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凝玉怔了一下,拽他衣袖的小手颤了颤,后却又抓得更紧,“你在说什么,恶心什么?”
谢衍泛红的眼尾挑起,漫不经心地看她,又重复一遍。
语调森冷——
“你们很脏,知道吗,小公主。”
长睫掩映下的目光冰冷又厌弃,无需任何探究,他冷静地同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修长的手垂下,对那拽着他衣袖的小手无动无衷,未有半分触碰,仿似方才那狂乱又糜丽的触碰舔|舐从未发生过一般。
凝玉有些懵了,作为郢国的公主,她被千娇百宠,众星捧月,她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在别人眼里看到这般厌恶的眼神。
还是来自她夫君。
方才红红的唇有些发白,像是将要凋谢的一片花瓣,失去了原有的明媚。
脏?
她哪里脏了?
“谢衍,你说什么?我哪里脏?”凝玉对‘脏’这个字甚为不解,茫然仰起脸,“我每日沐浴都洒了花瓣,身上都是香香的,不信你闻呀……”话落,她用脸蹭了蹭谢衍细长手指。
一瞬,肌肤相触间,少女的馨香像一条毒蛇钻入他骨髓,啃噬他血肉。
谢衍眼底极其轻微地动了下,立在原地。
凝玉见他没说话,冷寒的气息却消散了些,便走下床,一下抱住了他。
她想朝他撒撒娇,说不定他就心软了,答应她了呢,她单纯地这样想。
凝玉的手紧紧抱着他腰,小脑袋轻轻贴着他胸膛,娇声软语,直令人心尖发颤:“你闻,我身上都是香香的,明明一点都不脏……所以,你别这么讨厌我好不好啊,我们是夫妻呀,皇兄是我的亲人……”
“你发什么疯?”
冷漠的话语毫无预兆地打断了她的话,凝玉抱他的手一僵,下一刻,被强硬地掰开,她肩膀被推了一下。
一道力气没有留情地落在她肩膀,凝玉被推到地上,头重重地磕在了床沿。
好疼。
她蹙眉,委屈到眼睛泛泪,但她顾不上哭,看着那将要消失在眼前的衣袍,眼疾手快,下意识抓住不放。
“放手。”男人冷声。
“我不放。”凝玉虽然难受,但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娇软怯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定。
谢衍是主审,现今在朝堂权势极大,他可以决定这件案子的走向。
她不能放的。
皇兄是她亲人。
“除非你答应我。”凝玉没忍住的眼泪顺着眼尾流下,白皙脸上浮现一道清晰泪痕,“除非你答应我,帮帮我皇兄,不然,我……”
“不然什么,你想威胁我么?”
面前的男人倾身,单膝跪在地上,高大强硬的身躯将她整个拢在怀里,手按着她后脑,唇齿贴着她耳尖:“不过可惜啊,小公主,你威胁不到我,不论什么时候。”
谢衍身上冷绝的气息混着血腥侵入她肺腑,凝玉已快喘不过气,她蜷缩在他的阴影下,小脸苍白,像只雏鸟一样瑟瑟发抖。
凝玉害怕这样的他,疯狂病态,表面虽平静无漪,实际却压抑非常,不知何时滔天的怒气便会如惊雷般砸下。
她不明白,不过就是求他帮帮她皇兄,至于么?
“你干嘛要这样,谢衍,我明明是你妻子,我只求你这一次都不行吗?”
