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足跟踪了她一个月。
才知道,缘妙不可言,她竟是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
教学楼从高空俯视呈“匚”型,一边是文科班,一边是理科班,中间是办公室。
而她就在自己教室正正对面的高三三十三班文科班。
也不怪叶将离会错过,毕竟高三不用扫公区是心照不宣的隐形校规。
那她为什么那天会这么巧的出现在公区呢?
他甜蜜蜜地猜测,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他每节课间都要去看她,并且还为她专门做了一个观察日记。
详细记载心上人的所有资料。
他甚至学着青春期的少女,攒了钱花大心思买了手账本,来记录心上人的点点滴滴。
原来她叫余容啊。
好温柔的名字呀。
余生都是你的笑容。
他脸红得要死,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下她的名字以及他猜测的含义。
讨厌的东西……
他顿了顿,不知道啊,她温温柔柔的,好像对什么都不会嫌恶。
喜欢的东西……
他又顿了顿也不知道啊,她温温柔柔的,好像对什么都不会偏爱。
叶将离想,我到底对你了解什么呢?
什么都不了解。
你会喜欢什么东西?你会喜欢春天的花还是夏天的海?是秋天的叶子还是冬天的雪?
你会喜欢什么颜色?山的颜色还是海的颜色?
不想对你一无所知。
我想知道你的更多。
他这样想着,紧紧地咬住了手指。
我们第一次谈话会说什么呢?
你会用如何温柔的语气同我说话?
你会想什么?
你觉得我……怎么样?
无数问题涌上心头渴求一个答案。
他想要这些答案想要得要魔怔了。
丝毫没发现自己的房门开了。
“你在做什么?”
一道闪电劈亮了惨白的天际,雷声轰隆沉闷,像是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
醉汉满身酒气,抄着啤酒瓶进来。
叶将离的笔掉了,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是刻在dna里的本能反应,他瞬间双手抱住自己的手账本,蜷缩成一团,钻进了书桌底下!
醉汉嗤笑:“果然没在读书……”
说罢,一脚踢飞凳子。
手往里一掏,随便拽住什么就用力拖出来。
叶将离连连惨叫,像被猫逮住的老鼠,不停挣扎,不停嘶吼。
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
力气足得狠。
扇掉了他所有的挣扎和声音。
他知道的,更多的动作和声音,只会让自己遭受更多的暴力。
男人的拳头如雨点般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他身上,砸在新肉上,砸在旧伤上。
叶将离疼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忍不住滋滋哇哇地大喊大叫。
他知道的,可是……真的好疼好疼好疼啊。
不管被打多少次,似乎都不会使疼痛感有稍微那么一点麻木。
十九年了,都没习惯,这辈子也不会习惯。
男人十分重欲,□□与施虐欲,他舍不得动外面的男朋友,只好让亲儿子承受暴打。只要和外面的男朋友鬼混完,他就会回来打人,如果喝醉了,打得会更疼。
叶望离哭着说:“……你、你说过、过,高考前三个月不打我的!你骗人!疼啊好疼啊!别打了别打了!!好疼!!!”
男人显然把自己的承诺吃了。
这话一说完,男人停住了,由蹲改站。
真的有用?!
叶将离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稍稍舒展,他难以置信地抬头。
却看见男人兴奋地看着地上的他,在解皮带:“反正你又不在学习,活该!”
叶将离懵了,猝不及防被皮鞋狠狠踹了最柔弱的肚子!
他抱着肚子,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被皮带狂抽着四处躲闪,如同被抓住的鱼,左右翻腾。
皮带和拳头不一样,它每抽一下都会带出凛冽的声音,抽到身上好大一声响,然后火辣辣的疼痛久久难消。
他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只有胸膛在大口大口喘气,像一条濒临窒息的鱼,每片肉都在跳动。
“啪!啪!啪!……”
又是一阵皮带抽肉的声音,他叫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凄厉!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痛死了痛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我遭受这些?!为什么?!
他的理智已经消耗殆净。
他脑海里又开始不断循环每次挨揍之后的唯一的念头,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不用疼了。
……死?
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突然冲进他的脑海里。
可是……他感觉他抱着的手账本有一种极为火热的滚烫的温度。
余容。
余生所有的笑容。
我还想……天天看你笑。
死,为什么要死。
突然,他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用头狠狠撞击男人的肚子!然后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往外逃!
男人也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反抗,呆呆地看着他逃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暴跳如雷。
叶将离无视身后的恶毒的咒骂,只希望跑快点,再跑快点!
把一切痛苦留在身后!!!
今晚是个台风夜。
此时外面下着的倾盆大雨更猛烈了,夏日的雷与电足足能吓死人。
他完全没有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雨水很快打湿他的衣服,透出了血。
他被雨淋得睁不开眼,但眼和心比任何时候都要看得清。
风疯狂地咆哮,像是鬼哭狼嚎,把他往他想要的方向吹。
闪电时而如银蛇,时而像舞台聚光灯,为这个孩子照亮前进的路。
雷声也在鼓励他,一声比一声大,最大那次,震得方圆十里的摩托车如同见了外人的狗响个不停。
他顺着感觉一路跑到学校对面的居民楼。
一路上的狂奔费尽了他全部力气,留下一腔勇气。
他气喘吁吁地停在她的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与门短暂的冰凉接触,让他清醒了。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在做什么?
我怎么能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
还好,敲门声很轻,她应该不会听到吧。
门的对面应该会很温暖吧?
他每天都在楼下,看着她开了灯才走的。
灯是黄黄的,像是阳光。
不是家里的冷白灯。
他想离开,可是,又不舍得,又很迷茫。
走?
他能去哪?
要是……有扇门能为我而开就好了……
突然,门开了。
心心念念地她猝不及防进入眼帘。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显然是准备入睡了。
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干燥的兔子睡衣,头上还带着同款兔子眼罩。
不像他,又湿又狼狈。
她迟疑地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如果神明有声音……
大概就是这个声音吧。
于是,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她,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想让你看我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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