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真他妈的要人命了。
“你想我去吗?”
眼看着前面就快要到家了,我却神使鬼差地问了这样一句话,矫情地不可思议。
仅仅听着尤清含笑同我讲话,掌心中的粘腻就怎么也擦不干净——即使清清楚楚,电话那头的尤清眼里,我只是鱼塘里一条刚落网的鱼。
便听见他顿了顿,继而道:“想。”
他不知道正在哪里,那边儿非常安静,几乎可以说是悄然无声。
其实我并不在乎这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不重要,逢场作戏之流,我见得多了,并不差尤清这一个。
以前琼瑶大火的时候,我看新还珠格格,还为了小燕子和永琪的爱情激动不已。现在一颗老心早被砂纸磨糙了,在乎的只有油价今天涨没涨,香菜他妈的又贵了。
上高中的时候虚荣得很,看别的女孩儿有什么吃的,穿的,我就也跟我爸要。我爸爸经常不同意,我就很难过,边写物理作业边掉眼泪,心想我学习都这么辛苦了,凭什么不给我买啊——
那时候似乎对价钱就没什么概念,总觉得不就几十来块钱的东西,值得什么呢?
我前头提过一嘴,高中是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学区房,分了a,b两个区。a区环境好,房子面积大,带学位,贵得要死。b区环境差,户型都是五十来平方,没有绿化。
小区就把b区的房子拿出一部分来给学校老师作优惠,打折扣——就算这样,那打完折的房子我们家也是买不起的。
所以那时候,我家楼上住着化学老师亮亮哥,楼下住着物理老师李建,对门住着娃娃脸的生物老师。
有一次晚上我趴在物理卷子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桌子,绝望得下楼到小卖部买劲爽薄荷糖,那种糖只要来上一颗,再到窗口吹吹寒风,最好再灌一口凉水——
嘶——
上头得很。
于是倒霉催地在小卖部遇上了买馒头的亮亮哥,我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腿肚子打颤地跟在她屁股后头等结账,就听见她抱怨老板:“人家的馒头都一块三个,你家咋谮贵?!”
老板已经把馒头跟装进袋子里了,笑了笑也没接茬儿,就要递给亮亮哥。谁知亮亮哥大手一挥:“不成儿,你这太贵了,不要了不要了——”
说着,她接了个电话,语气十八变:“欸妞妞啊,在外头还适应不,缺啥给妈说啊——”后面的话我没听见,因为她掀开厚厚的帘子走了。
皮油靴踩在水泥地上清脆清脆的。
大概她那一个转身间,我才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生存不易。
都是为了生存,我不知道尤清遇到了什么事,出来做这样的事,但大抵逃不出一个悲欢离合,旦夕祸福。
“好,在家里等着我。”
安未见我挂了电话,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感觉吐出这一口她的肺就该成真空了。于是便听她语重心长,极为老成地说:“傻逼,他以前是真牛逼,但现在,他尤清说白了,就是个卖的——你可千万别犯傻。”
言罢,她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却震惊地发现——我在笑。
安未:“……”
原本一脸的悲怆,安未瞬间破了功,没好气道:“笑,笑个屁,等你被他把积蓄骗光,房子,车全转到人家名下,看你到时候哭死去吧——老子可不收留你个傻逼。”
我本来没想笑的,但安未难得这样语重心长的样儿特像我姥儿摸着我的手说:“乖孙儿——”
眼看着安未要炸,我特怕她一不小心把我新车蹭破一层皮,那伤筋动骨的我可撑不住,于是我忍着笑,吭哧吭哧地顺毛儿:
“放心放心,看把我们小仙女给气的——放心,我发誓,绝对只允许尤清先生欺骗我的感情,绝对不允许尤清先生欺骗我的钱!”
我笑得脸都要抽筋儿了,这样愉悦的笑脸一直到了晚上的同学聚会,才戛然而止——我万万没料到,王半仙儿把聚会地点安排在了尤清工作的夜总会。
我更没料到,本该乖乖等着我的尤清,当晚就出现在了夜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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