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教学楼顶层，经过杂物室，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千翎刚好喝完最后一口酸奶，将酸奶盒扔进垃圾桶。
抱着笔记本，她走向已经安坐着的人，“不好意思，今天等了挺久的吧。”
“还好，”程翊淡声道，顿了一瞬，抬眸看向她，似是随口问道，“今天晚了一小会儿，是有事耽误了吗？”
千翎想起刚才吃饭，她吃一口，就要停下来乌龟大喘气两口，这原因被其他人知道还好，可是对程翊，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于是，她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朋友心情不好，我问了几句。”
瞥了她一眼，程翊简短地嗯了声，不再开口。
打开笔记本，千翎想起什么，问道：“今天体育课上，你们班那边篮球场乱哄哄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程翊眼眸低垂，额发的阴影覆住半张脸，让她看不清楚神情。
千翎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奈何她实在好奇，胆子也跟着变大了，“当时四周围着一群人，我看到中间有两个人，像是起冲突了，其中一个，我觉得很眼熟——”
话还没说完，程翊便开口，面不改色道：“是我。”
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她又往程翊那凑了凑，睁圆着眼，满脸疑惑，问：“那会儿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吵起来？”
程翊没回答，而是掀了掀眼皮，看向她主动凑过来的脸。
平常跟在他身后下楼，都要隔那么远，这下因为好奇，反倒主动凑过来了。
程翊淡淡道：“有心思关心别的事，看来我之前讲的你都弄懂了。”
话题转得太快，千翎还没反应过来。
手伸向桌上摊开的笔记本，程翊说：“笔记本可以收起来了，今天不讲新知识，我出题考考你。”
一听到考试相关字眼，她秒怂，急忙道：“不要。”
她往前一扑，连人带胳膊压在桌上，把笔记本护得死死的。
当然，被压住的，还有程翊没来及收回的手。
两个人同时觉察到了异样的触感。
夕阳余晖悄悄照进天台的角落里，洒下一片暧昧的橙黄。
胸前猛然间撞上一块凸起，千翎觉得有点疼，可这时候，疼倒是其次，羞赧如开闸洪水般，一股脑往头上涌，她的脸瞬间红透了。
程翊这边，也是头回感到手足无措，少女柔软的胸脯压在手上，一时间，他惊诧到瞳孔微微放大。
后知后觉地，千翎回过神，直起身体。
下一秒，程翊快速收回手。
相对无言的瞬间，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
程翊心理素质比千翎好，平复好呼吸后，看向她红通通的脸，轻咳了一声，语气镇定地开口：“算了，今天就放过你一次。”
千翎悄悄偏过头，红着脸瞄了旁边一眼。
程翊神色如常，说：“接着讲新知识，把你的笔拿好，准备记笔记。”
她赶紧拿起笔，手心捏紧笔杆，克制着心头的狂跳。
程翊冷静地开讲，和往常一样，语调平稳，逻辑连贯，似乎刚才的事如同错乱间的小插曲，被傍晚的风轻轻一吹，便烟消云散。
只是，他微红的耳尖泄露出些许不宁心绪。
被这乌龙一闹，千翎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勉强能集中注意力，听程翊讲课，至于其他，全然忘了个干净。
体育课上的事，她忘了问，程翊却没忘了想。
解散后，班上男生占好场地，要打篮球，他脱下外套放在一旁，正要上场，听到班上几个男生的对话。
“看那边，路千翎在打羽毛球呢。”赵延越说。
有人问：“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赵延越着急忙慌的，手指了下方向，“就在那儿啊，7班那帮打篮球的旁边，看到了没？”
“看到了，看到了！哦呦，路千翎今天穿得挺好看的嘛，啧啧，清纯得很。”
赵延越摩拳擦掌，语气里是控制不住的兴奋，“兄弟们，机会来了，我要上了。”
“人家现在没空，要勾搭也等人下场啊，咱们先打会儿球。”
赵延越一脸势在必得，盯着远处，眼神直勾勾的，“行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程翊在一旁听着，脑袋低垂，掩住阴郁神色，他摩挲着手里的水瓶，将瓶盖拧开，喝了几口水，然后丢到一旁。
上场之后，他一反常态，不再温和地跟队友配合，而是主动出击。
赵延越在被连续盖了几个帽后，终于忍无可忍，冲过来朝他大吼：“你他妈有完没完！”
看着赵延越满脸涨红，恼羞成怒的样子，程翊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不想死的话，就别打路千翎的主意。”
