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延漪受宠若惊,面上浮上红晕,倒是比之前惨白的脸色好看些了。
她自知自己样貌平平,从前跟李观月一块儿走,旁人直夸李观月漂亮,到她这儿就变成气质好,大气,温婉端庄。她知道他们是没词可说,又不想让她难堪,才这样找补。
头一遭被人说好看,还是被自己位高权重的夫君,吕延漪忍不住抿嘴压住笑意,对贺淮的惧意瞬间又消去大半。
她见李观月跟他们的距离稍远,担心走散,便回过头,做口型让她快点。
李观月悄悄扶住腰,咬牙快走几步,勉强跟上。
昨日她睡得沉,今早一起来浑身酸麻,仿佛整个身子不是自己的。那处的红肿没有完全消退,而腰和两腿酸软的厉害,后背的淤青碰一下便钻心的疼。她随便给自己抹了疮药,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身体到底是不能和正常时相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深秋时节她没盖被子躺了一夜,没有着凉。
她身体的底子还是好的。
贺淮从余光里瞥见她略显狼狈的姿态,拉住吕延漪,莫名加快了脚步。
昨夜他们明明离得这么近,她居然没能认出他来。
那个不可一世的娇小姐,把他和金陵的快活日子一并忘记了。
不过,记不起来最好。他一点也不想让李观月知道,他曾在她面前落过下风,被她拿着桂花枝当众嘲笑。
当时他恨得牙痒痒,发誓要把她踩在脚下,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没想到不用他去寻,李观月自己送上门来了。
婚宴上,瞧她卑躬屈膝,处处向人赔笑,自己跌了也要让吕延漪走稳当的样子,贺淮差点没认出来,以为是看错了人。直到嗅到她身上独一无二的香味,才认定两人是同一个。
他觉得仅仅把她当奴仆不够,又去折辱她,甚至故意问她是不是生下来就是别人的奴婢,她竟然低着头,全部认了。
贺淮以为自己会高兴,原来李观月生的是一身贱骨头。可是她匆匆离开后,他躺在床上,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她伤痕累累的背。
骨头贱了,皮肉便也不知道痛痒了么。
今早他来,她又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知道给吕延漪整理服饰妆容,甚至没多看他一眼。若不是
吕延漪不知他为何突然快走,小跑两步跟上。顿时,李观月被落的更远。
她想让贺淮慢一点,可惜不敢开口,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朝李观月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再跟。
去拜见公婆姑妈,本来就和李观月没什么关系。只是吕延漪一个人没有底气,所以才让她跟着,相当于身后多了个娘家人撑腰。不过看李观月实在难受的紧,遂作罢。
贺淮见李观月停了,只当没看到吕延漪的手势,回头厉声道:“为何如此磨蹭?你就是这般伺候人的?”
才舒心没一秒,李观月叹气,迫不得已又追了上来。
吕延漪在中间夹着,觉得有些难堪。
贺淮下罚:“侍奉夫人时开小差,玩忽职守,早安过后,去把衣服都洗了。”
吕延漪小声解释:“夫君,是我……”
她话未说完,李观月便抢着道:“奴婢知错。奴婢领罚。”
吕延漪瞪大了眼睛。李观月冲她摇摇头,一行人接着向老爷老夫人住的南山院去。
深秋的水很凉。才洗了一件里衣,李观月的手就冻得惨白,只有十根指尖是通红的。在吕国公府寄人篱下,她知晓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哪怕吕夫人让她不要做活,她还是选择自己能做多少做多少,时常洗洗衣服扫扫地。
到底不是她自己家。吕家也并不会真的把她当成女儿。
可是一口气洗这么多衣服,她也是头一遭。看着旁边大盆里堆的衣服小山一样高,不知要何时才能洗完,李观月烦恼地锤了锤头。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贺淮,让他处处针对她。
就因为昨晚行房事前她多嘴了几句吗?
