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转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也没好日子过,因为我能抗的地方很广。”边崎之说到这里得意了一下:“那个学校的人也处处给我让道,虽然没在厕所让了,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日子过得很是苦闷。”

    沈一欧整顿好笑:“这儿大概没人给你让了,不过你要是念旧我可以配合一下给你让让。”

    “我不念旧。”边崎之咬牙切齿地及时制止了他。

    沈一欧笑笑,扯了张纸巾擦嘴:“吃好了吗?我先去付钱?”

    “等会,我喝口汤。”边崎之龙吸水般大喝了一口,来不及下咽就擦嘴跟上了。

    “你这大少爷还真接地气。”沈一欧付了钱:“还以为你会不习惯这里的小吃。”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凡食物者,不可挑剔,不作厌恶。”边崎之打了个嗝接着说:“这句话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家训,大概是那个时候先辈们饿着了,所以有了这条家训。”

    “后来不可挑食成了我们家家规,我给你背背,家规上说——捞出锅的不可倾倒,端上桌的不可冷门,吃进嘴的不可吐出,咽下肚的不可批评,对食物保持尊重与热爱,杜绝浪费与冒犯,此之为边氏家规,传至永生——”

    边崎之说完笑了起来。

    沈一欧几近恍惚地愣了几秒,依旧觉得他和很多人都不一样,他哪怕是嘴上脏话连篇,哪怕恶贯满盈,却始终不会忘记那些曾经被输入骨髓的条条框框,并且都有真正落实。

    一件事情,有的人总能说道出来却怎也做不到;有的人讲不出个你我他,却能稳妥地做到;而他不仅能够畅谈也能做到。

    有的时候,家庭的教育很重要,孩子的自我认知能力也不可或缺。

    而自己生在粗俗野蛮的家庭,没听长辈讲起过几个理,一个人摸爬着在这个地方滚了好多年,也自认粗人一个,所以觉得自己和他截然不同,甚至不该成为朋友。

    边崎之看他一眼:“你知道面条的起源吗?”

    沈一欧摇摇头。

    边崎之笑着讲了起来:“面条呢,起源于我们伟大的中国,很久以前,大家把它唤作汤饼,大概是四千载之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将中国西北部的一个小村庄摧毁……”

    ……

    今天的阿攸依然消失在晚自习第一课后。

    “他每晚这个时候都不在吗?”边崎之问去。

    何哆哆往后看了眼,回道:“嗯。”

    边崎之转过头去开始思索自己的事。

    一直思索到放学,他的状态看起来都有些郁郁寡欢,回到家也不搭理饭饭,饭饭拱了上来,他又把它扔开。

    往复几次后边崎之把饭饭摁在了被窝里:“不许动!”

    饭饭挣了两下就自暴自弃地躺着睡觉了。

    边崎之把银行卡掏了出来,摆在正前方的桌子上,良久发愣,最后从柜子上扯了几张纸巾……

    打算给它做一身衣服,来暗示一下那个心狠手辣的边老牛。

    他小心翼翼撕扯折叠着纸巾,给银行卡做了条蹩脚的连衣裙。

    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边煜乔。

    币安亓知:你觉不觉得它有点冷。

    边煜走这会儿刚开完会,勉强算是有空,回了他的消息:?

    边崎之见他很快回复了消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喂,我敬爱的父亲。”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边煜乔浑身起鸡皮疙瘩。

    “您知道卡为什么会冷吗?”边崎之和善地说:“因为它被冻到了,所以很冷。”

    边煜乔算是知道了他的目的,回道:“那你给它晒晒太阳。”

    “有些解决问题的方法需要因物而异,比如说你看这张卡,它需要的不是太阳,不是光。”边崎之说:“是您大发慈悲替它解个冻。”

    “没门儿。”边煜乔说:“你想都不要想,听好了,我在你箱子里放了一张卡,里面有四千,那四千里有你的房租水电费以及你的伙食费,我了解过,那间屋子的房租只要一千,你自己省着花,以后的每一个月我都会往里面打四千,不用太谢谢我,我毕竟是你爸爸。”

    边崎之死死捏着手机,咬牙切齿道:“我真是太谢谢您了。”

    “就这样吧,我还有工作,你应该也有作业。”边煜乔说着挂了电话。

    边崎之狠狠踹了脚桌子,床上半睡过去的饭饭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愣愣望着他。

    “睡你的觉!”边崎之又踹了下床。

    他看着包裹着卡的纸巾,想到现在的处境又把纸拆下来放进了裤兜。

    在他绝望之时突然想起了外公,那个老人的身影在自己心目中顿时高大起来。

    “喂,外公啊。”边崎之说话声很低,装着病入膏肓的模样。

    外公连忙问起:“怎么了小之,生病了吗?”

