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给同桌递个ad钙连吸管都帮忙插上的。
偏偏阎无衍这一套动作坐下来行云流水,让人觉得理所应当这么做。许西楼舌尖抵着犬牙尖,强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你对谁都这样吗?”
阎无衍眼里带着询问,在消化许西楼的话:“……哪样?”
他好像刀架到脖子上都不带慌的,脸被捏成条了也是最淡定的那根条,为了防止冒出奇怪的音,半响才回过味来,言简意赅地‘唔’一声。
阎无衍放开手里的盒子,抓住许西楼的手腕,不知道他摁到哪,许西楼的手一麻,轻而易举地被他拽了下来。
许西楼皱起眉。
阎无衍又摁住他麻筋揉了揉,有点好笑地压低气音:“不是,怎么着急了?”
“我着急了吗?”许西楼指着他,“阎无衍,我可比你大,不是你弟弟。”
阎无衍没吭声了。
他刚才看过许西楼的报名表,不过没看清,不确定秦文山是不是信口胡诌的玩笑话。但许西楼这么说,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在同一个教室里,上下年龄差距大不到哪儿去。偏生男孩子间有时候忽然就想较这股子劲。
阎无衍弯着腰难受,推开椅子蹲到了地上。
他仰头看许西楼,许西楼的棱线比衍都这片地方的很多人要清晰很多,不吭声不笑时很能糊弄人,不过平时礼貌的样子多了,看他时总下意识先注意他一对湖似的澄澈的眼睛。
阎无衍用手指敲了敲许西楼的膝盖:“我也问你个问题,你真比我大一年?”
许西楼挑起眉。
阎无衍知道了,抿着唇角不轻不重地嗤一声。
他重新拆下一支ad钙,依然把吸管捅进去,递给许西楼:“我就喜欢插上管怎么了?”
许西楼没接:“你什么毛病?”
“关你屁事。”阎无衍学他说话的语气,“所以你喝不喝吧,许一年?”
许西楼默然两秒,泄了劲:“喝。”
阎无衍掀眼又看了看许西楼,他摸了摸下巴被掐过的地方,感觉像随手顺平了炸毛的猫,又好气又好笑地舔了舔牙尖,埋头继续收拾桌肚里的东西。
外来的零食上面有些会贴便签,阎无衍平时不怎么看便签上的内容,今天破天荒翻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看见飞扬的言字偏旁。
他掀过来,彻底看清了上面的字:to许同学
——喜欢夏天,尤其喜欢今年的夏天,因为今年的夏天有你
便签角落还用红笔画了两颗小红心。
“……”
阎无衍简直想吹声口哨。
难怪明明送过一次失物招领处,抽屉里的东西还变多了。
感情是因为许西楼来了。
阎无衍一目十行地扫完所有带便签的盒子,剩余没写字条的,他也判断不出来互相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索性放在一起,喊许西楼:“哎,许一年。”
“……”许西楼垂眸,“阎七月,干嘛?”
“阎七月是什么…”阎无衍看他两手都腾不开,把两个蛋糕盒放到了他桌上,提拉米苏和芝士蛋糕,“你的。”
起初许西楼还没明白过来,阎无衍把便签那页朝向许西楼,如愿以偿地在许西楼脸上看到了凝滞的表情。
高中生还是含蓄的,说话绕着弯子,虽然粘糊了点,可青少年的懵懂天生带着清爽劲,再以后可能看来天真的话出现在校园里时自然就带了股别样的韵味。
况且被人喜欢总不是坏事。
许西楼懵了一阵后揭下纸条,已经回归了冷静,他无视阎无衍看好戏的架势:“你之前都怎么处理的?”
阎无衍没说:“叫声哥哥告诉你。”
“?”
许西楼顶着一脸问号,送了他一脚:“别烦。”
虽然阎无衍没告诉许西楼,但许西楼无师自通,自己找到了学校的失物招领处。他把写过寄语的字条和便签收了起来,不过暂时没想好怎么放置。
阎无衍给他一个闲置的信封,让他放里面。
许西楼看了看信封又看看他,忍不住说:“你挺有经验啊?”
“不用就还我。”阎无衍懒得解释。
许西楼呛他:“我说不用了吗?”
“没说。”阎无衍突然看着他,“你跟别人说话怎么不这个口气?”
哪个口气?
许西楼愣了下,这会儿不知道回什么,就没搭理阎无衍。
阎无衍:“你跟别人怎么不会爱答不理的?”
许西楼没理他,默不作声地把信封收拾好。
阎无衍反而有点没完没了那架势:“说一句挠一爪子,许一年,你属猫的吗?”
许西楼还是没应声,他把信封放进抽屉,拧开水杯仰头喝掉最后一口水,起身准备去打水的时候,阎无衍拽住了他的胳膊。
阎无衍的肤色不是白的那类,可能玩篮球多,掌心有明显的茧,指甲修得干干净净,拉着人时能明显感觉到青少年勃勃生长的力量,一不小心就容易跨越到‘找架’的范畴。
许西楼以为他又要跑火车,不耐烦地拿水杯隔开阎无衍凑过来的脑袋,一手把他摁回座位上。好歹是个青少年,许西楼力气大得不行,阎无衍居然没挣扎开。
四目相对,许西楼才看见阎无衍手里也抓着个空水杯,看架势是准备一块去打水的:“……”
“干嘛?”这会换阎无衍哭笑不得了,他把空水杯放进许西楼手里,“那就麻烦你了。”
后来许西楼拎着两水杯回来的时候脸都是臭的。
放学时候,许西楼去办公室拿着两张假条回来。
纪书阳把航班信息发给他,说要过来接他,一块收拾东西。
许西楼没答应:[回去两天而已,有什么要收拾的?]
