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城之南,田神功领军与杨错会师。
田神功领军自白马关出发,两月转战数百余里。
由于汉州诸县防守相对薄弱,而且士族百姓对郭家也已失去信心,田神功这一路可谓顺风顺水,攻略城池无数。
通过收拢降卒、向各地宗族借调私兵等方法,将手中兵力扩充了四千。
到与杨错会师时,田神功手中已超过万人,而且还不包括马燧的偏师三千。
“大帅!”一见到杨错,田神功躬身深施一礼,激动地说道,“终于又能在您麾下征战了!”
“田将军,数月不见,果然更具威仪了!”杨错上前扶起田神功,拍了拍他的右肩,大笑说道,“这些日仗打得不错!”
田神功独自领军作战这几个月里,战绩非常显著,现在的他完全可以担负起一方攻守大任。
“多谢大帅夸奖。”田神功显得非常兴奋,“还好赶得上最后收拾郭家,我早就想会会那个哥舒晃。”
“田将军,这几月你几乎就未停过征战,还没打够?”杨错拍了拍田神功,呵呵笑道,“放心,有机会让你会哥舒晃的!”
“哥舒将军,你来剑南,咱们有一年未见。”
“城武,你也壮实多了,身手长进不少!”
田神功见到帐中的哥舒曜、韦皋等人,开心不已地打起了招呼。
坐定之后,田神功将一路转战的情况详细向我杨错做了禀报。
“每座被攻克的城池,末将都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人手,暗地里鼓动百姓向陇右道迁徙。此外,各县的宗族大户过半都允诺投入大帅麾下,其余也愿意以人、财、物力资助陇右军,但他们不愿离乡背土。”田神功神采飞扬,高兴地说道,“将大帅,马燧将军也已经攻克彭州,目前似乎正在朝南进军!”
“田将军,做的好!”杨错察看着地图,点头说道。
从如今的形势看来,郭家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只剩梓州。
相信在陇右军与山南军的合击下,任哥舒晃有通天之能,也难逃覆亡命运。
转过头,杨错对乔琳说道:“先生,劳你将此间情形告之田将军,而后咱们一起商议商议如何破敌?”
“是!”乔琳点了点头,详细为田神功介绍了起来。
“大帅,就凭哥舒晃这点累败残兵,根本不需山南军插手,咱们自己就可以将其尽数击灭!”听罢乔琳的介绍,田神功咧嘴笑道。
“田将军不必焦急!”乔琳淡然说道,“敌军虽弱,但仍可垂死挣扎。为免招致过大伤亡,此战还是让山南军主攻,陇右军从旁策应即可。”
“一旦剑南平定,陇右军与山南军虽同属大唐旗下,但是敌是友,还是两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亦不可无!”顿了顿,乔琳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若陇右军与山南军兵力相差太过悬殊,恐难免会生出事端!”
“军师说的也是!”对于这位年轻丑陋的军师,田神功倒也不敢怠慢,思索了片刻,点头称是。
田神功先前早听闻过乔琳的几条奇计,知其见识远超常人。
“陇右军距梓州已不足八十里,山南军还要更近一些。”韦皋略有些疑惑地向我询问道,“主公,军师!哥舒晃究竟会如何应战呢?”
“哥舒晃最希望的自然是陇右军与山南军发生内斗,他好从中取事!”乔琳淡淡一笑说道,“但在眼前,这只能是妄想而已。哥舒晃应该考虑如何稳住一军,再寻求办法击破另一军。”
“以军师之见,哥舒晃会选择稳谁破谁?”田神功感兴趣地追问道。
“若我所料不差,哥舒晃想先行击破的,必然是山南军!”乔琳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自信说道,“内部不和,是山南军最大的弊病,也是哥舒晃唯一的胜机!”
“大帅,山南军与剑南军交上手了!”
仿佛在印证乔琳的话,贾耽掀帘进入帅帐内。
帐中众人皆眼睛一亮,直直看向贾耽。
贾耽躬身行了一礼后,大声禀报道:“斥候刚刚回报,昨日傍晚时分。山南军于玄武击退剑南军一次反攻,剑南军已经向南撤退!”
