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初尧这几日总见不到陆长风,一日午后,他瞧见陆长风灰头土脸地走进大门,抬手叫住他:“哎,你干什么去?”
陆长风抹了抹脸上的水泥,回答:“修房子啊。”
“修房子?”盛初尧抬头看看房梁,道:“府中房子挺好的嘛。”
“是灵安寺。”陆长风笑着邀功:“您说让我督促着修缮,现下灵安寺焕然一新!嘿嘿,侯爷想去看看吗?”
盛初尧白了他一眼:“那不是人多才那样说的吗?你个愣头青,还真亲力亲为了。”
“不是啊,我就随便帮帮忙,安排的有瓦匠。”陆长风解释。
盛初尧摸住下巴,若有所思道:“这灵安寺香油钱这么足?那寺院也不小,说修好就修好了?”
陆长风眨眨眼睛,真诚道:“不是昌宁侯府出的钱吗?”
盛初尧一愣:“我何时出钱了?”
“您吩咐的,好生修缮灵安寺。”陆长风道:“我请了最好的泥水匠,您还别说,这效率就是快。”
盛初尧凝眉:“……”
陆长风继续道:“他们随后来拿工钱,就是吧,价格有些不菲。”
“你个傻的!”盛初尧骂道:“侯府是羊圈吗?薅羊毛都没这样薅的,灵安寺修缮的钱为何要我出?”
陆长风茫然道:“那日走之前,不是您对住持说,一切有您的吗?”
“我那是随口说说!”盛初尧没好气道:“这下好了,本就没钱贿赂人,现下还欠着人家工钱。”
这就让本不富裕的侯府更加雪上加霜了。
陆长风蔫儿了,他小声问:“侯爷,我做错事了吗?”
“修缮寺庙,供奉神佛,你可是做了件大好事!”盛初尧咬牙切齿道:“马上我俩就要流落街头冻死了,之后再去佛祖跟前侍奉左右,你说可好?”
陆长风笑容僵硬:“侯府…没钱了?”
“是啊!”盛初尧长吁一口气:“我打点这个,打点那个的,家底都快没了,还有你个小王八蛋给我败家,我这…”
重生有什么劲儿。
陆长风给他出谋划策:“侯爷,你不是有许多酒肉朋友吗?”
“你也知道是酒肉朋友?”盛初尧扶额反问。
陆长风思索道:“要不…我去土匪窝里扫荡几圈?”
陆长风一家曾受老侯爷恩惠,陆长风师出名门,学成归来后一直呆在盛初尧身边,上辈子,也算是陪盛初尧到最后的人。
“那也是杯水车薪。”盛初尧摇头思索:“银钱,还是得有源头啊,光靠赏的抢的,总会坐吃山空的。”
陆长风灵光一闪:“对了!百里姑娘,她不是最会赌的吗?她有钱吧。”
“等她把钱赌够了,你我二人早就在佛祖身边伺候了!”
“……”陆长风一脸为难:“侯爷,总觉得您要的不是小数目。”
“当然!”盛初尧眸光微闪:“做大事,当然要大手笔。”
盛初尧灵光一闪,对啊,容听悦有钱!
她可有钱了。
但是…眼下他们的关系不过是泛泛之交。
想到这里,盛初尧的神色黯淡下来,他长叹一声,碰了碰陆长风,有气无力道:“你还是先去扫荡几个土匪窝吧。”
陆长风眼睛瞪得溜圆,他欢快道:“遵命!”
近来,容听悦总觉得有人在窥视她,但她仔细观察后,这不对劲便又消失了,真是怪哉。
这日,容听悦奉命进宫探望容贤妃,本不应带外人,但她总觉得心神不安,于是带上了花钿,花钿没来过皇宫,小心地左右打量。
“姑娘,皇宫好大呀。”花钿走在容听悦身边,小鹿般的眼睛眨巴着。
容听悦含笑:“喜欢吗?”
“嗯…不喜欢,”花钿收回眼神,挽住了容听悦的手臂,笑道:“太大了容易迷路,我还是喜欢呆在姑娘身边。”
容听悦望着满园秀色,心想,她去世时,花钿才二十三,已经是个老姑娘了,这丫头傻,明明也有心上人,偏偏要陪着她。
她垂眸,掩去一片遗憾。
“嘿,花钿姑娘!”
一阵风扑面而来,容听悦抬眼时,眼前已经站了一个侍卫小哥,这小哥笑得颇为明朗,正眨巴着狗狗眼看着花钿,“你怎会在此啊?”陆长风欣喜道。
花钿反应片刻,认出他来:“你是…陆公子?”
