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你这说话有些过分了。”

    周珏凑到戚戎身边跟他说话。

    戚戎道:“什么意思?”

    “你跟陈徴的交情很要好吧?”

    戚戎淡淡道:“明知故问。”

    他与陈徴,情同兄弟。

    “陈七姑娘是陈徴的亲妹子,你怎么总说一些让姑娘伤心的话。”

    “我说过吗?”戚戎低垂下眼眸,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酒时,嘴角微微一勾,带着些许自嘲。

    有些话,说了会伤心,不说又能如何?

    ……还能比现在更好?

    “怎么就没说了,就比如……算了,你小侯爷可真是不解风情,我看你还是离小姑娘们远点最好。”

    周珏在一旁啧啧,他眼睛尖,蓦地瞧见了戚戎饮酒时,袖口露出来一段丁香色的事物。

    “你这拖着什么小尾巴呢?”他笑着就要去伸手抽出来。

    他的手没有戚戎的动作快,周珏还没能碰到他衣袖,手腕已经被戚戎死死抓在手中,他疼得直叫,戚戎将他推开,周珏一屁股摔在地上,眼泪都给疼出来了。

    “你、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啊?”

    “你这也太狠了吧?”

    周珏揉了揉手腕,又揉了揉屁股,一抬头,却瞥见戚戎那双凶狠至极的眼睛,奇怪,明明这人长得一双桃花眼,喝了酒,眼尾泛着红晕,却不让人联想到桃花,只想到那殷红的血。

    凶狠起来,那双眼睛就如同狼的眼睛一样,叫人瘆得慌。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不少人听见了他们这闹出来的动静,忙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呢?”

    周珏摆摆手:“打闹呢。”

    戚戎将袖口的东西藏好,冷冷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周珏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踩老虎尾巴了。

    “喂,这东西该不会是你喜欢的姑娘送的吧?”

    戚戎心头猛然一紧,他低着头,不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眼睛,随后冷哼一声,站起身将自己的护卫简策叫到一旁,低声交代了两句。

    周珏自讨没趣,回席间坐下,仰头抛了一粒花生米,没中。

    陈柔与雁书被请进了一间厢房,房间布置奢华,无处不精致,华绸帷幔,玉石珠帘,梳妆台上立着一面巨大铜镜,无数金银薄片覆在周边,结成两只双凤鸾鸟,流光晃映,交织金银双辉。

    陈柔在镜前坐下,看向镜中的自己。

    一旁的雁书吩咐过公主府上的侍女,走到她身旁忍不住抱怨道:“七姑娘,咱们不该出来的,我看今日就不宜出门。”

    谢家姑娘未免也太过咄咄逼人。

    还有那长乐公主、三皇子,都不是好相与的,更别提那五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还有小侯爷,小侯爷他竟说姑娘你只是中人之资,咱们等会儿定要好好打扮打扮,叫他们开开眼!”

    陈柔原本心中还有气,现在听了雁书的一通数落,倒是被她逗乐了。

    “她们送了几套衣裙过来,姑娘你来挑一挑,选一套明艳点的,这有一套天水碧如意月裙,还有百蝶烟霞裙……”

    “随意选一套吧,就第一件。”

    陈柔倒没什么兴趣跟人争奇斗艳。

    “叫人打一盆水来,我把脸上的东西洗干净。”

    “是。”

    雁书叫人打了水来,又有人抬了箱东西过来,她连忙跑去告诉陈柔。

    陈柔命人将箱子抬进来,方才打开箱子,雁书便瞪大了眼睛。

    “七姑娘,这……”

    陈柔左手微敛右袖,白嫩如雪的藕节臂伸进箱中,取出一张字条。

    字条上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把花猫脸擦干净。

    陈柔将字条卷起收好,哼笑一声,重新在镜前坐下,道:“雁书,帮我梳妆。”

    谢蓉蓉已经换好了一身桃花烟罗裙,侍女抱着紫檀螺钿蝶戏水琵琶立在她身后。

    “陈七姑娘呢?是否该叫人去催催?”

    宴会上的乐舞还在继续,中央坐着一个弹箜篌的姑娘,她素手芊芊,一双灵巧的手拨弄着箜篌,声声入耳绝妙。

    有人凝神细听,有人小声交谈。

    三皇子一双眼睛望着她,只见她低眉敛目,说不尽的楚楚动人,不由得心痒难耐,忍不住道:“这箜篌女子倒是比那陈七姑娘更娇美几分。”

    他这一话说出来,却没见身旁人回音,更是发现周围的声音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见小声的交谈,屋内只留下风声,以及那清脆动人的箜篌声。

    三皇子李郜正觉奇怪,他转过身,却见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踏着莲步缓缓走来。

    但见她乌发雪肤,樱唇粉腮,一双水杏眸似春水潋滟,额心梅花印,梳着飞仙髻,满头珠翠金步摇,行走时一步一摇。

    她的容貌明艳绝伦,一如牡丹花开,艳压群芳。

    李郜并不喜欢这样富贵逼人的女子长相,却也不得不承认一句: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一出现,便是之前弹箜篌的那个姑娘,清丽容颜也跟着暗淡几分。

    四下一应舞姬美人,全都成了绿叶陪衬。

    当真是国色天香。

    谢蓉蓉的脸色不太好看,冷着脸从侍女手中接过琵琶,拖长了声音道:“陈七姑娘,可是准备好了?”

