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铺子中才发现,情况比想象得还要糟糕。

    吴欢、宏儿和沉烟梨秋,加上五六个小伙计,十来个男儿全都面白如纸,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沈芙抱着吴欢的头,哭得涕泗横流。

    男兵们站在铺门口防范闲人,凌影带着御前护卫们在铺子四周的院落中搜查,周边的百姓全都胆战心惊地回复护卫们的问话,没一个敢往铺子中瞅上一眼,看样子也没什么线索。

    沉烟和梨秋是董云飞的下属,董云飞岂有不关心的?蹭蹭两步近得前去,把沉烟先抱到桌子上,再把梨秋也给放上去,最后把宏儿给放了上来。

    明帝见桌子就那么大,地上还有五六个小伙计,就对守在门口的男兵们道:“等来太医诊治过,把人抬到州衙去。”

    男兵们答应了。

    明帝便抽出短刀从铺子的后门进到院子中查看。

    护卫和男兵们在铺门外守着,安澜和顾琼居然被人掠走了,这蹊跷必然是出在这个院子里。

    可这个院子有什么玄机呢?

    明帝瞧着这个小院子,看不出一丝异常。这是个不到二分地的小院子,主屋就是临街的三间楼房,院子里除了与楼房对着的三间杂货房,就只有西边有个小恭房,院子中连棵树都没种,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机关。

    找不到机关,自己就任凭时间一点点流逝吗?澜儿只要在外面多待一分,就会多一分危险。明帝蹭蹭两步奔到铺子门口,冲凌影喊道:“把人分成三拨,一拨审问周边百姓,一拨去拿这房子的原主,一拨去找铁锹,把这个院子给朕掘地三尺!”

    凌影答应一声,立刻和几个一等护卫分工行动,驱赶邻居的驱赶邻居,去拿原主的拿原主,去拿铁锹的拿铁锹。

    周边的邻居们见明帝出来了,全都向这边看了过来,凌影和石护卫带着几个年轻的护卫对她们逐一盘问,大部分百姓都很配合询问,也有那么两三个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个一脸横肉的女子翻着鱼泡眼冲着明帝道:“圣上,你们在找什么呢?把我们这些良民百姓拘在这里,翻来覆去地问,这是把我们当贼了啊。”

    明帝冷笑一下,霸气十足地道:“当贼?你们就是贼!一支香之后,朕不得到线索,就把你们统统没为官奴!”

    这话一出,其他百姓面面相觑,那横肉女子跳着脚叫嚷道:“你无凭无据就要把我们没为官奴,你这个无道帝王,姚天女神不会放过你的!”

    明帝丝毫不予理会,只对站着维持秩序的男兵下命令道:“燃香计时!”

    一个男兵跑到铺子中把香炉拿了出来,立在地面上,董云飞瞧了一眼,进去抱了个高几出来。香炉放在高几上,周边的人群一目了然,有些百姓脸上开始流露出焦急的神情。

    明帝瞧在眼里,并不开口催促,只面沉似水地扫视全场。

    香燃了一指半,刘护卫带着其他的护卫们扛着铁锹冲进了院子中开始挖掘。

    香燃了两指,来太医在亲军的保护下背着药箱赶来医治吴欢几个。

    香燃了三指,苑护卫把那院子的原主给带了来,然而这原主磕头如捣蒜:“圣上啊,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谋害两位殿下啊,草民是个安分良民啊,家中上下三代没人交往过匪类。”

    明帝见这原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衣着华丽的女子,细察她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幅胆小怕事的模样,猜测这件事多半与这原主无关,只是这话她不能当着这些围观的人群讲,手一挥,对苑护卫道:“带她进去,让她辨认可疑之处。”

    苑护卫立刻揪着这原主的后衣领往院子中走。

    香燃了两寸,秦瑛带着赵湘以及一百多名御前亲军飞马而来,秦瑛直接在马背上抱拳请示道:“陛下,四门皆已落锁,臣这就挨家挨户搜检奸细。”

    明帝并不接话,她们人手不足,没有线索盲目搜城费时费力绝非上策,当下继续用狠厉的眼神扫视铺子前面站着的百姓。百姓中有不少人已经满脸是汗了,听了秦瑛的奏禀,有一个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余下的也有几个趔趄歪斜站立不稳。

    明帝见状便知道事情快要有突破了,她扫了一眼那几个站不稳的百姓,高声道:“你们现在讲,还可将功补过,等朕查出了线索,你们再想讲,可就迟了!”