    “哎。”边崎之长叹一口气:“小毛病,也不过就是全身无力,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应该是发烧了,我摸了一下,可能也就三十九度七吧。”

    边崎之的手大概注射过水银,直接把精确值都摸出来了。

    在这种十分不真实的表达下他外公却是被他那一口虚弱他嗓音蛊惑了。

    “怎么烧这么高?看医生了没有啊?”外公问道。

    边崎之继续装道:“算了还是不看了,看什么医生啊,我哪有那个钱,还是留着吃口热乎的饭吧。”

    外公明显已经上钩很深了:“说什么话呢,快去看医生!煜乔在家吗?不在的话让阿姨送你去,我马上来医院看你。”

    “不了不了,我现在不在家,我在这个鸟不——”边崎之眼睛一动,立马改口:“在这个嘈杂混乱的小镇上。”

    “小镇?”外公疑惑:“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不是我跑,是爸爸送我来的,说是希望我来历练一下,爸爸也是好心,你可千万不要骂他,我其实知道爸爸一直都是为我好,处处替我着想。”

    于是边家大院在这个深夜顿时灯火通明。

    “边煜乔!你对我小外孙做了什么!”外公杵着拐杖猛地闯进屋里来。

    “怎么回事?”边煜乔从一堆文件里埋头出来:“我哪有动他?”

    “你把他送到那个上面小镇上去干嘛?!你还不给他钱花?还不让他看病?!”外公拎着拐杖就揍上去。

    边煜乔躲也不躲,连忙解释。

    外公平复下来,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摁在拐杖头,一脸不解气的样子。

    “事情就是这样。”边煜乔无奈起来:“爸,小之他都十七了,你看他成天不思进取,浑浑噩噩的样子,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

    外公撇了下老态的嘴:“话是这样说,但是他也不用非得去那种地方历练,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万一他想我们了怎么办?”

    “想我们……”边煜乔嘴一抽:“……他泡网吧夜不归宿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不再思念。”

    “我不管,你必须把他给接回来,你是没听到,他那声音都虚成什么样子了,我听着都不忍心,你一个做父亲的怎么下得去手。”

    声音很虚的边崎之正躺床上举着饭饭挑笑着。

    “生病了?”边煜乔对他的情况了然,只是想回应一下老人家:“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开免提。”外公说着坐到了他旁边去一同接通电话。

    “喂。”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边煜乔:“……”

    “怎么了爸?”边崎之低低地说:“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如果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说?”

    外公听力不精,偏着脑袋凑过去,边煜乔连举起手机去。

    外公一听这声,心疼起来,他指着手机瞪向边煜乔。

    边煜乔眼神一瓢:“没什么事,就是和你外公商量着把你接回来,要不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你?”

    边崎之一听,立马惊了起来,声音也不低了,连忙说道:“不用派人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下床去收整东西:“你帮我订张票就行。”

    极度心疼他的外公:“……”

    “看吧,我就说,装的。”边煜乔小声对外公说。

    于是边崎之的苦肉计因他一时冲动、不顾全大局,一败涂地。

    最后只是在外公的强烈要求下给他的生活费涨了一千,因他这一闹,倒是让他敬爱的父亲不满意起来。

    严肃地批评了他,并且告诉他如果表现不好,高中几年都别想踏入上海一步。

    边崎之觉得自己大概要死这里了。

    他生无可恋地摊在床上,看着破烂的小屋。

    屋子的环境不好,背靠着墙,窗户一打开就是一堵冷墙,不从正门出去根本见不到光,屋顶到处是蜘蛛网。

    这间房很小,只够装下一个衣柜,和一只矮小的桌子,厨房就是在角落里搭了个台子。

    更可怕的是厕所里可能藏着一个蟑螂窝。

    他边崎之想过在无数种地方死去,也许是自己家的大床上,也许是硕大的网吧,也许是车水马龙的大道,却没想过是这样一个昏暗破烂的小屋里。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他这次真的认了,打算从了他爹在这里待下去。

    ……

    酒吧里喧嚣成集,音乐声覆过一切话语,埋在房顶的彩灯炫丽缤纷,人群拥挤间是一个高挑的男孩弯腰在吧台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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