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听了,连忙道:“澜儿,朕不是这个意思。”

    安澜哪里信?淡笑了一声,反问道:“陛下不是这个意思,那陛下是什么意思?陛下当着臣侍和怡卿的面夸淑君送来的衣裳,还说不是这个意思?陛下当臣侍是三岁小孩子不成?”

    澜儿这语气,这是要吵架啊,明帝暗暗吸了口气,冲侍候在一旁的宏儿摆了摆手。

    宏儿极为乖觉,立刻就放下手中的锦盒往外走。顾琼见状,也把在餐桌前忙活的两个侍儿给遣了出去。

    安澜瞧见明帝和顾琼的动作,知道她二人的意思是不想让侍儿们看笑话,他轻轻吐了口气,不打算再说,继续给明帝梳发,他知道明帝今个儿赶时辰,没梳那些麻烦的发式,弄了个颇为简单的凌云髻。

    发髻刚梳完,明帝瞧着镜子中飘逸可人的单鬟高髻,夸赞道:“澜儿手真巧,这个发髻,简单却不失美感,有玲珑望月之态。”

    安澜一听见玲珑一词,立刻就想到了住在玲珑殿的冷清泉,再一琢磨这玲珑望月四个字,分明是明帝怜惜冷清泉独居深宫悬望圣驾可怜可念,他本就因为明帝默许冷清泉抢权而气得慌,此刻勾动陈年旧醋,哪里还忍得住?怒声道:“陛下想让淑君协理六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他既已得了这权了,以后宫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他做主就是了!”

    他说到这里犹觉不忿,又补了一句:“省得他一项一项的要!他不嫌累,臣侍还嫌累呢!”

    “澜儿,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明帝很有些无奈,她虽然知道安澜这火气是由她有口无心地夸赞冷清泉送的秋装引起的,可对于安澜沉默之后再次发火的直接原因,还是不大清楚。

    偏偏今个儿忙得很,她也没功夫搞清楚,只得低声对安澜道:“宝贝,朕今个儿忙,晚上再跟你细说。咱们中午就离开这筑州了,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别去慈幼堂了,记得让人给柔儿熬药,还有一定要让柔儿用了膳再出发。”

    安澜正气呼呼地往她头上插九凤发钗,闻言冷笑了一下道:“臣侍不去慈幼堂,那慈幼堂让谁去?给知柔熬药的事,用得着陛下提醒?陛下昨晚回来看都没看知柔一眼,等陛下照拂,知柔早饿死了。”

    昨个儿下午沈知柔起身后,他想着沈知柔不能总在明帝的起居室住着,就让林从把沈知柔抱到了林董二人住的跨院中,这样沈知柔除了自带的贴身侍儿之外,还可得林董二人的侍儿伺候,他又把明帝之前派去照料顾琼汤药的那个侍儿也调了来服侍沈知柔。

    今个儿一早,他还未起身,就让宏儿派个小侍儿去看视沈慧卿,那侍儿回报说慧卿在嘉君房中睡得正香,嘉君说到巳正让人送药和早膳过去,他听了便知董云飞今个儿上午不出去了,吩咐了宏儿让厨房给两位殿下单做融早膳午膳为一顿的滋补饭菜,他这才开始洗漱。

    明帝见安澜这么说,便知道自己又多嘱咐了,她瞟了一眼餐桌,见顾琼已经把碗筷摆放完毕,连忙道:“澜儿宝贝辛苦了,早膳多用些。”

    安澜听了,这才不再说话,可是仍旧没有好气,原本给明帝戴完九凤钗后,还要在发髻上贴一圈金花发饰,眼下他瞧着这个被明帝称为玲珑望月的发髻,不想给她再贴花饰,把手上装着金花的盒子往桌子上用力一丢,自去用早膳。

    天子和皇后闹气,谁敢引火烧身?顾琼全程沉默,见安澜不招呼明帝用膳,他也没有开口,只默默地把明帝爱吃的几样给明帝夹在碟子里。

    明帝瞧出来顾琼害怕安澜,也不生气,横竖安澜不可能一直生她的气,等她和安澜和好了,顾琼自然也就敢说敢笑了。

    飞速地用了膳她便站起身来朝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嘱咐顾琼:“铺子来不及开就下回再弄,不要让自己太累。”

    她们只在筑州待一天半,这时间怎么着也不够开间铺子的。

    顾琼点了点头,又想着明帝看不到,便轻轻“嗯”了一声。

    明帝不再多说,快速出门去,到得前厅,果然柳笙和楚昀已经在候着她了,在柳楚等人的簇拥下,她径直往州衙大堂去,今个儿上午的主要任务是要把筑州的地方官吏全都接见一遍,这个任务还是有点重的。

    几个人紧锣密鼓地忙了一上午,总算是把筑州的公务忙了个差不多,明帝惦记着后院中的几个男儿,步履如飞地返回后宅一看,安澜和顾琼都还没回来,林从正在指挥侍儿往车子上装行李,一见了她便道:“桌子上留着膳呢,陛下快去用。”

    明帝点头,匆匆扒拉几口午膳,就去跨院里看沈知柔。沈知柔今个儿的状况还不错,天气和暖,沈知柔披了一件崭新的夹絮羽缎披风,正坐在花池旁边的交椅上晒太阳。

    明帝见状也就放下心来,上前抚抚沈知柔单薄的肩膀,和声问道:“今个儿觉得怎么样?可用过膳了?药服了没?”

