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在泗水亭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八年,吃吃喝喝也好,睡睡女人也罢,时间一长都无聊的很。
借着押送役徒的时机,出去逛逛,尤其是见识一下咸阳, 这座天下最大的都市风景,是刘邦愿意去咸阳的主要原因之一。
刘邦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叫“诗和远方”,但沿途的风土人情,对喜欢闯荡的刘邦来说,始终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在刘邦的潜意识里,朦胧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时常浮现在胸中。
至于是什么,刘邦也说不清。或许只是想多多少少改变一下,总比一成不变地呆在泗水那个地方强。
押运役徒,是亭长的本职工作,当然,县里不止他一个亭长,还有更应该承担这项工作的廷尉等人,但刘邦却喜欢这个差事,大家自然乐得交给他去做。
这次,队伍里还有部分有罪受罚的人,需要服一年以上的苦役,这从他们被绑着的双手及脚上拴的绳子,就能分辨出来。
这些有罪的役徒,区别与五刑之上的罪犯,属于轻微犯罪,不需要关进监狱,而只是罚做一到三年的苦役,做完苦役,刑罚就解除了, 相当于最早的劳动改造。
所以,一路上,不需要给这些役徒们带枷锁,只是在脚上拴上一步远的绳子,双手绑上,互相串联着,防止其逃跑。
这样的役徒路上需要上厕所时,就需要和押送的人员报告“解手”,由押运人员给他解开双手,以便于宽解衣带,后世的“解手”泛指上厕所,即由此而来。
当然,押运人员是不用太担心役徒逃跑的。因为这些人都有民籍,也就是户口,如果逃跑的话,那就成了流民。而流民在秦时,只有落草为寇和讨饭两条路可走,否则,没有户籍无处吃住,就会被冻死、饿死。
按照惯例,这次赴骊山的徭役,就是去干点力气活,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但,这次情况好像有所不同,从役徒们不时窃窃私语的议论中,就能察觉出一些端倪。
“听说,咱们这次是去骊山修始皇陵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是啊,据说都是些扛石头之类的大活,干活累不说,还有禁卫军现场监工,干不好可得挨揍呢!”
“挨揍算什么?听说,修完陵墓,都要被埋在里头呢!”
“这我也听说了,好像上个月就封了一个墓室,所有工匠都被封在里头,要不,怎么又让各县再送役徒过去呢。”
“那要照这么说,咱们这次去,是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你以为呢,我是做好了万一的准备了。”
“你的万一准备是什么?”
那人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才小声道:
“嗯,我的万一准备,实在不行就逃跑,反正不能等着被活埋在里面,给那个人殉葬。”
“那要按你这么说,我们干嘛还等到骊山再跑,没听说么,那里有禁卫军守着,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了。”
“那你的意思是?”
说话的人,扭头看了看远远走在队伍后面的刘邦,压低声音道:
“不如就在这路上跑。”
那人同样小声说道:“你没看见那刘老三,后面一直盯着呢,咱们解个手,他都不错眼珠看着,怎么跑?”
“嗨,那还不好办。”
“你有什么办法?”
那人道:“等一会儿,住下再说。”
说话间,队伍已经离开泗水有几十里路程,当日傍晚,刘邦引役徒们投到驿站,吃饭夜宿。
安顿好众役徒们的住宿和晚饭,刘邦询问驿站的头目,有无酒卖。
驿站的头目摇了摇头,指着与役徒一样的饭菜说道:
“按照官府规定,往来役徒,只提供这些,没有额外的东西。”
刘邦见说,悻悻地转回身,在釜里盛了一碗黍米饭准备吃。
这时,那个路上说话的役徒凑了过来,用胳膊拐了一下刘邦道:“亭长,想喝酒了是不?”
刘邦看了一眼那人,问道:“你有酒?”
那人道:“我哪有酒,你不是有钱么,刚才路过村子的时候,我闻到一家院子里有酒香,一定是自酿酒的。”
“噢,哪一家?”刘邦来了兴致,走了一天,身体困乏,现在要是有一壶酒,那要喝起来,该有多爽。
那人用手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院落道:
“就是那家,篱笆院门口有个米囤子的。要不,我去给你买一坛来?不过,钱得你自己出。”
“好,你去给我买一坛来。可有一样,为防止你逃跑,脚下的绳子我可不能给你解开。”刘邦说着,掏出几个秦半两,交给那人。
“放心吧,咱们乡亲里道的,我还能往哪跑?”
不一时,那人果真买回一大坛子酒来。
刘邦一见,搬过酒坛,就着役徒的饭菜,开始喝了起来。
不知不觉,半坛酒下肚,刘邦喝得醺醉。
加上一路疲劳,刘邦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刘邦醒来,天已大亮,忙轻点人数,准备出发。
结果发现,少了五人,其中就有昨夜去给他买酒的那个人。
刘邦心下明白,那人知道自己喜欢喝酒,故意引诱自己喝醉,这样便于连夜逃跑。
既然跑了,刘邦也无力去抓捕,只能带着剩余的役徒,继续往前走。
他的队伍走到中午,又有两个人,借着“屎道”逃遁了。
见那两个人,拼力逃去的背影,刘邦没去追赶。
一个是自己没那个脚力,跑不过也追不上;一个是身边还有几十号人,不能丢下这些人去追两个人,那样等他追回来,谁知道还会剩下多少。
“这样也不是个办法,照这个架势,没等到咸阳,人就都跑光了,到时候,自己只能去坐牢。”刘邦一边走,一边苦恼着。
此次押送都怪自己大意了,没有仔细思量此行的目的地。下面这帮役徒都议论了些什么,刘邦又不是耳聋,精明的他,早就借着风,听进了耳朵里。
对于这些役徒们,不顾被消除户籍的危险,宁愿成为流民,也不愿去骊山的原因,刘邦也心知肚明、
“他们是不想最后被封在墓室里,成为殉葬品,所以才逃跑。”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活生生的人呢!”
刘邦一路上走,一路上想着,逐渐地,心里就有了打算。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