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为什么要问。
本来已经缓得差不多了,这句话让乔阿又觉得委屈起来。她低下头,使劲揉揉眼,擦掉正要夺眶的泪,语气故作轻松:“哎呀别提了,爷爷要午休,我就先出来了,手机还掉了,我又不记得你号码,你跑哪里去了!冻死我了。”
好了,眼睛干了。她再次抬起头:“风太大了,吹得眼都疼。”
贺薄文淡淡地俯视她,声音比平时更轻上几分:“吃过了吗?”
“吃了。”说完,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贺薄文看乔阿这幅狼狈模样,心里大概是明白了。他没多说,既然这孩子极力掩饰,便顺着顾及她的面子,什么也不问。只是牵起她的手,把人拉了起来。
蹲太久,腿都麻了,乔阿往旁边倾了一下。贺薄文稳住她的肩,感觉到她冻得发抖,便把自己脖子上耷着的围巾给她包上:“回家了。”
乔阿不敢看他,怕自己绷不住,泪水再次喷涌而出。
她以为贺薄文只是拉自己一把,等起身就会松开,毕竟从来没有这样过。这个人奇葩的很,连自己的亲人都很少触碰。
可是他没有放手,领着她往车子走过去。
地面不平,坑坑洼洼的,积了大滩小摊水洼。
乔阿一直低着头,看他牵住自己的这只手,又大又长,骨节分明,手腕不着一物,只露出个灰色的毛衣边边。
原来,他的掌心这样温暖。暖到全身都淌过一阵热流般,抵御住呼啸的冷风。
贺薄文把车内空调打开,让乔阿坐着等会。
不久,他提了样东西回来。坐进车里,递给乔阿。
乔阿正低落着,不解地看向面前的袋子:“干什么?”
他说:“我不懂这些,店员说这是新品,销量不错。”
乔阿一边惊讶于贺薄文居然会买奶茶给自己,毕竟他向来不赞成喝此类东西,一边又沉浸在这一系列行为的感动中,乖乖接过它,拆开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
“好喝吗?”
乔阿摇摇头,这是什么鬼东西,像鼻涕似的,简直难以下咽。
“果然不能信商家的话。”
乔阿不禁被他的语气惹得笑了起来:“不知道买什么的时候就买珍珠奶茶,一般都不会错。”
“好。”
乔阿太饿了,只能囫囵吸咽,一边喝一边看向他,被冻僵的心活了过来:“谢谢小文叔。”
“这么客气。”
乔阿沉默片刻,问:“小文叔,你觉得我很烦吗?”
他不想撒谎,坦白道:“确实有点烦,但已经习惯了。”
乔阿有点哭笑不得:“干嘛这么实诚。”
“越亲近的人越不用遮遮掩掩。”
“你总是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我的巴掌不重,糖却够甜。”
乔阿顿时不想理这个人了。
贺薄文猜到她中午没吃饭,换了种方式问:“吃饱没有?爷爷家的饭不太习惯吧?”
乔阿没回答,默认下来。
“要不要再吃点?我也没吃饱,刚才那家餐馆的米半生不熟,环境也不太卫生。”这是真话。
“不吃了,我想回家。”
“好。”贺薄文依着她来,“安全带。”
乔阿系好安全带,别过脸去看窗外。空调温度高,身体发热,她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
贺薄文说:“放到后面。”
乔阿拿着它愣了下:“你不会不要了吧?”
“送你了。”
乔阿哼一声,把它铺在腿上:“嫌弃就直说,还送我了。”
“生气了?”贺薄文扫过来一眼,笑了笑,“等会带你买一条新的。”
这让乔阿想起给后奶奶买的那条围巾,两千多块!
真讨厌,那都是她绞尽脑汁,一点点挤出时间写文章赚的。
她气得猛吸口奶茶。
呕——真想吐。
……
两市相临,开回去要两个小时。
乔阿睡了一路,直到进市区,车子停停走走才醒了过来。
她往上抬抬身子,看一眼贺薄文,又向外面望过去:“到哪里?”
“还有不到二十公里。”
天气放晴,太阳暖洋洋的,把她腿上的浅棕色围巾笼上一层黄晕。乔阿抚摸它两下,软软的,很暖和。
贺薄文说:“再睡会,到了叫你。”
“不想睡了。”
“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乔阿无精打采地看外面缓慢挪动的车流,隔了几秒转向贺薄文,“干什么你都同意吗?”
贺薄文一脸淡然地看方向,“嗯”了一声。
“那我想去游乐园。”
他认真开车,没同意,也没拒绝。
乔阿撇了下嘴:“不去就算了。”
“导航改一下。”
乔阿惊喜地笑了,在屏幕上搜索附近的游乐园。
贺薄文按提示到前面路口调头,乐园离此处距离九公里多,不到半小时就能开到。这个点过去的话,还能玩上几个项目。
乔阿突然想到:“小文叔,你回来以后不就是在搞游乐场吗?要不去你那?”
“还没做好。”
“是什么样的?”
“和传统游乐园有些区别,偏向科技类,以ar和实景沉浸式剧场为主。”贺薄文见她感兴趣,便多说两句,“有现代馆,古风馆,民国馆,和国外风情等。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差不多可以试营业,你可以带朋友们去体验。”
“要钱吗?”
