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驿站的人发现役徒们都跑了,急忙报官。
沛县令得到刘邦私放役徒,率众逃窜的消息,立即派下军卒,四下搜寻。
芒砀山山高林密,刘邦等人藏在深山老林中, 搜寻的官兵们也多半应付差事,粗略搜查一番,自然无法查获。
倒有好事者,将刘邦斩蛇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演绎一番,牵强附会了一段赤帝子斩白帝子的故事, 渐渐在当地流传开来。
楚魏两地的民众, 好巫术, 多信鬼神,附近一些被削去民籍,或者亡命之徒听说后,纷纷归附,不到半年时间,芒砀山就聚集了近二百人的队伍。
到了这年七月,蕲县大泽乡传来了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消息,随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原本沉寂的天下,已然大乱。
刘邦隐约感觉到,机会似乎来了。
正当他琢磨着,如何借机起事的时候,沛县令却主动来相邀了。
原来,陈胜自七月在大泽乡起义后,迅速攻占了附近的五个县,在占领了陈县后,陈胜召集当地三老(掌管当地教化的官)和豪杰商议称王,以陈县为都城, 建立张楚国。
陈胜随即分兵八路,偏师略地。
一时间,中原各郡县的县令们,或跑路,或归附,更有甚者,摇身一变起事响应,将城头的旗帜改变颜色,自己造起自己的反来。
此时的沛县,距离张楚国不过数百里,各种有关义军的消息,纷至沓来,县衙内一日数惊。
沛县令相继得到了如下消息:蕲县令两个月前弃城逃亡,陈县令一个月前被陈胜杀死,会稽的郡守本想起事,也被项梁先动了手,番阳的县令吴芮借机造起了反,转眼换了个起义的马甲,保住了性命。
眼看天下大乱, 这小小的沛县城, 已是风雨飘摇, 宛如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随时有覆灭的危险。
两个多月来,县城里议论纷纷,府衙上下人心惶惶,做为一县之守的县令,无论从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城池的安全,都不得不想想办法了。
别看平日里很多人围着他转,也不乏巴结之人,可真正可以坐下来商量事情的人,屈指可数。
如果再考虑脑子里要有点东西,既能帮自己出主意,又相对可靠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主吏掾萧何,一个是狱掾曹参。
做为县令助手的萧何,平素里衙门内的大事小情,县令都喜欢交给他办,一来办事周到,前后左右都能照顾好,二来多少年了,用掼了手,也喜欢遇事找他商量。
而曹参,自不必说,县里的各种诉讼断案,少不了参与,经常给县令抵挡一些事情。当然,其间一些托情好处之类的,也少不了通过他的手处理。
时间一长,几乎也算得上他的左膀右臂了。
尤其是这关乎身家性命的造反大事,也只有先和他俩商量。时到今日,形势危急,不能不早做决策。
沛县令将自己的初步想法,告诉了二人,大意是:
他不想走陈县令和会稽郡守被杀的路,又舍不得经营多年的沛县;所以,他想走番县令的路子。
萧何和曹参,听完县令的主意,有些意外,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私底下,两个人这段时间,也频繁讨论此事。毕竟身为官吏,与自己的前途和性命相关,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都不得不认真思考。
两人也为县令的出路着想过,这与他俩今后走哪条路有关。
刚才县令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虽有些意外,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番县令吴芮,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据说还有了相当的势力。
想到此,萧何说道:
“县令大人,真的想举事么?”
县令终于等来了萧何的开口,点点头道:
“这件事,在我心里思考了好久,现在摆在我等面前的,就是这几条路。”
“一是走陈县令的路,战死或者被杀。”
“一是走蓟县令的路,跑路走人。”
“最后一条就是番县吴芮的路,起兵响应。这一条路,既能保住城池,也能使各位保住性命,留住饭碗,实在是最好的策略。”
曹参见县令说完,接口说道:
“这条路也有很大的风险,万一造反不成,可是灭族之罪啊。”
听到这句话,县令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望着曹参,有些失神。
他们都深知秦国的法律,晓得其中的利害。
萧何看了曹参一眼,目光又转回到县令,说道:
“县令大人,这造反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不简单呢。”
“唔?”县令回过神来,看着萧何。
萧何见县令心神不宁的样子,知道他现在心虚的很,应该还没拿定主意,于是道:
“大人,您想一想,您在县令的位置上坐了有十年了吧。”
“嗯,已经十年了。”县令怅然道。
“就是啊,咱这大秦的法律,您是知道的。要多残酷有多残酷,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在您手上,杀了头的,斩了手脚的,刺了面的,关进监狱的,充作劳役的,罚了很多钱的等等,就像牛毛一样,数也数不清。”
萧何说到这儿,县令的脸色更难看了。
萧何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如果这些人揪住过往说事,不服从甚至联合起来反对,到那时,您还能镇压得住吗?”
县令禁不住有些心慌意乱,忙问:
“那萧大人的意思,咱们就不能造反了,那还有什么路可走?”
萧何摇了摇头,又看了曹参一眼。
曹参的眼里已然放出光来。
萧何收回目光,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才对县令说道:
“大人,那个番县的吴芮,之所以敢造反,是因为他早就有义声。平日里,好侠义之事,江湖上多有传名,这一点,大人是不具备的。”
此时的萧何,已不顾忌县令的面子了。
他知道,此情此景,无论他怎样剥县令的画皮,县令都无可奈何。
当然,萧何敢于直面剥他,也早做好了后手准备。
县令听萧何这样说,回想起自己干得许多缺德事,头上不禁冒出汗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