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城简单作过动员,便率领火军沿着长江南岸向西进发。将官骑马,小兵步行,行军速度十分缓慢。
水军战船以“雏鹰号”为首,运载着火军辎重,溯江而上,与火军陆师主力保持紧密联系。
石凤魁率领三千人马紧随火军,与火军若即若离,令人十分讨厌。他看到火军装备精良,军容严整,心里十分嫉妒。
陈城随火军陆师西进,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和石凤魁的太平军拉开距离。
石凤魁不甘落后,逼迫部下加速。他的部下多是新兵,耐不住辛苦,纷纷坐下求情。
石凤魁便逞起威风,又是鞭打,又是威胁,放纵骑兵在士兵中狼奔豕突,逼得新兵只能站起来小跑前进。
下午到达池州。火军在池州城外扎营。过了一个小时,石凤魁也到达池州,故意选在离火军不远处扎营。
吃过晚饭,火军组织理论夜校。先开展临战教育,激励士兵勇敢杀敌,遵守战场纪律。之后再教士兵识字。
石凤魁本来就是个文盲,对火军夜校嗤之以鼻。
他叫来池州守将,强迫守将为他准备酒肉。
在天京时,杨秀清约束甚严,即便是石凤魁这样的国宗也难得饮一次酒。
这下出了天京,又是一军统帅,说一不二,他自然要开怀畅饮,不醉不休了。
那守将没有办法,只得在池州搜刮美酒。石凤魁还不满意,又趁着醉意,要守将连夜强拉壮丁,好凑齐五千兵马,在人数上压过火军。
石凤魁的大营里酒香四溢,谗得火军嘴里直掉口水。士兵们哪还有心思认字,纷纷伸着脑袋往石凤魁的军营看。纵是给他们讲大道理,可酒肉面前,谁能耐得住呢?
哨兵来报,说捉到了好几个试图到石凤魁营中混酒吃的士兵。
真是没想到,才出征一天,连行军宿营都能遇到这种幺蛾子。陈城下令即刻拔营,到十里之外宿营。
看不到石凤魁部下纵酒的丑态了,却听到一片鸡鸣狗吠,继而是当地农民们绝望的哀嚎。
原来,太平军的乡官连夜出动,深入农村抓壮丁,以充实石凤魁的队伍。
杨秀清治军极严,严禁太平军私拉壮丁。这石凤魁仗着自己是石达开的堂兄,胡作非为,有禁不止。
倒是苦了这些百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可是生逢乱世,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土匪、太平军、太平军,哪一支队伍都要拉壮丁,都要抢粮食。他们只能祈求上苍早日恢复太平。
次日一大早,陈城令火军提前拔营,将石凤魁远远抛在后面。下午到达安庆,“雏鹰号”早已候在江边。
陈城和黄宇乘船来到江北,前往安庆城拜会石达开。石达开抛开军务,亲自到帅府外迎接。
这石达开英气逼人,是个真正的少年英雄。他年纪与陈城相仿,却已经身经百战,得封翼王五千岁。之所以排位在诸王之后,纯粹是因为年轻。
他心胸宽广,机智果敢,德才兼备,不像其他诸王一到天京就贪图享乐,是太平军高官中的一股清流。
西征失利后,杨秀清派他坐镇安庆,统一指挥西征军。
石达开打破太平天国以往重视攻占城池、轻视根据地建设的传统,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逐步扩大根据地范围。在地方上建立行政体系,整肃军纪,征收税赋,恢复治安,深得民心。
不久前,石达开亲自指挥攻克庐州,迫使安抚巡抚-名将江忠源自尽。又攻破黄州,迫使曾国藩的老师-湖广总督吴文镕自杀。
江忠源早在1847年就开始组织团练,屡败打败太平军,并在蓑衣渡之战中击毙太平军南王冯云山,是太平军的死敌。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虽然是曾国藩创建了湘军,但湘军真正的开山鼻祖应该是江忠源。
石达平能打败江忠源,其能力可见一斑。
寒暄过后,石达开问道:“贤弟,石凤魁不是和你一起出发的吗?怎么没看到他?”
