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这个人,凡事看得开,既不怨天尤人,也不盲目悲观,他有自己的世界观和处理问题的方法。
“最坏又怎么样,天还没塌下来。”刘邦这样想,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当日, 又赶了几十里路,傍晚,队伍走到丰西泽这个地方。
所谓的泽,就是连着湖泊的一大片湿地,里面芦苇有一人多高,中间田埂上有小路穿过。
大泽旁边有个村落,驿站正坐落在村头。
刘邦安顿下队伍,吃晚饭。
刘邦拿出那半坛存酒,看着狼吞虎咽的众役徒们,自在地喝着。
待大家都吃完饭,刘邦站了起来,命令集合队伍。
大家看着刘邦,有些纳闷,马上要睡觉的光景,集哪门子合呢?
刘邦走到队伍前面,先让役徒们彼此互相解开手上绑绳和脚绳,然后对大家说道:
“我们离开泗水才两日,人已经跑了七八个了,照这样,我们没等走到咸阳,人就都跑得差不多了。”
“即使到了咸阳,我们剩下的人,也要连坐受罚。”
“我刘某人,知道你们为什么跑,不就是怕被埋在里面么?”
“现在,我做了个决定, 吃完这顿饭,趁天黑,你们都跑吧,我不管你们了。”
众人一听,顿时一阵骚动,大家看着刘邦,有人问道:
“刘老三,你是不是喝多了,说的醉话,真的不看着我们了?”
刘邦把头一晃:“不管了,你们都走吧,都走。”
说完这话,刘邦不再理会役徒们,径自回到桌前,喝他的酒去了。
几个胆大的,见刘邦这样说,试探着往门外走。
刘邦低着头,继续喝他的酒。
随着三五个人消失在夜色里, 众役徒也纷纷往外走, 一出了门, 撒开丫子,往泗水方向跑。
驿站里空了下来,只剩下刘邦一个人,倚在桌前,兀自在那喝着酒。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刘邦觉得一群黑影向自己凑了过来。
刘邦转动着自己不时下垂的头,借着如豆的烛光,醉眼迷离地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十几个熟悉的面孔,刘邦用他已经不利索的舌头问道:
“你、你们,回、回来干嘛,还、还不快跑?”
那黑影有十几条,走近刘邦,围在他身前,其中一人问道:
“刘老三,你够仗义,敢私放役徒。可放了这么多人,你回去怎么办?”
刘邦使劲撑起头来道:“回、回去,回、回哪去?”
“回沛县啊,你回去怎么交差啊?”
“是啊,乡里乡亲的,我们都跑了,你怎么办?”
刘邦迷离着双眼道:“我、我不回去,回、回去干、干嘛,回、回去等着关、关起来啊,我、我喝完这酒,也、也跑路。”
其中一个人道:“既然刘老三你也想跑路,那我们都跟着你,反正家是不能回了,回去就得被抓,你就带我们寻个出路吧。”
众人一起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出了村口,大伙一核计,也不知道往哪去?”
“既然大家不想去骊山送死,还不如你领个头,咱们一起寻个出路,岂不是更好。”
刘邦瞪着被酒精烧红的眼睛,依次看着众人道:
“你、你们都、都跟着我?”
众人道:“是啊,三哥,平时你就很有主意,你就领个头吧,我们都跟着你。”
刘邦苦笑了一声,再次垂下头道:
“好、好吧,你、你们可、可真行,还赖、赖上我了。我、我还得管、管你们这、这帮家伙吃、吃饭。”
于是,刘邦和大家商定,为了躲避官府缉拿,连夜去离着不远的芒砀山,到那里落草为寇。
计议已毕,大家趁着夜色,马上出发。
刘邦带着醉意,脚步踉跄,在众人的簇拥下,踏着如银的月色,出了驿站,向芒砀山进发。
众人正沿着大泽间的小路,向前走着,忽然,前面负责探路的人慌慌张张地回来报告: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大家神情跟着一紧,刘邦问道:“慌什么,难道官军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的,亭长。前边有好大一条蛇,横在路上,还是回去绕路吧。”
众人一听,拉扯着刘邦,准备转回去另寻他路。
刘邦借着醉意,摆脱了众人的手道:
“大、大丈夫走、走路,怕、怕什么蛇,在、在哪,我去看看。”
说着,踉踉跄跄地独自往前走。
探路的人赶紧上来拉住刘邦的胳膊道:
“亭长,就在前面不远,那蛇太大了,足有一丈多长,碗口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太吓人了,还是绕开走吧。”
刘邦一听,更不以为然道:
“多、多大的蛇,又、又怎样,今天,我、我正要试试我、我的宝剑锋利否、”
说罢,甩开那人的手,只顾径直向前走去。
那探路的人,对身后的人道:
“刘老三不听我劝,我看他此去必是送死无疑,那条大蛇,光蛇头都有他脑袋大,吐出的信子足有一尺长,他这么过去,不得一口被蛇吞了去,我们还是别过去了,谁过去了,谁得送死。”
众人一听,也停住脚步,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刘邦趁着夜色,提着宝剑前行。
他手中之剑名做赤霄,是在南山由名匠铸得,通长三尺,异常锋利,经常佩戴在身上。
月光下,一条浅灰色的土路,直通向大泽深处,两侧高高的芦苇和荆棘丛,在风中飒飒作响。
刘邦借着酒劲,脚步踉跄,行了约莫半里来路,早望见当路拦着一条大蛇。
只见那蛇,足有丈二长短,碗口粗细,口吐蛇信,两眼似电,通身白练,在月光下闪着阴冷的光,
刘邦本以为是条什么小蛇,仗着手中有剑,没当一回事。等到了近前,看到偌大的一条大蛇,心内也不觉吃了一惊,身上顿时冒出汗来,酒也醒了三分。
刘邦心内踌躇,却待要转身回去,又恐众人耻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众人都没跟过来,也没人帮手,心下有些慌乱。
刘邦左右看了看,试图寻找可供绕过去的路径。
周围茫茫一派水泽,除去荆棘和芦苇,只有这一条通路。
那大蛇,卧在路中央,横亘着,察觉到有人过来,遂将蛇头昂起,向着刘邦这边,吐出蛇信,呈一种进攻的架势来。
刘邦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已没有退路,只好举起宝剑迎上前去。
大蛇见刘邦上前,昂起蛇头,突然向刘邦头部猛地一探,攻击过来。
刘邦一个侧身,闪过蛇头,身体已经来到大蛇的身前。
刘邦毕竟和名师学过剑术,此时正派上用场。只见他将手中利剑对准大蛇一挥,齐刷刷将那大蛇拦腰斩断。
大蛇昂起的蛇头,顿时无力地垂到一旁,蛇身断为两截,恰好将路让开。
刘邦从蛇身中间穿过,随即呼唤众人,继续前行。
众人见路已开,胆战心惊地穿过断蛇,连夜进了芒砀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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