    她话音未落,站在那满脸横肉的女子身后的一个年轻的女儿便挥着小手帕急急切切地道:“我说,我说,你们不要罚我做官奴!”

    那横肉女子立刻伸胳膊去阻拦那年轻女儿,边拦边着急忙慌地斥责道:“你知道啥啊?她是灭了咱们玄武的敌人,你懂不懂啊你?”

    那年轻女儿用力挣开那横肉女子,瑟瑟地道:“姨,咱就是不讲,她们早晚也能找到的,咱们现在说出来还能够立功!”

    明帝沉声喝道:“快讲!”香已经燃到三寸了,她的心里比这些担心自己即将成为官奴的百姓更要忧急上十二分。

    那年轻女儿看了一眼燃得正旺的香,颤声道:“杜姨家这个院子后面有个空院子,那个空院子原本住的是文将军的外宅。”

    这女儿刚说到这里,凌影就抢着回报道:“陛下,后面那个院子微臣搜查过,没有什么不对劲啊。”

    那年轻女儿继续道:“我们筑州城原是玉龙的边境,每户人家都会在床下面挖个地窖。”

    明帝不待这年轻女儿说完,便提了刀往那后头的院子跑,董云飞和秦瑛、凌影、赵湘几个全都跟着跑了过来。

    这是个杂草丛生的荒芜院落,前后两进,旁边还带一个小跨院,主房偏房共有十几间,哪一间房中的床底下会有地窖呢?

    秦瑛一进院门,不待明帝吩咐,就抢先指挥道:“小湘带人搜前院,凌影带人搜跨院,陛下和臣搜后院。”

    明帝待秦瑛一分派完,就带着董云飞向后院正房奔去,后院往往是主人卧房之所在,的确是最有可能设置地窖的。

    正房共有五间,明帝和董云飞两个指挥着护卫们把这五间房中的架子床、七屏榻全都搬起来查看,然而床榻下面什么都没有,明帝不死心,让护卫们把墙侧的木柜木箱也都抬起来查看,仍旧一无所获。

    明帝蹙了眉,此时秦瑛奔过来问道:“怎么样?”

    明帝黯然地摇摇头。

    秦瑛砸了砸嘴,显然也是始料未及。

    几个人正在失望之时,忽然前院中赵湘喊道:“陛下,快来看这里!”

    前院有发现?

    几个人倏地一下子全都飞去了前院,却见赵湘指着离顾琼所购的院子最近的一间矮矮的耳房道:“这个杂货房内有张床!”

    明帝一看,暗骂敌人当真是狡猾。这个耳房是个西边厢房接出来的一间,连屋顶都比厢房矮上一层,这样的位置一般人都会当浴室或者恭房用,这家院主人居然把它当做杂货房,当真是善于隐蔽。

    在赵湘的引领下,明帝率先进入杂货房中,秦瑛和赵湘、凌影三人紧随着她进入,三个很有默契地跑到床前,各举刀枪把架子床的床板给戳了个大窟窿,果然床板下面有个两尺见方的地洞。明帝一挥短刀就要往里跳,秦瑛一抬胳膊就拦住了她:“陛下,让臣先下去探探路。”

    凌影又把秦瑛拦住了:“秦国公且慢,这是我们御前护卫的活。”

    凌影说着冲跟过来的两个御前护卫道:“拿上盾牌,进去探路。”两个护卫答应一声就往外跑。

    屋子中那个姓苑的御前护卫是个急性子,没等同侪拿来盾牌,双脚一并就跳了进去,刚跳进去就发出“嗷”得一声惨叫,显然是中了埋伏。

    明帝越发生气,敌人居然敢在地洞中设伏,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秦瑛更气,脸颊紫涨,吩咐御前亲军道:“弄个火把来。”

    一名御前亲军飞也似地跑了出去,又飞也似的跑了回来,两只手上各擎着一支火把,秦瑛接过其中一支,“嗖”地一声也跳了进去。

    明帝一见秦瑛跳进去了,着实吓了一跳,下面是什么情形完全不清楚,倘若秦瑛折在这里,那可真是太冤了!