    沈知柔仰脸看她:“陛下和皇后吵架了?”

    明帝掩饰地一笑:“怎么会?朕没事和皇后吵什么架?”

    一语未了,就听得在厢房中收拾东西的董云飞扯着嗓子问道:“知柔,这几个画架都带走吗?”

    沈知柔细声细语地道:“都带走,我用惯了的。”

    “好嘞。”董云飞说话间就从房中扛出来一个松木画架,明帝连忙上前帮忙,这画架有一人来高,很有些份量,明帝双手拎着画架放到了院门口的车辆上,这才小声对董云飞道:“下回喊御前护卫来,别什么事都自己干。”

    董云飞嗤地一笑,凑到她耳朵边道:“护卫们都是女子,皇后哥哥根本就不准她们进内院来。皇后哥哥说陛下面上大度,心里是极为在意男儿贞洁的。”

    澜儿把她看得这么透彻吗?明帝释然一笑,不再跟董云飞纠缠这个问题,只嘱咐道:“这些画架这几天就别卸下来了。”

    董云飞朝着沈知柔的方向努了努嘴:“知柔会同意?他每天都要画上一画的。”

    明帝理直气壮地道:“太医说柔儿要节劳。”

    董云飞眨眨眼睛,继续回房拿画架:“那陛下你跟知柔说,臣侍可不做这个讨人厌的。”

    明帝抬手给了董云飞一个飞掌:“把问题都交给朕,要你做什么?”

    足足用了两刻钟,沈知柔和董云飞这边的行李方才收拾完毕,林从带着小莫赶了过来,请示道:“行李全都装在车上了,等皇后哥哥和怡卿回来,咱们就可以启程了。”

    明帝看看天色,问林从道:“谁陪着皇后出门呢?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林从摇头:“这个臣侍就不知道了,皇后哥哥出门的时候,臣侍还没醒呢。”

    董云飞抢着答道:“吴欢陪着琼哥出去的,沉烟和梨秋以及那队御前护卫跟着皇后哥哥出去的。”

    明帝眉头微皱,吩咐小莫道:“去跟凌影说,让她带人把皇后接过来,再派个人去催一催怡卿。”

    小莫点头答应,小跑着就往门口走,还没等小莫跑出去,秦瑛和徐淳、赵湘三个就从门外飞奔着进来了。

    明帝一看她们三人没让传禀直接进院就知道事情不妙,抢先迎了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秦瑛单膝跪地:“陛下,皇后和怡卿失踪了,臣请求封城!”

    明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深呼了口气方才说出话来:“怎么可能?!吴欢呢?那队御前护卫呢?那两个宫侍呢?”

    徐淳道:“陛下,先让阿瑛把城封了,陛下再慢慢问细节。”

    是这么个理,明帝点头道:“秦卿快去,把城池给朕戒严了,一只鸟也不准放出去!”

    “末将遵命!”秦瑛带着赵湘飞奔而去。

    徐淳这才给明帝讲变故的情形:“皇后和怡卿是在天心楼刚盘下的铺子里不见的。据那队御前护卫说这铺子在慈幼堂和州衙之间,皇后回来的时候经过铺子,就进去找怡卿。护卫和男兵们都在外面候着,等了一阵子不见皇后出来,她们也不敢催,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奇怪,就派了个男兵进去询问,哪知道铺子中已经只剩下中毒的人,皇后和怡卿都不见了。眼下凌影带了人把铺子团团围了起来。吴欢将军、两个巡视处的宫侍、皇后的贴身侍儿、铺子新雇的几个伙计全都中了毒。”

    敌人居然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偷走安澜和顾琼,明帝心头这个火大,先吩咐徐淳道:“给周边的驻亭将军发信号箭,让她们带兵来帮忙!”再吩咐折返回来的小莫道:“去通知来太医,赶去铺子里救人!”

    徐淳答应一声飞奔而去,小莫也小跑着去传话。

    明帝稳了稳心神,对跟上来的董云飞和林从道:“从儿护住柔儿,千万莫离他一步!云儿跟朕过去!”

    林从冲她一抱腕:“陛下放心吧!”

    由侍儿搀扶着赶过来的沈知柔瞧着她的眼睛十分坚定地道:“臣侍这边无碍的,陛下赶紧去吧!”

    董云飞不待她吩咐完,已经飞奔着进了她的起居室,又在眨眼间飞了出来,手上捧着的,正是她的短刀。

    明帝心跳如鼓,冲林从和沈知柔点了点头,接过董云飞手上的刀,两个快步往院门口走。

    到得院门前,柳笙已经让亲军们牵了马匹,在候着她两个了。柳笙边上,楚昀、钱文婷各骑了一匹马,显然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本州的知州和关鸣鸾却都不在。

    明帝眉头微皱,问柳笙道:“关卿呢?”

    柳笙还没回答,钱文婷就抢答道:“关尚书带着宋知州去调本地的刑名和弓箭手了。”

    董云飞忽然快言快语地道:“此地出了这样的事,那刑名和弓箭手哪里还靠得住?”

    明帝也觉得此话大为有理,皱着眉对楚昀和钱文婷道:“楚钱二卿去后院见果君,弦歌待在这里等阿淳,同阿淳一起去救关卿。”

    楚昀和钱文婷两个听了董云飞的话,已经脸色苍白了,及至听完明帝的吩咐腿抖得跟筛糠似的。明帝哪里顾得上她们两个,一催马匹,带着御前护卫和几十名亲军就往铺子中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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