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漪抱着那臂钏,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
这郭掌柜背后之人定是善意……她脑中飞快掠过了答案,不由心漏一拍。
算了,还是得回去逼问逼问三九才是。
向春在一旁看裴漪,见她时而摇头晃脑,时而皱眉咬唇,只当她是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很好啊!”
裴漪迅速回答,但手指仍是忍不住在装着金臂钏的木盒上敲。
“我还以为拿不到这个臂钏儿了,现在倒也拿到了,阿娘的贺礼有着落,我自然是开心的。”
向春:……
她瞧着裴漪的表情,似乎不大像开心。
不过她一向小心翼翼,既然裴漪已经说了是为这贺礼开心,那她便只当如此。
“对了,出来的时候你瞧见三九了么?”
裴漪忽然问道。
向春想了想,道:“好像是在屋子里,写夫人留给他的课业。”
“哦,我知道了。”
“娘子找三九有事情吗?”
裴漪微微一笑,眼中却极亮,缓缓道:“一点点,小事情。”
三九还在屋子里抓耳挠腮地默写经文。
他已学了《论语》前两篇,正到第三篇“八佾”。他虽自小聪明伶俐,但最不擅长背这些弯弯绕绕的,望着里面的什么“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什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他头都是昏的。
偏偏裴娘子对他学习不假辞色,责令他必须要一字不落地背会,说什么若以后想参加科举,必然要通经。
三九背得脑仁疼,心道这孔老夫子怎也不好好说话呢,非要这般曲折难懂,是因为道理说成这样,会显得更厉害些吗?
他有些泄气,将手中书卷掷到桌上,四处张望。
正巧见到木门一动,裴漪从外面进来。
三九脸上一下子乐开了花,忙推椅下地,跑到裴漪面前,乐滋滋地问:“裴姊姊,你回来了?给裴婶婶的贺礼买好了吗?”
哦豁。
自己撞枪口上了?
裴漪笑而不语,先扬了扬手中的木盒,这才道:“刚赎回来。”
三九望着那木盒,眼睛一亮,拍掌欢呼道:“臂钏真的赎回来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说着,便垫脚去抓那木盒,猴急得不得了。
在三九差点要够到那木盒的瞬间,裴漪却忽然抬高了手,绕过三九,径直走到了书桌前,将木盒放在桌上。
她整理好衣裙,笑问:“三九啊,我当初告诉你的,应该是这臂钏我没钱赎回来吧?那你刚才为什么会说‘臂钏真的赎回来’了呢?你早就知道我会赎回来……还是,你早就知道有人会帮我?”
“啊嗯”
三九眼睛一下瞪大了,左右顾盼,就是不敢正视裴漪的眼睛,连手脚都颇不自然。
裴漪敲了敲木盒,眼见着三九一激灵。
当初她赎不回臂钏,心中颇有些郁郁,但知道裴娘子和向春敏感,于是在她们面前还装得挺开心,只是对三九却没什么戒心,想着不过一个小孩,开着玩笑,说了也就说了。而且,当初三九发觉她遇到季虎,不也没跟许娘子和裴娘子说嘛,三九的嘴应当是挺严实的。
可没想到啊,三九的嘴是薛定谔的严实,当初口风守得死死的,如今竟像棉裤腰一样!
三九还在抓耳挠腮:“啊……”
“啊。”
“啊?”
裴漪克制地闭了闭眼,叹气道:“啊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九在练美声呢。
三九试图狡辩:“裴姊姊你听错了,我,我刚才说的是‘竟然’,不是‘真’!对,是‘竟然赎回来了’,我是在感慨!”
裴漪面无表情:“这话你刚才说还行,搁到现在,可太晚了些。而且,方才我可没说手中拿的是臂钏。”
三九立马闭上了嘴,非常苦恼的样子,眼睛半垂着,却一直滴溜溜转,分明是一副还想找借口的样子。
裴漪紧接着道:“不许撒谎!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匹诺曹的故事吗?”
她曾经给三九讲过很多故事,却发现三九竟然非常相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尤其是匹诺曹的故事,更是让他心有余悸许久。
三九几乎是立马捂住了鼻子,惊恐地看着她。
裴漪越看越觉的这姿势熟悉——对啊,前两天三九和容澈在院子里说话,她问他们说什么的时候,三九也是这动作。
她就知道肯定有猫腻!
裴漪“哼”了一声,问:“摸摸你的鼻子是不是变长了!”
三九心跳如擂,摸着自己的小鼻子,期期艾艾地道:“我也没……没说慌……”
“是,你没说话而已。”
裴漪道:“所以现在我问你,你要如实地跟我说,要不然,就等着你的鼻子变长吧!”
三九吓了一跳,忙竹筒倒豆子地说:“我说我说,是容郎君啦,我不小心说漏了嘴,然后他说可以帮忙……又不想你知道了心里又负担,所以才……”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如同蚊蚋哼叫。
“不小心说漏了嘴?”
“……好吧,有一点点故意,就一点点而已。”
三九怕裴漪不信,反复强调,并辩解道:“裴姊姊,容郎君也是好心,你的钱用来帮向姊姊了,那他也来帮你,有什么不行呢?”
“那不一样。”
裴漪下意识道。
三九却皱眉,小声嘟囔着:“有什么不一样呢?大家都是朋友,朋友帮朋友不是很正常嘛。”
裴漪闻言也是一愣,自己在心中询问着:她帮向春,容澈帮她,若都是朋友,有什么不一样呢?
可这……分明不一样啊!
裴漪心中隐隐有些想不透彻的烦躁,可她一个母胎单身,着实也不知道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人可以商量…
她问:“容郎君便是这么说的?”
三九却错以为刚才的话起了作用,眼珠子一转,忙点头道:“对对对,他说,说好朋友应该互相帮助嘛!”
反正在他的理解里就是这样的。
朋友?
裴漪听的这话,想了半晌,道:“行吧。”
“裴姊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三九竖起耳朵,察言观色。
裴漪已经站起了身,手中拿着那装着臂钏的木盒,低声道:“意思就是,我问你的事情,你就当做不知道……当然,若是容郎君问起来,你也一个字都不能说。”
三九傻眼:“啊?”
裴漪路过的时候顺便拍了拍他的脑袋,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来,道:“既然你那么爱当小间谍,这回便让你做个双面间谍。”
摇了摇手中的木盒,心中却还是有些烦躁。
谁知道她一推开门,竟然发现越泽推着容澈进院,两人视线正好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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