    说罢,她的手指在琵琶弦上翻转翩飞几瞬,清脆悦耳的珠玉琵琶声跳动,叫醒了仍在惊艳失神中的众人。

    陈柔的目光在箜篌姑娘的身上一停,颔首道:“谢姑娘,我们开始吧。”

    “好,爽快,你我二人共弹一曲定风波。”

    《定风波》是一首抑扬顿挫转折频繁的曲子,韵律复杂,乍起,乍惊,乍急,乍停。

    两人同时拨弄琵琶弦,只听得弦音流转,风波起。

    陈柔已经许久没有碰过琵琶,却又觉得那琵琶似乎在脑海里弹奏过无数遍,除却一开始的生疏,双手越发灵动如飞。

    听了陈柔的琴音,谢蓉蓉嘴角一扬,心想不过如此,她笑着拨弄琵琶弦,弹出来的曲意气势渐盛,势必要将另一道曲音压下。

    陈柔察觉到她的来势汹汹,她怀抱着琵琶,却是不忧不惧,看着席间的锦衣少年郎,眼前猛然跳出无数画面。

    年轻的太后垂帘听政,骁勇善战的将军立于殿前,眼前珠帘晃动,那人身影绰绰。

    “传太后懿旨,今幽州、河东节度使,左武卫大将军戚戎骁勇善战,北御敌寇,南平叛乱,立下不世之功,赐封为定北王。”

    ……

    一个女子短短的一生如梦浮现。

    不是锦衣香闺,懒起画峨眉,是夙兴夜寐,青灯黄卷,独对西窗月。

    十二载垂帘听政,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

    她的胸中顿生出豪情万丈,任这世上云诡波谲,风波险恶又如何?

    手中琵琶弦急转,声声似急雨,似云涛翻滚,似山摇地动,声势骇人至极。

    谢蓉蓉心口一慌,听着身边人弹出的曲音,却觉得那不是曲子,更像是一道道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谁人敢去定风波?

    谁人敢去定风波?

    谁人敢去定风波?

    ……

    我……敢,不——

    一瞬间的迟疑如排山倒海般将她压垮,谢蓉蓉手下连连失误,铮——铮——

    她浑然跟不上曲调,一时愣在了当场,只听得那扫弦声越发高昂。

    陈柔抱着琵琶,双手翩飞,捻拢弹拨,于高昂处急停又起,弦声阵阵倾泻而出。

    曲终停,风波止。

    全场鸦雀无声。

    “砰!!!”

    琵琶落地,弦断鼓裂,谢蓉蓉摔琴而走。

    长乐公主叹了一口气,叫人来收拾地上的残骸。

    楚公子摇头道:“今日还真有个相形见绌的故事要流传出去。”

    “陈七姑娘当真一曲名动长安,在下佩服。”

    “小侯爷的话果然不能信!”

    周珏看向那位怀抱琵琶,却是灿如朝霞,贵若牡丹的女子,只觉得心神一晃,为之倾倒。

    三皇子李郜将杯盏拿在手中把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陈柔,笑着出声道:“陈七姑娘姿容绝色,这身打扮更是聘聘袅袅,男人见之,色而妄动,真是个天生尤物。”

    陈徴震怒道:“三皇子慎言!”

    这些话,实在是太过轻薄。

    原本一直静默的五皇子李瀚出声道:“三皇兄,你怎么能如此形容一个高门贵女。”

    陈徴的脸色更加难看。

    “开个玩笑嘛,你们这些人啊,可真是一点都不好玩。”三皇子李郜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示意一旁的舞姬给自己倒酒。

    显然他并不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当一回事,他竟将一个贵女戏作玩物。

    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恐怕外人并不在意什么琵琶曲,更喜欢流传三皇子的亵渎之语。

    戚戎懒洋洋站起,他笑着看向李郜,道:“三表哥,我觉得这宴会也确实没意思,不如我跟你来玩一些好玩的。”

    李郜手一顿,抬起头:“哦?戚戎你有什么好主意。”

    戚戎勾了勾手,护卫简策递上长弓箭矢,他转了下大拇指所戴的扳指,拉开手中弓弦,众目睽睽之下,他将箭矢对准李郜的喉咙,微微一笑道:“三表哥可别乱动,我今日饮了酒,怕是要失了准头。”

    “戚戎,你疯了!”

    李郜全身如堕寒潭,他被那锐利的箭尖锁定喉咙,如同一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叫他不寒而栗。

    戚戎是个疯的,他是真敢射!

    “你们快拦住他!”

    晚了。

    戚戎手中的箭矢早就飞射而出。

    一道寒风自他脖颈边飞射而过,李郜双目瞪直,右颈处丝丝火辣,他抬手一摸,指尖鲜血红艳,下一刻瘫软在地,底下一片濡湿。

    戚戎张扬一笑,挑眉道:“好玩吗?”

    “表哥方才就像山上的獐子,我最喜欢看你们瑟瑟发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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