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事做,时间就会变得飞快。虞清绝天天顺着密道走到忘忧楼后院的小黑屋里,再顺着一条隐匿窄小的楼梯爬到阁楼。名义上的老板娘,也就是张掌柜的夫人崔氏,顺着她的意思给她配家具。

    但是虞清绝要的家具实在难找,像什么不带帐幔只有四条腿的床,全包着厚厚软垫的美人榻以及划来划去带着几个小轮的椅子。崔氏只好偷偷叫木匠打了家具再送过来,说是西洋款式,自己在游记上看到过,图个新鲜。

    不得不说中国古代的木匠极其优秀,连虞清绝画的图纸都能看明白。

    今天虞清绝坐在名为美人榻实则是沙发的垫子上,同崔氏商量找几个美人过来给人们唱曲儿。其实她不只想到了这些,她还想整几个陪聊。

    当然只是高端陪聊,这世道的妓子大多都是买来的,她不忍心做人口买卖这种生意。就像霓虹的传统酒吧那样,陪人说说话,让人多点几瓶酒,当然能套出来话就更好了。

    崔氏觉得青楼也做这档子买卖,怕是不容易做起来。

    “红颜知己啊蓝颜知己啊!我们要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姑娘和小倌,有耐心的,多听故事少说话的!我们要让那些心烦意乱的人觉得自己是被理解的!

    忘忧楼的美人见多识广,不比那些狐媚子只会恭维,那些都是假的,拿钱办事!只有忘忧楼才能让人借酒消愁!只有忘忧楼的美人才惦记自己的忧郁和愤慨!崔姐姐,这是我们的招牌!

    我们的酒楼叫什么?忘忧啊忘忧!人不要总想着身体上的冲动,他们要的是心灵上的抚慰。”

    虞清绝侃侃而谈,就差把心理医生搬出来了。

    她当然也有私心在,小倌就是她给自己找的。

    崔氏点了点头,似乎也是被说服,她同丈夫经商多年,这些事都不难办。

    虞清绝抓了把瓜子,边嗑边唠:“等人来了再多收拾出几个楼上的大房间,谁的业绩高谁就住的高,人只能在外间喝酒,不能进内间。

    你得让他们明白,我们是个高雅的酒楼,不是那种下九流的窑子。这些清倌儿的名号得是风雅的,不是低俗的!他们得自己往上挣这个名头。”

    酒楼改造的时候虞清绝在房中都加上了铜管,每条铜管都中有绳子,一直挂着地下室打手那里的铃铛。遇到流氓就拽绳子,打手听到铃铛响了便可上楼拿人。简易监控装置还是蛮不错的。

    一直到酉时三刻虞清绝才回家,瑞雪拿着改过的衣裳给她试了试,再过几日她得穿着这身去中秋宫宴。

    白锦琵琶袖短衫以及金织红底马面裙,没有纱衣。这是她旧时的衣服,裁缝铺子添了布料改长了些,还在短衫上绣了锦鲤,金线红绸相映。虞清绝添了不少银子。

    “挺好。”虞清绝大部分衣服都是黑白红,黑色居多,可惜古代女儿少穿黑色,太显眼了。否则她衣柜里肯定清一色的黑色大褂。

    兄长昨日也给她带了首饰,不多,但一看就很贵。

    就这身了。

    虞清舟忙着挣钱养家,以及打探线索,兄妹二人只有吃晚饭时才碰面。今日也不例外,不过虞清舟告诉她镇北将军夫人带着次子萧珩回京了。

    “她回来干嘛?中秋宫宴吗?”虞清绝今天吃辣子鸡丁,兄长管着他的腌菜,不让吃多了,她只能吃点辣的。

    “镇北西邻燕断雪山,东接沙域,这两年镇北风霜更重,军田收入微薄。许是想加些粮草。”虞清舟狼吞虎咽,像是饿坏了,同虞清绝对比鲜明。毕竟她磕了一下午瓜子。

    “带着儿子回来吗,他儿子多大了?”

    “镇北将军萧辞,两个儿子。嫡长子呃萧,萧燎,在马背上长大的,如今也随镇北王率兵出征,是个打仗的好手。年纪我就不清楚了,总不过弱冠。次子萧珩,十二。”虞清舟边说边看向虞清绝。

    虞清绝似是没注意到大哥的反应,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她疑惑道:“要粮?带着年仅十二的儿子?就不怕皇上同她一手交人一手交粮?这不是卖儿子吗?”