    她捏紧了刀柄,等下面的消息,好在没有多大一会儿,秦瑛就在下面喊话道:“下面是个地道,没有敌人,机关已破,可下。”

    明帝再不迟疑,当先跳了下去,董云飞紧跟着跳了进来,随后,凌影带着护卫亲军们噗噗腾腾地跳了下来,赵湘举着另一支火把最后一个跳入。

    一行人在地道中借着一前一后两个火把的有限光亮沉默前进。地道时高时低时宽时窄,高的地方能有一丈来高,低的地方人必须猫着腰才能够过去,最宽的地方能够放下一个架子床,最窄的地方两人无法并行。

    高低既已不平,脚底下更是什么都有,时不时地就能踩到个碎骨头死老鼠旧兵器。然而众人没一个敢发出声音的。

    这地方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黄土气、潮湿气、霉变味、尿骚味、屎臭味、腐尸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捏着鼻子尚可前行,若是张了嘴叫骂,那气息绝对是要往嗓子眼里呛的。

    明帝边走边担心,若是安澜和顾琼从这地方过的时候意识是清醒的,那他俩该有多反胃?

    她这两个宝贝,向来讲究衣食住行的华美精洁,几时受过这样的苦?

    若只是受苦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是,这地道如一条长蛇在地下蜿蜒,走得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尚且没到尽头,也不知道敌人是要通过这地道把安澜和顾琼转移到哪里去?若是还在城中还好,若是已经出了城,此处地广人稀,她究竟还能不能把人找回来,可就真不好说了。

    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在明帝的担心已经上升到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出口,然而出口被人从外面用一个巨石堵上了,秦瑛和凌影两个各挥刀枪往外砍,那巨石纹丝不动。明帝不由得着急起来,走了这么久的路,再倒回去不知要费多少工夫不说,看不到地表上的情形,她们也很难确定出口的位置。

    怎么办呢?急中生智,明帝倏地一下想到了个法子,她挥着短刀去砍巨石旁边的坚土,秦瑛和凌影见了,立刻带着护卫亲军跟她一起砍。

    十来个人的齐力进攻,再硬的坚土也迎刃而解了。

    更令明帝惊喜的是,这地道口就在一条积满了落叶的旧马道旁边,枯黄发腐的落叶上车辙的痕迹清晰可辨。

    “发信号箭,让阿淳带人马来支援!”

    明帝还未说完,便仗着内力已复,发足狂奔了出去。

    董云飞和秦瑛几个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几个人奔出了五里地,终于在一块湖泊前看到了一辆极其不起眼的青壁马车,一个扎着满头绒绳小辫的少女在车杆上抱膝而坐,一见了她们,便面无表情地道:“我家主人说,你想要回你的夫郎,便需答应她的条件。”

    明帝沉声道:“什么条件?”

    那少女十分傲慢地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条件,我家主人说你要想知道是什么条件,便需独自一人到那台子上去跟她比个高低,你赢了,她自然会告诉你。”

    明帝听了,便看向了那台子。那台子背靠着一个五六丈高的白石门楼,三面临水,距岸边足有两箭地那么远,她若是到那台子上去,比武途中有什么闪失,秦瑛几个绝对来不及救援,可若是对方有危险,那对方的帮手随时可以从门楼中冲出来支援,这怎么看都是个利于对方而不利于自己的邀约。

    然而若是不听对方的,这白石门楼后面就是一座林木茂盛的高山,这高山又连着一座座的崇山峻岭,连绵足有数百里,对方往深山中一跑,自己这边想要追拿到怕是不那么容易,而且对方手上有人质,把对方逼急了,安澜和顾琼就会有危险。

    思量到此,明帝冷声道:“朕怎么能确定朕的夫郎在你家主人手上?你让你家主人把朕的夫郎带出来给朕看上一眼,朕才同意与你家主人比个高低!”

    那少女听了,便把两个手指往嘴巴中一放,吹了一个极为高亢的口哨。

    白石门楼的三楼缓缓地打开了一扇窗,被绑了双手堵了嘴巴的安澜出现在窗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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