纪书阳恍然:[也是,那我明天接你]
许西楼回完信息,听见后面秦文山几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楼儿!”
许西楼回头看,看见阎无衍和宋贞也跟秦文山站在一块,阎无衍在打电话,默然地看他一眼,抬手算打过了招呼。
许西楼在原地等他们过来。
阎无衍对电话那边说话的语气很客气,话术娴熟得不像个学生。秦文山看许西楼打量,挨过来跟他解释:“他在跟他弟弟的老师说话,好像他弟弟在学校出事了。”
许西楼第一反应是小男孩在学校里惹事了,前两年许南风的班主任就隔三岔五地给家里打电话,许二少就是最烦人的那类熊孩子,捣乱的时候能把天花板捅破,上一次许南风的班主任给家里打电话就是为了许南风把学校投影机拆了的事。
但是想起阎无粟,许西楼下意识觉得是小孩碰上了事:“粟粟出事了?严重吗?”
“不会,严重的话无衍现在已经过去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秦文山反应过来,“你知道粟粟?你见过他啊?”
许西楼‘啊’了声,莫名地有那么点烦:“你不是也见过吗?”
“我当然见过,”秦文山笑着抓了抓头发,“我都认识无衍多久了,初中我们就在一个学校,就是附近的桃李附中,我前两年没事就往他家跑。”
许西楼看了他一眼:“看得出来。”
桃李附中也在附近,初中和高中部的校服风格很像,初中的校服比高中的校服上多一道白条。许西楼刚来的时候差点儿走到那边去。
每个团体里都有些人会相处到类似于绑定关系的人,再小再团结的群体里都有那么两个人或者三个人是对比起别人更经常玩在一起的,好比经常出入一起吃饭的饭友一样,要去干什么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叫对方。
就像他和纪书阳,阎无衍和秦文山。
阎无衍和秦文山显然就是a班里绑定关系的那对,秦文山不仅收过阎无衍的水杯,还经常去抚村,对阎无衍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有时候阎无衍不在教室,别人第一反应就是问秦文山阎无衍在哪里。
当然许西楼来之后,身为同桌也被问过不少次‘阎无衍在哪’之类的问题。
他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问阎无衍找他。
这种感觉蛮怪的,可能是每个‘后来的’都不可避免的分割感。
许西楼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路上碰到过他弟弟。”
就懒得说了。
宋贞耳朵里塞着金属耳机,在听法语听力,她有个技能考试要考,空闲时间基本都在做听力,没空聊天。
阎无衍在打电话,许西楼在发信息,秦文山领着他们走,突发奇想地拍了一张照发朋友圈,配文说自己像个会说话的导盲犬。
秦文山发完想起来一件事,跟许西楼说:“你记得加一下宋贞。”
“嗯。”许西楼应了。
他正好跟人发信息,界面切进班群页面,打开群成员界面亮给秦文山看。
许西楼最近把收到的新朋友申请都添加了,但是短期内加太多人,自己也没有去确认过漏了谁。
“第三排第一个那个小太空人是宋贞,”秦文山搭着许西楼的肩膀凑过来,“这个ad钙是无衍,怎么没备注?不是吧,这么久了你俩还没加上微信呢?”
许西楼敷衍地笑了两下,两个头像都点进去添加。
阎无衍的胳膊从另一侧搭到许西楼肩上:“叫我干嘛?”
许西楼把手机放回口袋:“没人叫你。”
“我明明听见我名字了。”阎无衍可能觉得跟他熟了,手掌摁在他头上揉了揉。许西楼头也不抬地甩过去一巴掌,阎无衍往旁边撤,等许西楼歇下‘攻击’的架势,才重新靠过来,眼睛要睁不睁的,进入了待机状态。
许西楼不耐烦:“你不挨着人站不稳是不是?”
“嗯。”阎无衍打哈欠,“困。”
秦文山为了避免误伤,早早抽回手:“无衍,你怎么没加人微信?”
“什么?”
“……哦。”
阎无衍反应了一下,当时他刚见到许西楼就被泼了一头冷水,哪里记得要加许西楼微信,再后来到这阵子他都没打开过微信,就忘了这件事。
秦文山不知道他俩还有不对付的那一段,所以才有这一问。
许西楼的尴尬基因都要被秦文山喊出来了。
但阎无衍反应平淡,他就是懒得重新拿出手机:“最近有点忙,没看过信息,我回去就加。”
正好到校门外,这行人不约而同地往墙根下走,这地方学校的保安看不见。
许西楼平时不搭车的时候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公寓楼了,走的也是这条路,跟着他们走了一段,看见停在单车棚旁边的摩托车时才反应过来。
两辆,有一辆他在车里见过一次,通体黑金色,很酷,另一辆是白底,车身相对矮一点,油箱上贴了数张卡通贴纸。
许西楼这才知道秦文山和宋贞今晚约好了去阎无衍家里吃饭。
“一起吧。”阎无衍在他旁边说,“你没约朋友吧?”
在校门里的时候阎无衍都没问,出来看见之前那辆suv不在,阎无衍才由着他们把人领过来的。
许西楼没顾得上回他,转头看向宋贞:“另一辆是你的?”
“是啊。”宋贞冲他笑了下,她刚摘下耳机,从书包里拿出件黑色外套换上,手指顺着后颈往上,把短发头套扯下来,齐肩墨发柔顺地散开,她人的气质却没变化,径直走向白底的车,抱着两个头盔,看看许西楼又看看秦文山,“谁坐我这?”
没等她开口,阎无衍眼神示意她把头盔给秦文山:“你开太快,带文山吧,西楼跟我。”
许西楼伸手抓了抓耳朵,不太相信地说:“那你呢,你开的不快吗?”
阎无衍拿出一个头盔给他:“我经常载小孩,很稳。”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