石达开称陈城为贤弟以示亲热,陈城当然不敢称他石兄了。对于他的疑问,陈城也很感为难,不好开口回答。
石达开见状,便猜出了一二,说:“贤弟不必顾虑,直管说就是了。若石凤魁有罪状,你又碍于我的面子不敢讲,到头来害的还是他自己。”
既然石达开这样说,陈城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便把石凤魁挑衅火军、夜宿饮酒、强拉壮丁等丑事一一向石达开禀报。
石达开听完,先是怒不可遏,隔空把石凤魁骂了一顿。冷静下来后,他叹叹气说道:“强拉壮丁可是重罪。石凤魁不知轻重,又不肯虚心向陈兄学习,实在是罪有应得。”
陈城说:“国宗兄初次带兵,不小心忘了规矩。翼王多费点心,教育教育他就是了。”
石达开眼前一亮,问道:“我们石家全族加入太平军,几年来转战南北,我也疏于管教族人。这石凤魁不争气,实在是我的过错。陈兄大人有大量,我替石凤魁向你道谢。”
石达开大概以为陈城会向杨秀清告密,置石凤魁于险地。
陈城连忙说:“国宗兄是翼王家的子弟,即使犯了点小错,也该由翼王代为管教。”
石达开哈哈大笑,说:“谢谢贤弟。东政繁忙,这点小事就不要他费心了吧?”
陈城赶忙应允。
石达开投桃报李,说:“大恩不言谢。我替石凤魁感谢贤弟的美意,日后一定让他向你负荆请罪。此次西征,我一定全力支持火军,决不厚此薄彼,决不短缺火军粮饷。”
没想到因祸得福,因为石凤魁这个草包,竟得到石达开的支持。
陈城连忙感谢道:“多谢翼王好意。只要翼王坐镇安庆,西征军定能旗开得胜,杀得清妖片甲不留。”
石达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表情,说道:“安庆是个好地方,可惜我呆不住了。”
陈城和黄宇大惊,连忙问石达开缘故。
石达开淡淡地说:“东王已经把庐州的兵力调往两湖,准备攻占武昌、长沙。我也要向前推进,到九江督战了。”
黄宇惊诧道:“庐州是清妖安徽临时首府,又是皖北重镇。火军刚打下庐州,怎么不好好经营皖北,反而调转枪头去两湖呢?”
石达平用锐利的眼光扫过黄宇,无奈地说:“这是东王的命令,我也不敢质疑。”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向陈城和黄宇坦白:“东王已令护天侯胡以晃留下一万兵力镇守庐州,令曾天养、韦俊攻湖北,令石祥桢、林绍璋攻湖南。至于火军,东王令贤弟马不停蹄赶往长沙,与石祥桢、林绍璋会攻长沙。”
陈城大吃一惊。
1852年,太平军出广西,沿途路过长沙,第一次围攻长沙。当时左宗棠临危受命,到湖南巡抚张亮基幕下任师爷,湖南大小事悉决于宗棠。
太平军围攻长沙三个月而不得,还损失了西王萧朝贵。
时过境迁,湘军起于湖南,左宗棠名重两湖。
太平军精锐或者北伐,或者留天天京守城,参加西征的太平军大多是新兵、天地会众。
西征军自不量力,又要分兵守庐州,又要分兵攻武昌。剩下那点兵力,怎能夺下长沙?
石达开见陈城有顾虑,便说道:“贤弟放心,东王运筹帷幄,早已妙算无遗。石祥桢从北面攻岳州、湘阴、靖港,林绍璋从南面取湘潭,南北夹攻长沙。石、林大军已经奔赴长沙。火军可在明日乘船,从安庆出发,半个月后即可到达长沙。到时凭借火军的枪炮,加之石、林的大军,长沙岂不唾手可得?”
他说得倒轻巧。陈城可知道,历史上西征军不能没能攻占长沙,反而在长沙之战中损兵折将,从此丧失了战场主动权。
石达开虽然识见过人,却也未免太轻视湘军了。这也难怪,因为曾国藩的湘军尚未出师,太平军又所向披靡,所遇清军多是绿营这种没有战斗力的军队。
当时,清军中唯一有较强战斗力的是蒙古精骑和北方的八旗。但他们已被太平军北伐军拖在了直隶,不能南下。
即便火军参战,陈城能改变历史,帮助太平军夺占长沙吗?
就算火军能够夺占长沙,也难免要与湘军恶战,到时损兵折将,岂不有违保存实力的初衷?
但假如夺占长沙,将湘军扼杀于摇篮,火军岂不少了一个潜在的劲敌?
石达开见陈城面露怯色,便安慰陈城道:“贤弟请宽心,西征军百战之师,定能如期攻克长沙。”
他叹叹气道:“再说了,东王的为人,你也是知道了。令必行,禁必止,连我也不敢违背。”
陈城在心里计画了片刻,慨然应允道:“为了西征大局,我一定带领火军如期参战。还望翼王念及火军初创、士卒初附,请翼王及时供应粮草弹药,使火军无后顾之忧;经常指点帮带,不把陈某当外人,不把火军当客军。”
石达开大喜,破例为陈城置酒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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