姿势，伸着脖子仰着头，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他看看停在自己面前的阿粤，又看看妈妈，视线最终汇聚到阿粤身上。孩子本想退回来，看到云年走近以后他也鼓起勇气上前。
云年说：“你来了？”说完后，脸在阿粤的电筒光源里清晰可见的红了。
阿粤看得很清楚，光里的人面容白里透红，恐怖氛围中充满滑稽，于是他被逗笑了。
看到阿粤笑了以后孩子也咯咯咯地笑起来。
周嫂过去拉住孩子，用胳膊碰了一下云年。
“哦哦，那个，我在修电表。”云年摸了摸脑袋，低下了头。
“看出来了。”阿粤把伞递到云年面前，然后越过云年走到孩子和女人身边，收起笑容，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地说：“这个天气不适合修电路，现在电路潮湿，很容易漏电。在这种电线多而复杂的地方，不能贸然去检修，尤其现在是晚上，什么也看不到。”讲到最后一句时，他转身去看云年，表情越发严肃。
而且似乎还有点生气的样子，云年更加不好意思面对他。
周嫂也有点懵。孩子的笑容在阿粤严肃“教育”的时候慢慢收了起来。
“我……”云年想回应点什么，“经常修，没事。”
“修好了吗？”阿粤问。
“没有。”云年弱弱地回答。
“为什么？”
“还在检查。”
“检查了多久？”
“就……”云年也不知道多久，自从他吃完晚饭后周嫂来叫他，他就开始检查了。好像，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检查出了是电线短路，应该是潮湿墙面导致多家并用的电线脱落，上次修的时候没太仔细，经久了风吹日晒，一下这么大的雨，就短路。
“我们这附近，请不到其他人，阿年就来帮忙看看了。”周嫂不知道阿粤是谁，但也规矩又友好地向阿粤解释。
“一个小时……怪不得。”阿粤说。
“怪不得什么？”云年问。
“怪不得不接电话。”阿粤无奈。
“……”云年又低头。
“好啦，我来帮忙看看吧。”见云年一副无措的样子，阿粤收回逗趣。
等他准备看电路的时候才注意到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小男孩。
“哥哥来修，五分钟给你们搞定。”阿粤给小孩骄傲地立军令状。
云年:“……”
小孩还在怕生，没回应他，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见到微笑就等于得到了信任，阿粤抬头看了一眼小孩的妈妈，郑重地朝她点头。然后就一脚跨到桌子上去，周嫂和云年都还没反应过来。
云年忙不迭地跑到桌子旁边，周嫂也说了一句“慢一点。”
“断电了的哈？”阿粤朝云年投下来一个眼神。
“这点，我还是懂的。”云年说。
“手套呢？”
“这里。”周嫂把一双绝缘绿色手套递给阿粤。
阿粤接过以后把手机递给云年，说：“你来照亮。”
“好。”云年接过阿粤的手机，手机页面没锁，他看到他的壁纸是小王子看日落。
“这个电路有点严重，阿年你下次不要轻易碰。”
“知道了。”云年觉得心头有点暖。
这里太潮湿了，绝缘层被腐蚀，又用金属丝捆扎那么多导线，本家这里人多住户多，到处都有些竹竿晾衣绳，摩擦来摩擦去的，绝缘层都老化了，阿粤觉得得换好的绝缘层才行了。
孩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阿粤，好像阿粤在做什么拯救世界的正义大事，眼里尽是期待。
“他是学物理的。”云年解释。
“这样吧，把阿年家线路切了，电表分开来用，各家买好的绝缘层来自己换，我现在只能选其中一到两家重新接上，而且支撑不了多久，下次下雨绝对又会短路，这里明显被雷击过，孩子们从这里过的时候也要小心。”阿粤顺着一颗还比较新的电线看过去，看到了电线接到云年家，应该前不久才换过。想到此，他忽然恼从心来，斥责云年，“你是不是常修这片的电路？”
云年点了点头。周嫂偏眼去看他，发现他一副认错的可怜模样，不禁露出似懂非懂的微笑。
沉默就是答案。阿粤知道云年就是这个性格，于是接着说：“我现在把这位姐姐家的线路接好，剩下两家的，等改天买电表来单独接可以吗？”
云年想说可以，本来他是不打算修的，想着第二天他把这件事交代给云景成，让他叫电修工来修，但是云年刚吃完饭周嫂就带着儿子来找他帮忙，说是儿子的作业还没写完。云年也无事可做，便去修了。
“这个，单独把线路牵出来的话，得和另外一家商量。”周嫂说。
“那你们明天商量呗，今天就先单独接你家的。”阿粤对周嫂说。
周嫂思考两秒后回答：“也可以。”
阿粤再次转头去询问云年的意见，云年点头。
接着阿粤便把电表拆开，把云年家和另外一家的电线夹掉，电表内部似乎还有故障，云年看到阿粤又把电表拆开，露出更精密和更复杂的线路。阿粤看了两分钟的电表内部构造后便知道是什么问题。
然后他让云年给他找需要的工具，小型螺丝钉，平口钢丝钳，断线钳，试电笔……
工具全部找齐后阿粤开始工作。
男孩忽然说：“你说五分钟之内。”
“啊？”阿粤忙碌，没回头。
“他说你不是要在五分钟内修好吗？现在都四分钟了，能搞定吗？”云年解释。
“我乱说的。”
“他相信了。”
“等你拿工具不也是等了一分多钟吗？”阿粤不满。
“行，那把这一分钟还回去。”云年说。
两分钟后……
