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真目光幽深的看着已经走远的背影。
边上有人犹豫再三,上前问道:“赫首领,我们当真就要放弃了吗?”
赫真摩挲着手背上的凹凸不平的疤痕,出神了许久。
稍许,他又转回看向灯火阑珊的京都城。
“不”,赫真沉着声道,“殿下如今不愿意,可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他既不愿意主动回来,那只好让我们逼他一把了。”
“您是打算……”
赫真回首看向他,“安排下去,让大家做好准备,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务必让殿下答应加入我们。”
“——我们没有退路了,事与成败,乃在人为。”
洛宴宁觉得,今日这一遭,还是归根于她一时冲动又折了回来。
无妄之灾不过如此。
她暗自思衬了一番。
——刚才的那些话,怎么看都是这位的私事。
貌似这私事还不简单。
藏着大大的古怪。
关于这位的诸多传言,她也是皆有耳闻,如今再与刚才的一幕联想到一起。
她觉得自己撞进了大秘密里。
她平白听了一耳,如今若是这人一个反悔,忽然想要灭口,她便是再无生还的可能。
想到这里,洛宴宁便是悄悄的回头看了眼。
见人神色淡淡,并无波澜。
好似对刚才的一通事根本不在意。
洛宴宁不是很能看得明白,只能暂时转回头来。
楚矜看到了她的动作,只道,“你想要问什么便问?”
洛宴宁沉默了一会,带着几分谨慎问,“你会灭口吗?”
她一向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
楚矜不答,只是反问道:“你会出卖我吗?”
洛宴宁倏的回眸看他,一字一句认真道,“你会我就会。”
楚矜瞧见她较真的模样,只是微微弯了弯唇,问她:“刚才那帮人看清楚样子了吗?”
洛宴宁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那就好”,楚矜说,“以后只要在京都看见了,就离远一点”。
思及今夜的事情,他又忽然沉了声,“最近一段时间切记不要单独外出。”
“你是怕他们再回京?”洛宴宁若有所思。
她刚才听见了那些话,如今怕是难独善其身了。
不说其他的,听那人最后说那通话,就是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样子。
大意了。
洛宴宁想,其实不该牵扯进来的。
“按理说这件事情跟我应该没有关系,本来只是殿下你一个人的事情,殿下现在带上了我”,洛宴宁想得多,“我发现事情怎么还变复杂了?”
一开始只是容瑜。
然后是太后,是那件不被人知的十八年前。
如今再加上刚才那一出。
“我说过,日后会给你解释”,楚矜说,“我知道你有顾虑,如今算是你手中有我的一个把柄了,你还怕我骗你不成?”
洛宴宁不理会他后半句,只问:“日后是什么时候?”
洛宴宁已经可以看见镇北侯府的匾额了。
远处的喧嚣在渐渐平静下来,想来是孟言已经疏散了人群。
楚矜把她上面抱了下来,眉眼都隐在了浓稠的夜色里,只能听闻他清亮音色:
“后日我们还会再见,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我会慢慢告诉你。”
洛宴宁回到府中的时候,还觉得心有余悸。
白芷早就急得不行,这会看见了人,连忙的迎了出来。
“小姐,现在满街都是在抓刺客”,白芷道,“你可是把我给吓死了。”
洛宴宁回头看了眼府门,吩咐道,“外面如今乱成一团,关上府门,严加防守,诸事都小心一些。”
说罢,白芷便是扶着她往里面走。
却是在刚走出几步远,便在院中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不知道是已经站了多久了。
背着身,定定的望向洛宴宁闺房的方向。
肩膀上的血迹还在。
白芷一惊,刚准备出声,便是被洛宴宁给拉住了。
洛宴宁出声喊道,“五殿下,不知您深夜到访,是想要说个什么理?”