“嘿嘿嘿,姑娘还认得我呀?”陆长风笑着挠挠后脑勺。
花钿道:“我跟我们家姑娘来的。”
陆长风这才留意到容听悦,他忙道:“五姑娘!小的见过五姑娘。”
“长风小哥,当值呢?”容听悦笑着问。
“是啊,这几日忙,侯爷人手不够,我来顶上一顶。”陆长风道:“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过去。”
容听悦摇头:“没事,你这正当差…”
“没关系,我是侯爷的人,不是侍卫,除去后宫妃嫔的寝宫,可以随意走动。”陆长风笑嘻嘻道。
容听悦:“不巧了,我们正是要去嫔妃的寝宫。”
陆长风有些许遗憾:“这样啊。”他不舍地瞥了眼花钿,花钿不明所以地问:“你被风眯眼了吗?”
“……”
容听悦思索片刻,道:“花钿,你去殿前司帮我问问哥哥,晚饭想吃什么,我好备下。”
花钿蹙眉:“姑娘一个人去看望容贤妃?”
容听悦笑着颔首:“别担心,快去吧。”她转头看向陆长风,打趣道:“长风小哥,劳烦你帮我把花钿送过去,再送回来了。”
陆长风粲然一笑:“嘿嘿,举手之劳。”
容听悦含笑看他们离开,心想,虽然她和盛初尧貌合神离一辈子,但却撮合了花钿和陆长风,除去没成亲,二人也算是一对鸳鸯蝴蝶了。
从容贤妃宫里出来后,容听悦谢绝了掌事太监送她的好意,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笑着说:“公公不必送了,我来过好几次了,知道回去的路如何走。这些东西,公公且拿着。”
掌事太监推拒了下:“五姑娘,这可使不得啊,这这…”
“公公为阿姐尽心尽力,我们容家上下感激得很,无以为报,只有这些,还望公公不嫌弃,也算了了我家的一桩心愿了。”容听悦看着笑容坦诚,举止叫人亲切。
掌事太监接下荷包,笑道:“那奴才便收下了,姑娘放心,奴才定尽心竭力地服侍娘娘。”
“有公公在,我们自然放心。”
告别掌事太监,容听悦按原路返回,渐渐的,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出现了,容听悦放缓脚步,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她心想,等那人靠近我就大喊,附近定有宫人,我再拖上一拖,总不至于立刻受害…
三,二,一——
“救…”容听悦刚要放声大喊,就被一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容五姑娘。”
严述负手而立,淡淡看着容听悦。
“严大人,是你?”容听悦后退一步,环顾左右后,她费解地看向严述:“你怎么在这儿?”
严述微微蹙眉:“路过此处,我看姑娘心神不宁,恐会出事,便过来看一眼。”
容听悦福身:“谢大人关心。”
严述顿了下,面无表情道:“在下不过是看在容太翁的份上,怕五姑娘出事,五姑娘莫要多想。”
这就差把“你别自作多情”直说了。
容听悦哭笑不得,道:“我明白。”
“发生了何事?你为何看起来如此不安?”严述打量着容听悦。
容听悦回忆着那种被人尾随的感觉,逐渐蹙眉:“我觉得…有人跟着我。”
严述重复:“有人跟着你?”
“…对,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毕竟我也没发现谁在跟着我。”容听悦思索道:“没睡好吧。”
严述让开一条道,淡声道:“我送你出去吧。”
有人作伴,容听悦求之不得。
“那便多谢容大人了。”
“我不过是看在容太翁…”
“小女替祖父谢过严大人。”
“嗯。”
路上,严述忽然问:“听闻前不久容太翁在灵安寺受惊了?”
容听悦道:“祖父已无碍,严大人请放心。”
严述冷眸微顿,沉声问:“是盛小侯爷救了他?”
“是,多亏了小侯爷。”
严述冷哼一声:“怕是他不安好心。”
容听悦看着严述的背影,总觉得从前如松似竹的青年,身上多了一层阴郁来。容听悦暗暗回想,上辈子,严述对盛初尧的敌意有这么大吗?
没有,严述向来是内敛的,况且他有裴缨作伴,不至于跟盛初尧太计较。
但这一世…严述对盛初尧的敌意过于明显了。
容听悦总得为盛初尧说一句,她道:“严大人多虑了,小侯爷就是仗义相助。”
“你觉得他仗义?”严述语调微扬。
容听悦不假思索道:“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严述简单提醒:“五姑娘,为人处世,还是长点心的好。”
容听悦:“……”
严述十分厌恶谈到盛初尧,他又提起另一桩事,“前些天,我去探望过太翁。”
容听悦纳闷儿,心想,他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兰兄也去了。”他补充道。
容听悦不知说什么,只好说:“想是我不在,也没碰到你们。”
严述又道:“兰兄送了你几本诗集,你可看到了?”
容听悦想了想,点头:“是,竹青送过来的。”
“你觉得如何?”
容听悦愈发不明白严述想说什么了。
她思索道:“那几本书吗?我还未来得及看。”
主要是不爱看。
“五姑娘,读书明理,多读些书,”严述冷淡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同情,“总不至于识人不清。”
容听悦怪莫名其妙的:“…哦。”
“兰兄才高,为人也端正,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严述对容听悦道,话中不乏撮合之意。
但他素来冷清,容听悦没往这方面想,只能尴尬地回应:“您跟兰大人情谊深厚,当真是…羡煞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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