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常嘉坐在帐篷里,望着不远处正浮动着的水面,冷不丁问:“许清,你这什么孬主意啊,半夜不会给淹了吧。”
被点到名的人正全神贯注研究着怎么给帐篷打桩,一个眼神都分不出来给她:“这是河又不儿海,脖子以上是装饰吗常嘉?”
“你就嘴贱着吧。”不久前她的力气全用来撒欢了,这会满脸倦色,疲于回嘴,只想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咱不会真要在这小沙丘待一夜吧,他俩都走了这么久了,咱也回呗?”
许晏清把手头东西一撂,转过头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你知道他俩现在在哪间房?我就问万一好死不死吴语侬他俩就在你那间房,你一回就好死不死撞上了你萎不萎?”
常嘉心中已经打起了恶心的寒颤,嘴上却仍犟着:“说的跟真的似的,人俩说不定真各回各屋,各睡各觉呢。害得我平白还把乌鱼给得罪了。”
徐仲伯忽然跳出来兴奋道:“赌不赌?我赌绝批睡上了!”
许晏清朝他踢了脚沙子:“赌毛赌!明儿都安静如鸡!吴语侬专门属王八的,你明儿再闹上两句,她指定缩壳里了。”
吴语侬属王八这点,常嘉实在深以为然,考虑到明早被抓包的可能,于是刚想提议说不然直接回余中白他俩房间住的念头立时就打消了。
“许清啊许清,我真弄不明白你。”
许晏清歪嘴笑了下,嘲她刻意怅惘的语气,“放屁都放不利索。”
常嘉懒得回嘴,直奔主题:“你不是不满意简诃吗?”
怎么这会跟个cp头子似的?
许晏清再度歪嘴笑了下,没搭理她,低头继续研究他的绳结。
他才不要明明白白告诉常嘉,他这会看简诃,就跟老丈人看女婿一样一样的。
越看越满意。
常嘉疲惫地朝后仰躺下去,忍着身上出汗后的细微黏腻,忽然有个小人在心中默念道:牛啊常嘉,为了吴语侬的伟大初夜,为了物理逼王的伟大爱情,你真了不起。
语侬将睡未睡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什么温温的东西落在了脚背上,她吓了一激灵,微微抬起头看向床尾,刚好撞进正直起腰身的人眼里。
原是简诃清理好出来了。
睡意被搅散,她心中蹭蹭拱起一股火,对着那张怎么看都怎么笑意盈盈的脸没好气道:“大半夜啃人脚你有病啊?”
简诃脸上的笑意仍旧温温的,手上却索性去抓了她的一只脚来,挑衅似的举到唇边“吧唧”亲了一口,是实打实的“吧唧”一口,刻意亲出了皮肉相吸才有的声响。
语侬气性还没发做完,又教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不上不下,火气仍在,惊愕和羞窘却也瞬时浮现上来,她慌张和害羞时惯常会嘀咕一句“神经病”,这回也不例外。
与此同时她施力要将脚从他手心抽出来,简诃见状顺从地松了手,颊边笑意仍旧若有若无:“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语侬狐假虎威地瞪他一眼,而后裹紧了被子闭上了眼,“神经病。”
昏昏沉沉间,耳畔是简诃低沉的笑声。
简诃次日再醒来时,语侬早已回了她和常嘉的那间房。
近八点时,常嘉跟着余中白许晏清回到酒店洗漱,明明可以刷后边这俩的房卡上楼,她却机灵地借此打电话给语侬讨饶,缠她下来接她。
语侬其实早就不生气了,昨儿洗第一回澡时她便后知后觉到许晏清和常嘉的鬼心思。
寻常他们仨闹起来再过分,何至于把人塞沙坑里弄的头发里都是沙滓。
摆明了不想教她留在那。
可她仍旧是臭着脸下去接人的,搞得常嘉也讪讪的,满腔好奇却一句都不敢问。
不得不说臭脸这招百试百灵,早饭时连带着许晏清也安安静静的,半点没招惹她。
简诃初时以为语侬对自个儿的冷淡是由着她对许晏清和常嘉的记恨附带而来的,是以并未真正当回事。
许晏清他们再度起身去添食时,简诃还逆来顺受似的给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的吴语侬端了杯热牛奶。
后者一个人坐在他们那桌上,冷清清睨了他一眼,犹豫几息之后,什么也没说,接过来喝了一口。