容瑜闻声才回了头。
刚向前走出一步,便是被洛宴宁的眼神给叫停了。
“我不过来就是了”,他有几分无奈解释,“我只是想要见见你,这才……”
后面的话,他倒是先默了声。
倒是先入为主的让人觉得是冤枉了他。
“容瑜,你不会以为,你安排得妥当,便是真的让人找不出证据来了”,洛宴宁冷下声来。
容瑜的视线有一瞬的恍惚。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容瑜问,“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不肯相信我?”
眼前的人一脸的防备,那谨慎的样子深深的刺疼着容瑜的理智。
洛宴宁观着他,就觉得可笑。
她警告道:“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靠近镇北侯府。”
洛宴宁仍记得刚才的事情。
刚才在城外发生的事情。
他们别了那群人之后一路向着南岭寺去。
起先的时候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要往那边走。
直到楚矜带着她绕了又绕,在高处停了下来。
她才彻底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他们前脚刚走,几个黑衣人便是出现在了刚经过的路上。
黑衣人的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人,忽然懵了,“不是说殿下今夜会带人过来,我怎么看着不像是殿下。”
另一人也有些不解,“可是我们一直按照计划在这里路上候着,从来不曾错过什么。”
“不像是殿下,倒像是勤王”,最开始说话的黑衣人道,“事情不对。”
“——去找陆英问问,今夜的行动是否还继续,这路我们是还要炸吗?”
……
就因为她始终不出府,容瑜竟能想出这一招。
今夜的行动……
若是她当时真的跟着容瑜走了。
恐怕如今还被人堵在南岭寺上,不知要遭些什么境况。
想到这里,洛宴宁便是一阵的恶寒。
洛宴宁道,“殿下今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殿下心里清楚得很,你不用来我这里解释,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能值得解释的地方。”
容瑜仍不肯罢休,“是不是有人和你说过些什么?”
他想到了陆英告诉自己的一切,然后问她:“你没有来赴我的约,是因为……皇叔?”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
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当时又碍于在洛宴宁的面前,只能藏了那些负面的情绪,尽力的表现出和善的样子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来问我”,洛宴宁目光沉着的看他,“我跟你怕是还没有熟悉到,连这些都要跟你交待的地步吧。”
容瑜不说话了。
陆英说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
所以才会来这里想要来要个答案。
可是现在看着她回答的如此果断,容瑜只觉得心中有什么落空了。
“他跟你说我什么了?”容瑜喉咙苦涩。
洛宴宁觉得这个人烦透了。
“你去问他”,洛宴宁说,“既然是他说的,你问我也没用。”
容瑜仍觉得不甘心,“你也知他在京都的传言,他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说不准都是骗你的,那是个火坑,你何必为了躲我气我这样委屈自己。”
洛宴宁目光在他身上的伤口处停留了一瞬,嗤笑一声:
“殿下身上不疼了吗?如今还有时间在此跟我说着这些,莫不是宴宁刚才下手太轻了?”
容瑜说不清自己一时是在恐慌些什么。
心中直升的不安,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不过是被他骗了”,容瑜说,“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那般心思深沉的人,不过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哦?”洛宴宁觉得可笑,“你想说你是真心实意的吗?”
容瑜觉得她那道视线望的太奇怪的,导致他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在口边顿了顿。
这犹豫没持续很久,他便恢复如常了。
“我刚指天发誓,我所言不假”,容瑜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说得信誓旦旦。
在洛宴宁梦境中,前期的他也便是如此。
总得想出各种方法让人信服他。
等你一时失了防备,进了他的圈套之中,便是落于獠牙之下,再无翻身之地。
洛宴宁无动于衷的看他,“话说完了吗?”
“阿宁……”容瑜不觉得身上疼,只觉得心口的地方难受,隐隐不安中又夹杂着一股无能为力的窒息。
见人还不准备走,洛宴宁觉得晦气。
尤其是再在这院中看见他的时候。
洛宴宁凝着他,“你若是再不走,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容瑜还欲说什么,但是洛宴宁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见人已经转身向外走了,容瑜想要追上去,却是刚动又见人回头了。
洛宴宁见着他的动作,“你当真以为侯府没人了吗?”