    “是这个理。镇北与赤东、擎南都不同,赤东军、擎南军更像是精锐守备军,军队守卫百姓。镇北是全员皆兵,百姓极少。二十万镇北军压在头上,皇上许是想留个质子。镇北将军后院干净,夫妻恩爱,想必带次子回京也是无奈之举。”虞清舟同妹妹待久了,说话也越发没有遮掩,胆大包天地揣摩圣意。

    都不容易啊,虞清绝有些感慨。

    “前几年胡羌就没安生过,大大小小战事不断。这两年许是打累了,也可能是风霜重,撑不住军队,老实了不少。”虞清舟扫完了桌子上所有的菜,就差舔盘子了。

    虞清绝说:“饱了吗?我让月牙再去做点?”

    “饱了,宫宴由锦衣卫负责巡防,这两日格外忙。实在没空填肚子。”

    “嗯,我让月牙做些糕点,你明日带着。”

    虞清舟摇了摇头:“外来食物不可带进宫。有人栽赃的话可就说不清了。”

    虞清绝顿时露出了一种同情的目光。太谨慎了,真惨,大哥。

    她回想到刚才大哥提到萧燎时的神情,又把话题转到镇北:“这个萧燎是什么人呐?”

    “萧燎,嗯,啊?”虞清舟愣了愣,“啊,哈哈哈,是个不错的。”

    虞清绝有些迷惑地看着大哥:“?”

    虞清舟被她盯得不自在,摸了摸鼻尖,说道:“你幼时很是爱慕他。”

    虞清绝:“”

    虞清舟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悠悠开口说:“萧燎生于镇北,但是养在鸿都,十二岁又回去,在此之后都是新岁时节回来。我们母亲与擎南夫人是姐妹,自然也能与镇北夫人聊到一起,你第一次去宫宴便认识了。”

    “然后你就日日缠着母亲要去镇北将军府。”

    虞清绝越听越无语,心想恋爱脑可要不得。

    “萧燎自小习武,兵书读的也不少,你平日里不是让人家教你骑马就是读书。”

    虞清舟还在回忆,正准备将往事一笔一笔地抖搂出来,就被虞清绝连忙打断。

    “我知道了,打住!”

    虞清绝从来不追男人,越想越尴尬,听自己的舔狗历史真不是件舒服事。

    两日很快就过去,今日中秋,虞清绝得从虞府与他们一同出门,天还未亮她便让瑞雪拿了衣裳首饰一同过去。

    西苑果然还是如此破败。

    没人来打扫,屋里积了厚厚的灰。虞清绝让瑞雪进屋打扫,她则直接在廊下坐着等虞夫人打发人过来教她宫里的规矩,以防出什么岔子。

    等了一会才来了个满脸横肉的老嬷嬷,虞清绝连忙扬起一个假笑,亲自领着老嬷嬷进屋。

    瑞雪也得了解宫里丫鬟的礼数,只能和虞清绝一同挨骂。直至午时老嬷嬷回去,她心中生了出对虞清绝的敬佩,这老妪讲话这样难听,姑娘竟然还能一直笑着附和。

    虞清绝并不是真的那样宽容,她只是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省许多麻烦也能少费口舌。

    她有些饿了,昨晚吃的不多,今天早上也没吃东西。离出发的时辰还早,虞清绝戴上帷帽,拉着瑞雪出去搓了一顿。

    吃完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鸿都中很有名的一间花楼,□□花院。

    虞清绝心中悱恻,这名字真是直白啊

    花楼自然也是晚上才营业,但是楼上有个窗户是开着的。虞清绝望过去,描着那人的侧脸,楼上的女人似乎也看到了她,二人隔着帷帽对视。

    虞清绝感觉自己像一个人。

    那花姐儿与她对视了一会,扔了只荷包下来,将窗户关上了。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只荷包堪堪挂在楼下面摊儿的杆子上。

    她捡不捡呢?

    只犹豫了一秒,好奇心战胜了理智,虞清绝冲过去将荷包拿到手里。

    更像西门庆了,她想。

    她将荷包打开,空无一物。

    装几个铜板也好啊?

    她拿着荷包看来看去,失望的发现这就是个普通荷包。

    这难不成是被软禁的美人等着人搭救吗?

    虞清绝又看了眼紧闭的窗户,带着瑞雪回到了虞府。

    “瑞雪,你之前同府里的人关系好吗?”虞清绝问到。

    “大多是不好的,但”瑞雪有些犹豫。

    “哦?有情郎?”虞清绝看这瑞雪的模样调侃道。

    瑞雪愣了一下,说道:“姑娘说什么呢,是冬茶。”

    她继续说:“冬茶家中有变故,我帮衬了一下。”

    虞清绝说:“我记得她是虞夫人身边的?”

    瑞雪连忙跪下,说道:“奴婢自然是向着姑娘的!冬茶没做过什么对姑娘不好的事,我看她实在可怜,就帮衬了一下。她弟弟考中了秀才,家中要给她赎身嫁给县太爷,给弟弟挣个官,可那县太爷已经,已经有七房姨娘了”

    “哦,你有恩于她。”虞清绝把她扶了起来。

    “姑娘可是要冬茶做什么?我帮姑娘去问问?”