谢衍托起她潮湿绯红的脸,目光冷淡漠然又波涛汹涌,潮涨万丈,互相碰撞间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气息滑过她肌肤,凝玉耳尖滚烫,咽了咽口水,背脊却一片冰冷。
“小公主,你很美,同时也很脆弱,”谢衍撕咬她脖颈,待雪白染上血红后,舔舐,吸吮——
“你听话点,别让我想要弄碎你。”
“谢衍,你一点都不疼我。”凝玉哭着说,脖子处还留有男人潮湿冰冷的触感,“你咬的我好疼,还推我。”
少女细细的哭声在他耳边响起,男人的目光重又恢复无涟无漪的平静。
他从她颈侧抬头,一缕乌发落在脸侧,唇红带血,更衬他面容苍白。
“好好待在府里,哪都别给我去。”
谢衍拂袖起身,步履带风,走至门口时瞥了她一眼,冷冷留下几句话——
“小公主,你皇兄这次必死。”
“谁都救不了。”
“包括你。”
——
谢衍换上一身玄色常服,去了廷尉大狱。
刑室照壁前早已坐了一排官员,廷尉正,左右监官,皇帝跟前常侍等,皆在其列。
谢衍缓至,昏暗灯影下身形初现,众人便霍地起身,长呼口气,擦了把汗。
面前之人便是杀伐狠厉,手腕狠毒的大将军,不仅手握兵权,还被封官职中书监,军中朝中皆有其势力,不可谓不权倾朝野,令使人畏惧生寒。
如今乱世,战乱四起,这位大将军刚平北境战乱,收回青州,西面又有外敌虎视眈眈,除去入狱的太子,这位是郢国唯一可挡外敌,统率千军之人。
众人都清楚当下形势,太子深陷旋涡,岌岌可危,这谢衍又心狠手辣,听说已暗下诛杀不少反对他的朝臣,此人难测,圣意难测,太子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动的……
霎时,众人顿觉棘手,仿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冷汗涔涔。
“谢大人总算来了……”廷尉正吴泽与谢衍相交甚密,是谢衍这边之人,他尚算镇静,拱手上前,朝谢衍行礼,身后众人回神,亦是弯腰。
谢衍回礼,面无表情扫了这刑室一眼。
未有血腥味。
众人屏息,想说未说间,谢衍已径直走向刑架。
刑架靠墙,尚书令宋明戈和御史中丞赵荀皆被镣铐绑在刑架,他们身穿囚服,面目憔悴,在抬头看到谢衍的一刻猛然眼露惊恐,镣铐声声作响,在死寂的刑室刺耳且突兀。
众人眉心一抽,手心出汗。
谢衍转过身,侧脸浸在暗影里,声音仿若从刀锋掠过:“招供了吗?”
他问。
周围落针可闻,鸦雀无声间又好似有水珠落下,啪嗒一声,滴在地上。
是人滴下来的汗
气氛诡异又可怕,少顷后,廷尉正吴泽上前一步,回:“不曾。”
“犯人衣冠未散,未见一丝血迹,”
谢衍笑笑低头,修长白净的手指拿起一旁上刑割肉的短刀,轻描淡写道:“看来,诸位大人是不舍得用刑啊。”
这句话落,众人面露难色,有人硬着头皮回:“这,这两位大人多年为官,在朝威望颇重,官职品级皆在我们之上,且,太子殿下那里……”
“是吗。”
谢衍没有情绪地说了两字,手中短刀折射出一道森然白光,刺眼骇然。
众人噤若寒蝉,稍一闭眼,在下一刻睁眼时,却听到噗嗤一声,刀刃刺穿血肉。
霎时鲜血迸出,墙上被泼刺目鲜血,一声凄厉惨叫响彻整个刑室。
谢衍用刀刃刺穿了尚书令宋明戈手心,将他的手牢牢钉在刑架。
众人瞳孔骤缩,骇到往后退了一步时,又见谢衍手腕一动,刀柄一偏,那刀刃切割骨头,发出清脆声响,随即轱辘一声,宋明戈三根手指滚落在地。
他瞳孔放大流出血泪,又是惨叫,众人骇然发抖。
旁边的御史中丞赵荀已惊恐至极,身体抖动,镣铐剧烈作响:“谢衍!你竟狠毒至此!你这是动用私刑,屈打成招,不会有好下场!”
谢衍冷笑,将刀刃扔至地上,用绢帛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血迹,转身道:“诸位官场多年,这种事还要我来教吗。”
“不不不……大人,大人歇着,我们来审,我们来审……”廷尉众人慌忙擦汗,恭敬应道。
众人内心的算盘都相差无几,皆怕谢衍在廷尉用酷刑将这二人折磨至死,直接命他们以畏罪自尽一由结案。
这对他们而着实不是好事。
这二人均是太子心腹,太子如今虽被软禁,但在朝势力仍不可小觑,亦不是随便任人拿捏的主。
若是后面太子得势,坐了皇位,那他们岂不是……
他们夹在中间,只能战战兢兢地维持平衡,尽量明哲保身,两头都不得罪。
“酷刑逼供,十日为限,若届时二人还未承认罪行,便以畏罪自尽为由——结案。”
冷厉平静的声音缓缓传至众人耳朵,众人垂首,认命地叹气,脸色很是难看,不知这件案子会是怎样的走向。
谢衍说完,嫌恶地瞥了眼衣袖沾上的血迹,走至吴泽面前,问:“太子被□□在廷尉何处?”
吴泽虽与谢衍交好,但和太子萧知也并无交恶,叹息一声,说道:“在廷尉府北边的一处院落,有禁军□□。”
谢衍听后便拂袖欲走,吴泽似是想起什么,忙喊住他:“谢大人,你还是别去了,公主殿下刚去了,你便让他们兄妹好好见下面,别打扰了。”
谢衍跨门槛的脚步一顿,半晌后扯唇笑:“别打扰是吗。”
“兄妹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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