“这样就搞定咯。”阿粤边说边把电闸开关推上去，他们面前的屋子一瞬间亮起来。接着男孩跳起来，一下子抱住妈妈的大腿，兴奋地说：“哥哥果然快。”
云年扶稳桌子，阿粤从他面前跳下来。女人上前与阿粤握手表示感谢，嘴角含笑道：“谢谢小兄弟了，你刚才说的情况我们记住了，明天就去与老费家商量。”
“不用客气，姐姐。”阿粤也提起微笑。
“要怎么感谢你呢？”面对阿粤，周嫂显得十分客气。
“不用了，就是一个小忙，不用那么客气。”
“是呀周嫂，你不是还要辅导小齐写作文吗？要是还写不完，他又得哭了。”云年看着男孩，面带愉快微笑。
男孩不看他，而是面对着阿粤，眼里冒着崇拜的光。阿粤被看得不好意思，自主走到云年身后去，但声音还在骄傲，“小意思啦，等你学了物理之后也会修的。”
“你不是在含沙射影什么吧？”云年扭头佯装生气的看着阿粤。
“你文科生，文绉绉的不会这些正常。”阿粤不停的恣意。说完不等云年再回话，就把焦点转移到孩子和周嫂身上，“姐姐，小孩叫什么呀？眼睛很亮很好看诶。”
男孩被夸，眼睛立即变得更亮了，于是自主大声介绍：“我是苏是。”
“啊？”阿粤愣住。
“不是那个苏轼。”云年解释。
“对，是是不是的是。”周嫂跟着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好听。”阿粤说着去摸了一把男孩的头，男孩便一把抱住阿粤的大腿。
“这……”阿粤看了眼周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挺好。”云年看着他们，微笑不减。
“小齐是在谢谢你。他表示感谢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周嫂轻和地说道。
“小齐是小名。”云年解释。
“小齐，黏人精哦。”阿粤抬头对周嫂笑笑道。
“小齐，我们回去了。”周嫂过去牵小齐，小齐还在留恋阿粤，抱着他不松手。
周嫂对阿粤笑了笑，加大力度，把小齐硬生生给拽开。小齐不开心，立马垂眼瘪嘴。
阿粤蹲下去摸他的头安慰：“哥哥以后还会来的，而且经常来。”
云年听出来阿粤的意思，愉悦满身爬绕。
“我以后也要像哥哥一样。”男孩忽然把眼抬起来，用信誓旦旦的童言说：“一样快。”
“嗯？”阿粤疑惑。
“一样快的修电。”
“哈哈哈哈好，修电是技能，但是工作的话，最好找其他的，这个危险，尤其是不专业的情况下。”
云年知道他又在说什么，愉悦与不好意思摩擦，摩擦生热，他被人说得身体都发热了。
“嗯。”男孩抿嘴点头。
“那，现在加油去咯。”
男孩依依不舍地转身，自动牵着妈妈的手往里走。
云年立马跟上二人，对周嫂说：“帮我充一下手机。”
“好，你拿过来充吧。”
云年跑回自己家里拿上手机和充电器又跑到隔着一个楼梯口的周嫂家里。一分钟后，他走了出来，怔然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阿粤。没说话，沉默着开始收拾工具。阿粤看到他把工具捡到一个淡黄色袋子里，然后又用搁在女墙上的一块绿色抹布擦桌子。
最后，云年走到阿粤身边，终于开口说话，“走吧，还留在这儿干嘛？”
阿粤一瞬间笑起来。
“你笑什么？”云年不明所以，但已经在不好意思，只能垂首掩藏。
“你怎么除了摄影，对其他一切都不太开窍的样子？”阿粤与云年面对面，用好奇的目光平视着云年。
“你长高了？”云年也好奇，之前他看阿粤都要微微垂眸，此刻却好像不用。
阿粤没回答，而是继续面带好奇目光和愉悦微笑看着他。
云年只好自己找原因，第一个反应就是往下看，果然，看到了阿粤在垫脚。
“是长了，不过就一点。”阿粤说。
云年往屋内走，阿粤并肩在右。
“你爸妈不在家？”
“嗯，我妈去亲戚家了，云景成估计去打牌，他就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打。”
“你为什么叫你爸叫云景成。”阿粤问。
“他不是我爸。”说着云年把手机还给阿粤。
云年把这句话讲的如同“我是云年。”这样的自我介绍，简单得找不出任何情绪。因此阿粤只好把吃惊咽回去，知道多问无益。然后跳过这个话题，点开通话记录页面，将它展示给云年看。
九点十六分开始打过来的电话，连续三个。
“我错了。”云年语气渐弱。
“我又没说你错，你不是在帮人嘛。”
云年对此不应，而是自顾地问：“大晚上的，你还跑过来？”
两人已经走进屋里，阿粤在云年身后用手电筒照亮前方，云年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云年走到靠窗的一个高柜前，点燃之前就放在那儿的燃烧得只剩下半根的红蜡烛。
“你来了还得委屈你。”云年说。
“委屈什么？”阿粤收好手机，反问道。
“委屈你明天起早跑去学校上课。”
“这个不是在你打电话给我说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应该考虑的吗？”阿粤提起嘴角，笑容跃动在微光中。
两人站定在烛光前不动。
忽然都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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