    “不了。”虞清绝不太信任冬茶,哪怕瑞雪对她有恩。

    虞清绝自有一套行事方法,在她眼里,救过自己的人比自己救的人要靠谱。报恩嘛,这是个人选择,不是人人都能舍去自己的利益只为了挣一个名声。

    所以虞清绝也只是问问,她当初便想过兵马案能不能从虞正庭身上查起,可是伪造私信文书简单到压根不用销毁证据。虞正庭完全可以偷父亲的私印以及模仿笔迹。

    模仿之人可以杀掉;私印用完再放回去,或者刻一个一样的用完磨碎就好了。真是个好办法啊,虞清绝感慨着,自己以后没准也能用上这招。

    大哥从端王府查人,倒也是个办法。一件案子不可能只有端王和虞正庭知道,端王再往上呢?虞清绝记得端王母妃是许贵妃,那许家?

    不过查许家就有些危险了,她不忍心大哥单枪匹马冲进世家里冒险。自己嫁给六皇子,或许能查到的会多一些。

    “只多不少,只多不少”虞清绝轻声嘀咕着。

    嫁人而已,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并未将自己捆绑在姻缘上,嫁谁不是嫁?只要六皇子别长得太恶心就行。

    外面有丫鬟进西苑来传话,说是得准备着了。

    虞清绝穿好衣裳,坐在小桌前让瑞雪给她盘发。瑞雪没有梳发髻,给她带了一顶金丝白玉冠,衬得未施粉黛的虞清绝像一尊女菩萨。

    “哎呀,姑娘这模样可是顶好的,不施粉黛也能将其他姑娘比下去!”瑞雪看上去比虞清绝还高兴。

    不过下一秒虞清绝就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自己涂涂画画。她习惯化浓妆,看上去吓人才能让人听话。只是如今这张脸实在不合适,她只能补点高光和阴影,以及不太红的口脂。没有眼影,虞清绝用手沾了些胭脂晕在眼角。

    满意!

    瑞雪觉得姑娘的审美和其他闺阁差的太多了。没关系,自家姑娘天生丽质!

    时辰也差不多了,虞清绝起身去东苑寻虞夫人。虞正庭一家也收拾完,在等马夫将马车牵过来。

    虞寒梦今日特地挑了件了藕粉色的齐胸襦裙,轻纱覆住肩,显得更加白皙。自己的婚事没着落,上门说亲的人家她都看不上,她得打扮得漂亮些,只是看到虞清绝就气不打一处来,罪臣之女怎的还想嫁去六皇子府上,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虞家只算半个世家,少牵扯朝堂党派之争,但这对虞寒梦来说也意味着自己并不能依靠着家族背景嫁去那些泼天富贵的府上。

    可是虞清绝可以,她凭什么可以?凭她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凭她父亲是阶下囚?还是凭她今天穿得厚?!

    虞寒梦越想越气,她怎么能给六皇子做侧妃?她连侍妾都不配!

    兵马案影响了自己的婚事,就连父亲和三哥在朝堂中也战战兢兢,这个狐媚子竟然一点都没被影响到。

    虞清绝仿佛没看到飞过来的片片眼刀,她走过去朝虞正庭和虞夫人行礼。

    虞夫人也冷眼打量她这身衣裳,不是自己送过去的。看起来是旧衣服改的,也是了,穿成这样好招六皇子的眼。

    虞夫人表面还是和气地说了一句:“阿婵怎的没穿我差人送过去的衣裳,二婶可是挑了好一阵呢。”

    就是你挑的胡萝卜?

    “阿婵多谢二婶惦念,”虞清绝笑的温柔,“父亲母亲之前也带我去过宫宴,只是这次不成了,但我想旧衣服还能穿的,也不必烦婶婶破费。”

    虞清绝边说边偷偷打量虞正庭的神情,虞正庭转过身去似乎是不耐烦女人的叽叽喳喳。

    啧,真小气,看看怎么了?

    虞清绝又问道:“怎的今日不见堂哥?”

    “你别一口一个堂哥,我三哥哥可得罪不起六皇子妃,阿不,侧妃。”虞寒梦实在憋不住,说话无礼至极。

    “阿纯!”虞夫人轻声呵斥了一句,“不可无礼。”

    “厉浊今日忙,皇上直接他留在宫中,等会宫宴就能见到了。”虞夫人提起这个儿子简直是说不尽的欣慰。

    马车很快就到了虞府门口,几人上了车,虞正庭坐轿,带着丫鬟小厮向皇宫驶去,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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