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自长乐门回到宫里,直奔江澄的丽云殿,却并没有见到江澄,丽云殿的侍儿道:“我们主子今儿一早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两位主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奴才,奴才等主子回来禀告给他。”

    薛恺悦和董云飞互相看看,江澄既然不在,他们也就没必要在丽云殿坐等,当下跟侍儿说了声没什么事,便出了丽云殿。

    从丽云殿一路前行,经过两个院子,便到了薛恺悦的碧宇殿,董云飞见薛恺悦到了,就要自己返回熙和殿,薛恺悦因着昨晚上的那点小歉意,便拦着董云飞道:“你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在我这里用了膳去,今个儿让刘师傅给你做道爱吃的菜。”

    董云飞玩味地看看他,“恺哥忽然这么疼小弟,小弟都受宠若惊了。”

    薛恺悦有些不好意思,瞪了董嘉君一眼,“什么话?你哥哥我平时也很关心你的好吗?”

    董云飞眨眨桃花眼,继续出难题:“恺哥这么说,那小弟倒要问问,恺哥你知道小弟最爱吃什么菜吗?”

    薛恺悦一下子被问住了,他自己在饮食上不是特别讲究,哪里记得住董云飞爱吃什么?董云飞见状就撇撇唇角,挑挑眼皮:“恺哥你呀,小弟最爱吃鸭,桂花鸭、盐焗鸭、椒麻香酥鸭、闷炉烤鸭,小弟都爱吃,你可要记住了呀,下回再不知道,小弟就不高兴了。”

    薛恺悦连忙拱手:“记住了,记住了,我这就吩咐刘师傅去做,董公子请高抬贵脚进殿来吧。”

    董云飞听了,把手往背后一拢,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地进了院子。薛恺悦被他逗笑了。

    两个含笑着进了院门,只见几个侍儿正围在一起喜滋滋地分着什么,侍儿们个个聚精会神,连他们两个进来都没察觉。薛恺悦好奇地问了句:“分什么呢这是?”

    侍儿们听见声音,连忙站开了些,向着他两个躬身行礼:“回主子,皇后主子赏得过节银子,奴才们正在分呢。”

    薛恺悦听了便不再问,董云飞却提问道:“每人几两银子啊,这般高兴?”

    那年龄最小的侍儿扬了脸回话道:“奴才几个每人六钱银子,皎儿哥哥和露儿哥哥每人九钱银子。”

    薛恺悦对这些琐事向来不怎么理会,也就笑笑道:“行了,把银子收起来,去后头告诉刘师傅给你嘉君主子做道桂花鸭。再每人去你皎儿哥哥那里领二两银子过节。”

    侍儿们听他这么说,越发地欢喜了:“奴才谢主子赏。”

    两个迈步入内,董云飞小声对薛恺悦道:“宫里的二等侍儿每个月也就二钱银子,恺哥这赏银抵他们十个月的月钱了,他们可不是高兴么。只是他们的赏银有了,咱们的过节银子,还没见到呢。”

    薛恺悦对此不甚在意,他的月例在宫中算是比较多的,他自己又没什么花销,也就逢年过节的赏赏侍儿们,遇到奕辰生日,赏赏伺候奕辰的宫侍乳父们,只是,他怎么听董云飞这口气,似乎很看重这过节银子呢?他到坐榻上坐了下来,轻声问董云飞道:“你银子不够使了么?不够使从我这里拿些,我闲放着也没什么用。”

    董云飞低了头不说话,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罩在桃花双眸上,落下一片静谧的阴影。薛恺悦越发疑惑,追问道:“怎么了?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而且他也不大明白,董云飞的月例也不算少,怎得银子就不够使了呢?

    董云飞也不抬头,只拿起盘子里的桂花糖慢慢地嚼,嚼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地道:“巡视处的车马费,朝廷每年只给二百两,勉强够雨棠几个开支的,我每回出门,都得自己贴一半食宿,衣裳更不用说,全是自己出银子做,本就不大宽裕了,偏偏今年喜事多。”

    今年喜事多么?薛恺悦想了想,他知道的的确有两桩喜事,楚遥生女,尔雅出嫁,董云飞跟这两个关系都不错,是得随礼:“楚遥你随了多少礼?我和澄之、小玉,每人出了二十两。尔雅的礼金还没给他,澄之说要等送嫁才给。”

    他当时本想多出些,但江澄说朝廷对礼金有规定,即便是亲戚同宗至交好友,礼金也不得超过三十六两,楚遥这是生女,比照成婚理当随得更少些。

    董云飞闷闷地道:“我和小从子打听了你和玉玉的礼金数,没敢和你俩比肩,我俩随了十六两,尔雅的我也还没给。”

    那算起来也没多少银子,怎得就透底了呢?薛恺悦有些不理解。

    董云飞把手指噙在口中,踌躇着道:“外面的这些个都是小数目,最大的一笔是我家里的。宁满有了身孕,我嫡父让人给我捎话,说是一个舅舅一个小金人供在女神像跟前,才能保佑得孩子平平安安,那个小金人我让人去工部作坊问了问,最小的也要十两金子,还没等我送金子呢,我爹爹又让人给我捎信,说是我哥送了个二十两重的,我只好也送成二十两的。”

    薛恺悦吸了口气,二十两金子就是二百两银子,他这次有孕董云飞也就送了个小金锁,董家一有喜事就得二百两银子,这样子可不是不够用么?