想不通,李观月任命地拿下一件衣服洗。
洗了五六件,她的腰实在是撑不住,站起来缓一会儿。吕延漪终于给一圈长辈请完安,送走贺淮,得了空过来瞧她。
“快先别洗了,吃点东西。”吕延漪交给李观月一个食盒。打开,一碗热乎乎的白粥配小菜,四块喷香的枣泥桂花饼。
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李观月感激地看了吕延漪一眼,先端起粥喝。
“方才,你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夫君他知道是我允的话,就不会责罚你了。”吕延漪抱着膝盖蹲在李观月面前,看她向小松鼠一样往嘴里塞东西。
李观月咽下粥,解释:“小姐若是真的说了,就是怼了大人的话。咱们才来没多久,还是顺着他的意才好。不过小姐也要拿出将军夫人的样子来,以后婆家才不会欺负你。”
她既然答应过吕国公照顾好延漪,就一定会尽力做到。
“嗯。只是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恐怕一时半会儿难成气候。总觉得不是自家人,相处起来陌生的很。不过观月,你跟夫君,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过节?”
“不然他为何待你如此严格。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之前恼过脸?”吕延漪提醒道。她也隐隐觉出贺淮有点针对李观月的意思。
然而直到把东西吃完,李观月也没有想起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贺淮。
他们根本就不曾见过,也不认识,想结仇也没机会。
吕延漪叹气,拉起李观月冰凉的手,“等日后再看看吧,兴许是他心情不好。衣裳你就别洗了,我叫洗衣婆子来做。反正夫君他今日不在,也不会知道是谁洗的。”
“万一叫老爷知道了怎么办。不碍事,几件衣服而已,就快洗完了。”
“那至少要兑点热水,井水太冰了。我叫厨子送些热水来。”
李观月想贺淮只让她洗衣服,没让她不能用热水,便应下了。
热水送来,把水兑成温的之后,果然舒服了许多。一个上午,李观月洗完所有的衣服,在后院湿淋淋地晾了三排,匆匆吃过饭,回耳房收拾东西。
托吕延漪的福,她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虽然小,但是好歹不用跟那些嘴碎的丫鬟们挤了。整理好床铺衣服,将为数不多的收拾藏到匣子塞进枕芯,李观月拿出父母留给她的制香秘笈,开始认真研读。
她在这方面有天赋。只是刚起步时就没了指引,大多时候是靠自己摸索,而秘笈许多地方讲的只言片语含糊不清,甚至有些在混乱中破损。每每遇到这种时候,李观月只能一个一个试,直到试验出最优质的香,将配方制法补全。
而香的主料大多不便宜,试验时一次只舍得用一点。而制香的时间又长又费力,想要补全一个配方,往往要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
李观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木盒,里头是一块上好的沉香木,上头结着出来的油脂。她用小刀剜下黄豆大小的一块,放到拳头大的小石臼里,用同样材质的棒槌细细捣碎。
然后她到厨房讨了几颗丁香,如法炮制。
丁香很硬,得下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小枝枝凿碎。李观月一手按住石臼,一手握住棒槌,边凿边磨,不一会儿出了一身的汗。
她想着房里没人,便把外衣脱了,只着里衣。为了方便干活,她的衣服都是偏紧的。衣服勾勒出她近乎完美的身材曲线,腰肢盈盈一握,胸前的丰腴随着捣弄的动作上下晃动。热气从她领子里飘出来,带着常年熏陶出的香气。
有沉香,有檀香,辛夷香,茉莉香,月桂香……辛辣的,浓醇的,清新的,甜腻的,苦涩的各种香味混在一起,神秘而诱人。
“哐”一声,门叫人从外头猛地打开。李观月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将身后的东西藏进匣子,警惕地看向来人。
是贺淮的大丫鬟,碧荷。也是府上仆人里地位最高的。
碧荷一袭鹅黄罗裙,紧皱眉头,不悦地看着李观月。
李观月惊魂未定:“你,你怎么会突然进来。”
她分明把门上过锁。
碧荷抱着胳膊,举起一串钥匙,“我侍奉老爷,自然有你们所有人房里的钥匙,谨防你们做对大人不利的事儿。”
她目露火光地盯着李观月凹凸有致的身体,“你就是穿这一套去勾引老爷?呸,真不害臊!”
她又抽动鼻子,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香气,登时怒火更甚:“还抹这种专门勾人的香,看来锦梅她们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个害人的狐媚子!我今日便要让你露了真面目,让老爷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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