“我……”
容瑜刚出了声,便是被洛宴宁打断了。
只听洛宴宁忽然看向一处,欣喜的叫道:“孟言姐姐,你来得正好……”
容瑜紧张看向走廊处。
身后忽然噤了声,洛宴宁不动声色的听了一会。
稍许,便是听见人走了的声音。
洛宴宁这才敛了笑意,嘴角一点点的淡了下来。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围墙,冷冷吩咐道:
“这守得太松散了,有人进来竟也没人察觉出来,让他们重新布置,我不想要再在这里看见容瑜第二次。”
白芷担忧的看着她,“奴婢觉得五殿下这行为着实不妥,小姐,这件事情要不要还是跟太后娘娘说一声,虽然侯爷和公子们不在京,但是娘娘定会替小姐做主挡了这烦心事。”
洛宴宁摇摇头。
她想起了月灵的事情。
想到了那桩十八年的前无人知晓的事情。
也想到了梦境里关于太后娘娘的只言片语。
“先不用惊动娘娘”,洛宴宁有自己的打算,“三哥不日就将归京,我也会传信给阿爹,办法总归是有的,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往宫里说。”
她话刚落,姜嬷嬷已经披了衣从从屋内走了出来。
“四姑娘?”姜嬷嬷挪着步子,“怎的还站在外面?”
洛宴宁这才有了几分重新回到人间的真实感。
她对着来人笑了笑,“嬷嬷,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姜嬷嬷觉得不安,不等人走近,她先快步上前拉住了洛宴宁,“四姑娘是去何处了,怎的手这么凉?”
“我没事,嬷嬷,倒是您,这个时辰该休息了”,洛宴宁害怕她摔了,好好的扶住,只道,“是不是下面人又偷懒了,我明明让她们到时辰了就服侍您休息的。”
“这也不关她们的事。”
姜嬷嬷走出了几步,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回头看她,
“你往日都来缠着我给你讲乐希小姐的事,今夜我迟迟见不到人,问了往日你身边的那一圈人都说没事,却不告诉你去哪了,我怎么还可能安心!”
说罢,就准备再问问白芷。
洛宴宁先一步不动声色的给了白芷一个眼神。
白芷便是悄悄的退了下去。
“怎么走了?”姜嬷嬷指着白芷离开的背影。
又回头看洛宴宁,故作严肃,“你让我安心,有事也说没事,你把她叫回来,到底什么事我还是要问个明白。”
洛宴宁安抚的对她笑了笑,一边扶着她进屋,一边道:
“嬷嬷多虑了,稍有事耽搁了,你看宴宁如今不是来了吗?”
临到了门槛,她轻声提醒道,“嬷嬷小心脚下。”
“宁丫头”,姜嬷嬷脸还是皱得厉害,“你不要看我老了,就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身子还硬朗得很,不撑到看你找到好归宿,我怎敢下去见你母亲。”
洛宴宁解释道,“真没事,您如今住进了府里,有些事情下面的人弄不清,我是怕您住得不舒服了,刚才只是特地去吩咐了一番,这才耽搁了。”
姜嬷嬷这才半信半疑的进了屋。
当初姜嬷嬷来的时候,为了方便照顾,洛宴宁便是把她安排在了自己院子里。
今晚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姜嬷嬷的精力早就抵不住了。
如今看见人来了,安下心来,困意也上来了。
洛宴宁等人安睡之后,才悄悄的退了出来。
乔喜已经等在了一边了。
刚准备出声,便是被洛宴宁给止住了。
洛宴宁回头静静听了一遍房间里的声音,确认人还在熟睡,才是松了口气。
轻声把门合了上去。
直到回了自己屋内,洛宴宁才问乔喜:
“孟言姐姐那边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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