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攸之顺着谢屿天手指的方向望去,听他说道:“这勒痕是前高后低,很是蹊跷。且吊死者舌头多位于齿后或齿间,舌头伸出的并不多见,可穆儿的舌头却伸了出来。”
“吊死者才会吐舌吗?”白攸之问道。
“因为上吊的绳索压迫在喉结上方,舌根被压向咽后壁,舌尖受牵引而后移,因此便不能伸出唇外。”谢屿天解释道。
疏桐亦上前,顺起穆儿的衣袖,抬起手臂细细察看,说道:“有瘀伤,应该是反抗的时候造成的,肩胛部位的表皮亦剥脱。”
谢屿天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环抱胸前,在厢房内来回踱步,又几次凑上穆儿的尸首察看那勒痕,捡起地上的绳索递给疏桐说道:“疏桐,你勒我。”
“我?”疏桐指了指自己,确认道。
“正是。”疏桐接过绳索,行至谢屿天背后,将细绳套上谢屿天的脖颈,使力扯着。
“用力。”谢屿天说道:“想象你此刻即是凶手,你要杀我。”
疏桐深吸一口气,如谢屿天所说,用尽全力拽拉着绳索。
“咳咳……”几秒后,谢屿天的手下意识地拉住绳索,往相反方向拽拉,虽缺氧了片刻,但谢屿天的力量仍大于疏桐,很快拉出一小块距离,谢屿天大口喘息着。
“咳咳……”谢屿天一边猛烈咳嗽着,一边对疏桐说道:“快看我脖上勒痕,和穆儿的勒痕是否相同?”
疏桐凑上前去,仔细比对了两道勒痕,说道:“确实是一样的。”
白攸之恍然大悟,抚掌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比疏桐高,因此勒痕才呈现出前高后低,说明这穆儿也比凶手高。可穆儿年方十四,宫里比她小的人可不多,这样就好排查了。”
“除此之外,凶手是男性。”疏桐补充道:“否则也是力量惊人的女性。”
“正是,否则像刚才,我轻轻一拉,疏桐根本勒不住我。”谢屿天赞同道。
“谢屿天,穆儿的死亡时间是何时?”白攸之问道。
“根据穆儿身上的尸斑和冷却僵硬、腐烂程度来看,按压尸斑短暂消退,说明死亡时间在六个时辰以内,但是尸体却并未僵硬、腐烂,初步断定应是今早卯时。”谢屿天严谨推测道。
“卯时内务府的宫女们已经开始为御膳房等各大司房准备器物材料了,所以住同一厢房的姐妹们才没发现姐姐的死。”灵儿赞同谢屿天道。
“好,现在穆儿的死是他杀已是定论。”白攸之对二人点点头道:“现在我们来还原一下现场。”
“今早卯时,同住一厢房的六位宫女早早起床洗漱,各自忙开了,穆儿亦准备出门,突然凶手进来了,以绳索自穆儿身后勒住,穆儿拼命反抗,奈何凶手力量大于她,于是被勒死。于是,凶手将现场布置成穆儿上吊自杀的假象,内务府掌事太监为了息事宁人,害怕这条人命算到自己头上,大概会将此事遮掩过去。穆儿的死也便成了无人问津的事件,但凶手万万没想到,穆儿的鸾生妹妹灵儿会将此事捅到皇上那儿……”白攸之一边在屋内走动,模仿着当时情景,一边说道。
“所以,凶手现在估计也很慌张。”疏桐顺着白攸之的思路走下去,肯定地说道。
白攸之点点头,复又问灵儿:“你姐姐在宫中可有何仇人?”
“姐姐秀丽端庄、性格和顺,平时待人和和气气的,没有招惹到谁。”灵儿想了许久,都没有答案。
“这便奇怪了,那凶手是有何非杀不可的理由……一定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白攸之眉毛微微皱着,眼神深沉,右手在佩剑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从寻凶开始吧。”疏桐建议道:“目前我们知道得最多的就是凶手了,身材矮小、很有可能年纪不大、男性,同穆儿有交集,形迹可疑之人。”
“也只能如此了。”白攸之点点头道:“灵儿,去把掌事公公叫来。”
灵儿屈膝道一声“喏”,便出厢房寻掌事公公。
内务府的掌事公公年纪看着不大,只见他跟在灵儿身后,身姿摇曳地走了进来,立在众人面前时,疏桐才看清他是个面目清秀、眉眼带满了微笑的小太监。
他的手臂间躺着一拂尘,腰身向前一弯向白攸之行礼道:“白大人大驾光临,小的竟不知,实在是失礼,还望白大人见谅。”
“无妨。”白大人抬手示意那公公起身,说道:“将内务府的花名册拿来给我,并把府内外的太监、杂役,凡是男性一个不少都招来。”
“这……白大人,这恐怕有些困难,有的奴才正在外差送物件呢,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那公公面露为难之色道。
“那就能来的都召来,不能来的我要听同伴描述。”白攸之说道。
“嗻。”掌事公公得令,便唤他的手下忙开了。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四十多个不同年纪、高矮胖瘦的男性具在内务府的庭院中列成两排,茫然不知所措地交头接耳着。
“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么大阵仗?”一清道夫不解问道,对着异常的局面感到惴惴不安。
“你不知道吧,咱们这内务府出人命了。御查院都出动了。”一公公双手交叠身前,右手翘着微微的兰花指,细声细气地说道。
“啊?”那清道夫将嘴张成了圆形,十分不可思议道。
“来了来了,那便是白大人。”那公公将兰花指向前摆,指向缓缓行来的白攸之。
白攸之的眼光飞快扫过身前列队整齐的男子,问身后谢屿天道:“你觉得在场众人有无可疑之人?”
谢屿天眼神飞快流转,眼前众人虽面色各异,有的惶惑有的不解有的无所谓,但似乎并无异常。
“有谁没来?”白攸之问那掌事公公道。
“回白大人的话,有几个伙计去布衣局送染料了,一时之间回不来。”
“说一下他们的基本情况。”
“回大人,领头那人三十余岁,身量高,力气大,带着三个人也都正当壮年,最年轻的有二十岁,单眼皮、鹰钩鼻,皮肤略黑……”那掌事公公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嗯。”白攸之点点头。
“白大人,或许这凶手,并非内务府中之人?”谢屿天道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我也正有此意。”白攸之同意道,复又对掌事公公道:“把宫女们也叫过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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