意料之内的，赵延越瞬间变脸。
蠢货，他在心里蔑笑了一声。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骚动。
程翊转过身，看到路千翎倒在地上，愣了一瞬，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腿先迈了出去。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人群里冲出一个男生，将路千翎半抱起来，满脸写着紧张和慌乱。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程翊面无表情，走到一旁的阴影里，看着路千翎被搀着，去洗手池边，男生在她额头上轻拍着，一脸的心疼。
而路千翎，居然在对男生笑，笑得阳光灿烂，眉眼生花。
打情骂俏？
呵。
眼底泛起丝寒意，程翊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翊停下回忆，旁边的人正在认真做笔记，他淡淡望着，想起开始时两人的对话。
她来得迟，他试探性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那两句随意的回答，倒像是敷衍。
看着旁边那张没心没肺的脸，程翊心头泛起丝久违的烦躁。
-
结束时，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昏黄。
从天台下楼梯，程翊在前慢慢走着，用比往常慢上一半的速度，身后的人依旧没敢上前。
停下步子，程翊冷冷出声：“走这么慢，不怕晚自习迟到？”
迈出去的脚收回，千翎也站着不动了，小声回答：“不是你先走得慢么？”
程翊双手插兜，转身望去，见她还站在上面，没下来，眼神有点冷，“我要在这里站到七点整，晚自习开始，你也跟我一起站？”
千翎摇摇头。
程翊等了几秒钟，可她还是站着没动。
“你怕什么？”程翊突然冒出一句。
千翎有点发蒙，紧跟着又摇头，然后就看到，程翊长腿踏上台阶，朝自己走来。
5、4、3、2、1。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程翊每踏上一阶，她的心里便咚的一声，仿佛有钟声响起，震得她心脏发颤。
在她面前停下，程翊站在下面一阶台阶上，还是比她高处小半个头。
程翊淡淡开口：“不怕，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夕阳照在程翊的脸上，本就精致的五官甚至到了漂亮的程度，她看着，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说话结巴起来，“因、因为，之前每天都、都这样走的。”
这是原因之一，另外的，让她今天异常不敢靠近的原因，还有傍晚发生的那件事。
在跟异性有超乎寻常的肌肤接触这件事上，她完全是张白纸，又脸皮薄，被程翊无意间“袭胸”，她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不去在意。
可这个原因，她绝对不能让程翊知道！
只可惜，自刚才走上前，程翊眼神就一直凝着她，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悉数落到他眼里，更不用说，她脸上那两团想藏也藏不住的红晕。
她在想什么，是害怕，还是害羞，程翊这下瞧了个明白。
轻笑一声，程翊说：“算了，你爱跟就跟吧。”
说完，程翊转过身，往下走。
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这一刻总算能放下了，千翎深呼吸了几口，平复心情。
两人下了楼梯，走过杂物室，程翊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门把手有股强大的阻力。
咔嚓来回拧了几圈，门还是没开。
“怎么了？”千翎疑惑。
确认打不开后，程翊说：“门被锁上了。”
“锁上？这里一般都不会锁门的。”千翎不甘心，上前拧门把手，依旧失败了。
门边的窗户有栅栏，没办法爬窗户出去，而且杂物室在六楼，整个楼层都没有班级，就算要喊人，也不可能有人听到。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她的声音有些丧气。
程翊没出声，掏出手机，想要给人打电话。
他触了两下屏幕，屏幕亮起，两秒钟后，又悄无声息地黑屏了。
千翎摸摸空荡荡的口袋，有丝绝望，“居然在这时候没电。”
程翊望着她，缓缓道：“今晚，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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