他霎时便受宠若惊一般柔柔笑开了。
远处端着盘子佯装着要夹水果的余中白以胳膊肘击了击也端着托盘的常嘉的胳膊肘,望着简诃和语侬的方向笑得眉飞色舞:“你看简诃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哦~”
常嘉早自睡醒不久就历经了一波冲击,此时早已见怪不怪,认认真真埋头挑着新鲜黄桃。
除了他爸发火时候的样子,许晏清打小就没真正怕过谁,但吴语侬身上记仇的这一点,他每每忆及都恨不能五体投地。
他历任女友跟他冷战期间没一个架得住他想明白了去服软时候那软磨硬泡的攻势,但吴语侬说十天半个月不理他,任他怎么求爹告奶,她是真做得到岿然不动的。
是故对于昨晚把她扔沙里这事儿,许晏清起初虽觉得事出有因,问题不大。
但看了语侬一早上冷脸之后,还是决定暂且在余中白和简诃面前先抛下什么颜面不颜面的,省的到时候落个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他打小嘴贱起来无人能敌,狗腿起来也是举世无双的。
一上午拎包递水无微不至,还没话找话卑微的没边儿,他却混不在意,一改往日的急躁毛病,语侬不搭理他他也能乐在其中地自言自语自圆其说。
倒是便宜了余中白和常嘉这俩,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这日临近两点他们才在景区的餐馆点上餐,等菜间隙许晏清狗腿属性也未闲着,殷情地跑去揉语侬的肩。
语侬本就若有若无地觉着浑身酸痛,这会也没犟着脾气一把将人甩开,反倒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许晏清见状得寸进尺,腆着笑问他这一手技艺精不精湛。
一上午没理过他一句的人罕见搭了腔:“还行。”
很快他们的餐食上来,一直缄默不语的简诃率先拿起圆桌中央的调味瓶要往他点的酸粉里倒,余中白见状忽然伸手从他手里截过醋瓶,后者朝他睇来冷淡又不解的一眼,他摸着下巴笑笑说:“行了行了!你这碗粉已经够酸的了。”
简诃这一上午尚觉好过,只在碰上其余路人如同看着一对活宝似的目光之中暗含着些哂笑看向并肩而行的一个嬉皮笑脸、一个冷若冰霜的许晏清吴语侬二人时,心中略微有些闷顿;将才见许晏清的手搭在语侬肩上揉来捏去的,也仅仅只是有那么几分占有欲冒了尖,尚能坐得住板凳。
这点不快和他心中的底气比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
他才是和吴语侬肌肤相亲的那人。
他以为她是他的了,而她今日的种种冷漠和忽视不过是出于羞赧和无措而已。
可到出了景区语侬坐到副驾上去时,他那股安定先是崩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途中几人轮换着吃一包红薯干,等袋子到了语侬手里,她自个儿还未吃上,握着方向盘的人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尝尝”,她便自然又默契无比地将手中的果干转了个向,递到开着车的许晏清嘴边。
简诃原本平直的唇线瞬间拉耸下来,连带着原本闲适地搁在卫衣口袋里的手也立时捏紧了,什么底气什么安定,全都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瞬间萎靡不振一点不剩。
他甚至不知觉带了点幽怨和委屈望向斜前方副驾上那人,却见她收回手后又捏了一大块果干要再度朝驾驶座递过去,气得他下意识用鼻孔呼出一口气,而后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猛地闭上眼。
可纵然眼睛已经合上了,心中的那股怨气和妒意仍旧熏灼着,灼得他眶骨附近都发起热来。
脑中循环往复着昨天他佯说想吃他素来觉得油腻又无味的薯片时,吴语侬充耳不闻的反应。
搅得他眉心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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