贺薄文扬起唇角:“不要。”
乔阿点点头:“那我带全班去。”
“好。”
“全校。”
“有点为难。”
“我逗你呢,我就带几个好朋友。”
……
虽然是寒假,但不逢双休,人不算多,停车场也有很多空位。
买票进入后,乔阿先上大摆锤摇了一把。贺薄文不喜欢这种刺激类游戏,而且他有些晕器材。
事实证明,和贺薄文来游乐园简直无聊至极。
从过山车到碰碰车,跳楼机到海盗船,他一个都不上。
乔阿好不容易拉他进了个鬼屋,她胆子大,并不怕这些,哪怕是npc追着跑也无动于衷。可就想逗逗贺薄文,总是猝不及防狂叫一声。
果然,老男人没意思得很,不仅丝毫没反应,脸不红心不跳,心平气和走完一程,还反过来说她太不淡定。
这一天折腾,乔阿本想回去休息,听说今晚有表演和烟花,便想等等。她特别喜欢烟火爆竹,可这几年城市禁燃,已经很久没看过了。
时间还早,他们去影厅看几场短片,最后上了摩天轮。
这两项应该是乐园里最适合贺薄文的项目了。乔阿坐在他对面,疲惫地俯视下面的灯光,从近到远,从远再到近。
而贺薄文一直在看手机,还接了两个电话。听上去,一个是朋友的,一个是工作上的。
摩天轮很大,一圈下来快半个小时。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乔阿买了个会发光的红色恶魔角发箍,站在道路两边看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游走。
贺薄文站在旁边,他对这些表演毫无兴趣,早些年做过这一类乐园,早就看腻了,只是为了陪着她。一趟下去,发现服化也挺有意思。
他垂眸,看一眼身旁这个摇头晃脑的女孩子,可算是开心了。
烟火表演在七点五十整。
他们找到一个不错的观赏点等待。人不多,也挺清静。
趁还没开始,乔阿翻看先前贺薄文给自己拍的照片。
男人手机里没美颜相机,好在她上镜,又会摆姿势,扛得住高像素直怼。
忽然,嘭——
一朵绚烂的粉花绽放在夜空。
乔阿猛然抬头,看到烟花坠落,紧接着又是花团锦簇的一片。
他们皆沉默,望着同一个方向,眼中尽是灿烂星火。
乔阿最后拍了几张照片,便把手机还给贺薄文。
只见他微抬下巴,专心致志地欣赏烟火。红色的、蓝色的、橙色的火光交相映在他的脸庞。而他一动不动,像座完美的雕像,冰冷又亲切。
乔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许久。
好奇怪,心口胀胀的,有什么东西要拨开皮囊跳出来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这混蛋天太冷了。下一秒她就打了个寒颤。
贺薄文似乎感觉到什么,忽然看过来。
乔阿赶紧躲开视线,手指抠了抠头上的小角,却在心里问自己:干嘛要躲啊?
于是,她再次看向贺薄文。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沉默地对望。
贺薄文说了什么话,被“嘣嘣嘣”的燃爆声掩盖。乔阿没听清,“啊?”了一声。
贺薄文低头,靠近她的耳边又重复一遍:“回家吗?”
回家吗?
好啊。
乔阿点点头,
耳边一直萦绕着他的这句话,低沉、温柔、干净……他的声线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好听。
此处有些暗,路灯照不太清地面,贺薄文走在她的前面。
乔阿始终注视着他的背影。
从小到大爬过这么多次,从未正经观察过。原来他的肩这么宽,好像跟在身后,便什么也不再怕了。
一路上,情侣在拥抱,小孩在欢笑。
鸟儿噤声落在小树枝丫。
寒风也沉默。
她紧跟着这个看了十六年的男人,莫名动了动嘴角。
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做——怦然心动。
就像这疯狂的火焰,连同我的理智。
一起在燃烧。
……
车子停在路边,他们进了一家便利店。
心情好起来,肚子却开始叫嚣。乔阿实在忍不住,才叫贺薄文停下去吃点东西。
她就想吃泡面。
已经快八点半了,下午乔阿在游乐园里吃了些小零食垫肚子,可贺薄文向来不碰那些,只喝了半瓶水。
乔阿拿了两盒泡面,全给泡上。
贺薄文把桌凳擦干净才坐下,注视着面前的两碗,一本正经地说:“暴饮暴食不好。”
乔阿说:“那盒是给你的。”
“我不吃。”
“浪费可耻。”
“那我也不吃。”
“你尝一下吧,这个牌子真的很好吃,而且健康。”
“速食产品哪有健康。”
乔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清湛的双眸水汪汪的,看着要哭似的,其实她只是眼睛还有些不舒服:“你尝一口嘛。”
贺薄文心里默默叹了声,掀开盖子看一眼,米黄色面条软乎乎的,看上去挺筋道。中午没吃好,到现在也没进食,他确实饿了。这孩子今天受创,索性顺她一次。
他拿起塑料叉挑起两根吃下。
乔阿在一旁期待地等着:“怎么样?”
贺薄文完全咽下才开口:“不难吃。”
“明明就很好吃,”乔阿也打开自己那盒,一番比较,“你那盒有火腿肠。”
贺薄文并不打算吃这根火腿肠,它粉嫩嫩的,看上去十分不健康。
乔阿有点馋,去拿了根火腿剥开放进面里,便开始大口吸食,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贺薄文说:“吃饭不要发出这种声音。”
乔阿点头:“好。”
居然这么听话。
贺薄文本以为她会和自己斗上两句,这么乖顺属实有些不习惯,看来是真的心情不好。他没有多想,又挑了两根面条吃下。
两人沉默吃完盒面,乔阿没饱,想再去拿个饭团吃,却见贺薄文只吃了半碗便撂下叉子,还把那根火腿留了下来。
“你不吃了吗?”
“嗯。”
“那给我吧。”说着端起他的那碗就吃起来。
贺薄文不是很能接受这种行为,且不说吃别人碗里的,他无论在外还是在家吃饭都必须用公筷。刚要进行一番教育,乔阿叉起火腿肠,一口咬下半截,满眼都是笑意。
哎,算了。日子不对,改日再说。
乔阿愉悦地咽下最后一口。
这真是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火腿肠。
最好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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