    董云飞话匣子一打开,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揉着胳膊继续言道:“送完了小金人,我嫡父就过生日了。我本来想着他今年也不是什么整生日,随便送点也就行了,可我爹爹怕拉了面子,替我买了个碧玉枕送给他,又费去了几十两银子。前头陪着陛下出巡,我都是找内侍省提前支了两个月的月例。”

    薛恺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对方毕竟是董云飞的家人,他不能够说太多,只问道:“你眼下缺多少?我拿给你。”

    董云飞抬眼看他,双眸泪光荧荧:“哥,你这也太好了吧?”

    薛恺悦一笑起身,去墙边的多宝格中拿了两个五十两的元宝递到董云飞手上:“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些。”

    董云飞灿然一笑,露出两个小白牙:“够了哥,我回头把陛下赏我的金器变换两件还你。”

    薛恺悦一摆手:“急什么,等过年天心楼的分红发下来,你再还也不迟。”

    董云飞把两个元宝纳在袖子里,向着他诚诚恳恳地道:“哥,你真是个好人。”

    薛恺悦被董云飞这一口一个哥喊得极为受用,慨然许诺道:“以后缺着了,就到我这里来拿,不要自己作难。”

    弟兄两个说完话,露儿就带着小侍儿们把晚膳端上来了。两个一起用了膳,董云飞大概是刚拿了银子不好就走,嚷嚷着要陪薛恺悦下棋。薛恺悦横竖没什么事,也就让露儿把棋盘拿了出来,兄弟两个开始争城夺地。

    董云飞是个棋瘾重的,薛恺悦下得起兴,也没怎么看宫漏,两个不知不觉间连下了十几盘,直到皎儿进来奏禀道:“主子,洛儿来了,想要见见主子。”

    董云飞这才站起身来道:“哥这里有客人,那我先回去啦。”薛恺悦忙对露儿道:“给你嘉君主子打灯笼。”

    露儿答应着把董云飞送出去,皎儿把那洛儿引了进来。洛儿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洛儿,谢贵君主子,贵君主子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薛恺悦一怔,继而想起来皎儿拜托他营救洛儿的事,他连忙做出请起的手势:“你快起来,本宫对你没什么恩德,你无需感激本宫。你的事,那日皎儿对本宫讲了,可是本宫没能找到机会跟陛下谈这件事。”

    他夜里只顾给明帝讲他所知道的秘密,今个儿早上才想起来忘了给洛儿求情。

    那洛儿听了两个眼眸中间全都滚下泪来:“贵君主子您真是太好了,您出手救了奴才,还不肯居功,您让奴才说什么好呢?”

    这可真是说不清了,薛恺悦冲着皎儿使了个眼色,皎儿便上前去扶起来这洛儿,又掏出帕子来给洛儿擦眼泪。

    薛恺悦待这洛儿情绪平静些了,便开口询问道:“你眼下是怎么着呢?不用去边远州县了是吗?”

    那洛儿吸了吸鼻子:“朝廷让奴才去河道工地上给挖河的女儿们做饭菜,还替奴才保留脸面,说是奴才自愿去的。等在河道上效过了力,还能够像没犯过错的侍儿们一般脱役,不影响奴才将来嫁人。”

    这个惩罚倒挺新鲜,薛恺悦想了想,勉励这洛儿道:“既是朝廷有意让你将功补过,你要好生做事,不可再出差错了。”

    洛儿连连点头:“奴才晓得,奴才绝不敢辜负贵君主子的恩典。”

    薛恺悦无奈一笑,随口问这洛儿道:“只有你一个被派去做饭菜吗?”

    洛儿屈着指头数数:“给奴才传话的护卫姐姐说,去做饭菜的除了奴才,还有两个王府和几位大人府上的侧君公子们,他们也都是自愿去为国出力的。”

    薛恺悦瞬间就明白了,明帝是把出墙男儿和宫里的侍儿一起惩罚了,只是既是惩罚,不知道为何还要打着自愿的名号?

    睿思殿中,明帝瞧着站在凤案前脸色虚白的江澄,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内侍省的这帮混账和那几个出墙男儿的处分,朕都依了你。你也依朕一回,明个儿在宫里歇息,主持动土奠基的事让岳飘去做。”

    江澄抬眼看她,“陛下,还是让臣去吧,岳尚书不大懂工程,臣明个儿到那边安排好了,再让岳尚书去督工就是了。”

    明帝大为不满:“明个儿是重阳,朕还想跟你一起过节呢,你跑去奠基算怎么回事?”

    江澄声音弱弱的,话语却很坚定:“这事总要有人做嘛,难不成让弦歌去?她才陪着陛下巡视回来,理应居家过节。”

    跟这个以天下为己任的男儿当真是讲不清道理,明帝挠着头道:“明个儿坐车去,动了土就赶紧回来,朕等你用晚膳。”

    江澄躬身应“是”,从袖子中又掏出了一个折子,明帝不待江澄开口,抢先道:“天晚了,朕要去后宫了,澄之有什么事等十一大起居再奏禀吧。”

    江澄听了,不大赞同地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折子,明帝昂着头不肯妥协,江澄迟疑了一会儿,也就由着她了:“那臣不拖延陛下了,臣告退。”

    明帝立刻吩咐殿外的护卫们道:“抬顶软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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