这就是哥舒晃处心积虑的反攻?
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杨错眉头微蹙,沉声问道:“两军伤亡如何?”
“天色已黑,斥候也未能探得确切情报,但估计伤亡不大!”贾耽也不敢确定地说道。
“此事着实有些可疑……此战即便伤亡不大,对军中士气却大有伤害。剑南军累败之后,士气本就低沉,如此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乔琳踌躇着说道,“以哥舒晃之能,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或许我弟弟也是迫不得已,两路大军兵临城下,再不出击只有坐以待毙!”哥舒曜思索了片刻,猜测说道。
哥舒曜与哥舒晃都是哥舒翰之子,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当真迫不得已,哥舒晃也当倾尽全力反击,岂会这般一战而退!”安思霖摇了摇头,提出异议,“我倒以为哥舒晃是另有图谋……再稍等一、两日,或许就会露出端倪!”
“没错。”杨错应了一声,将目光放在地图上标注“玄武”字样那一点的周围。
就在得到山南军战报的一个时辰后,派出探路的斥候押回了一名郭家使者。
杨错将一封绢书递给下首的乔琳,抬头看向那名身着普通百姓衣装的使者,沉声询问道:“郭将军欲降我?”
“正是!”使者诚隍诚恐地回道,“杨将军虎威,天下惊动!我军累败于将军之手,以至将无战心、兵无斗志,再战必亡。我主既为一己,也为将士百姓着想,愿弃械归降,托庇于将军麾下,恳请收纳。”
这倒真是蹊跷了。
郭嘉珍一面与山南军交战,一面却派人到自己这里来请降。
杨错静静地看着使者,想看出些端倪来,使者却只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山南军只在梓州以北,贵主为何舍近求远,不投山南军,反欲投我军?”乔琳看完请降书,将之转递给对面的安思霖,出声向使者询问。
“回禀大人,山南军于成都屠戮无辜,残暴不仁。我主如若投靠张献诚,恐不免为其所害!”那使者恭恭敬敬地回道,“驸马仁德之名闻于天下,且与先主郭节度有旧交,若投驸马,至不济亦可为田舍翁,绝无性命之忧!”
这使者的回答无懈可击,安思霖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贵主有意归附驸马,可有凭证?莫不是以此为缓兵之计吧!”
“大人尽管放心,只要杨将军愿意接纳,我主可派遣宋将军为质,并奉上梓州的户籍图册!”使者双膝跪地。面色愈发诚恳地说道,“恳请杨将军不计前嫌,海量收容!”
“贵使请起,”杨错抬抬手,放缓声音说道:“你远来劳顿,可先随我亲兵下去歇息片刻,我等商议之后再与你答复!”
“多谢杨将军!”使者长身伏地行了一礼后,起身便欲跟随我的亲兵离开。
这时,杨错才发觉这名使者虽然粗布粗衣,满面风尘,但眉眼间却流露颇为不凡的气质,再联系到他适才所说的那番话。
想必这也是个不凡的人物,否则也不至能担当如此“重任”!
“敢问贵使高姓大名?”杨错突然出声询问道。
那使者立时站住,缓缓转过身来,微愕地回道,“在下王崇俊。”
问听此人之名,乔琳眼中立时现出一丝精光,却没有说话。
待王崇俊随亲兵离去后,乔琳笑着对杨错说道:“王崇俊,是剑南的猛将,只可惜因为得罪过郭英乂,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听了乔琳的话,杨错也不禁轻噫了一声。
“存毅,看来哥舒晃是真想对山南军动手!”安思霖将手上的请降书递给对面的田神功,笑着说道。
杨错点点头,却没有说话,默然思索着什么。
“安……先生,你为何有此猜测?”田神功大惑不解地询问道,“郭嘉珍明明是准备投降了。”
除田神功外,帐中其余诸将亦是疑惑不已,直直地看向安思霖。
“适才王崇俊所说种种,虽然入情在理……我却以为,这仅是哥舒晃之计!”安思霖从容笑道,“郭嘉珍其人,才能比之郭英乂颇有不如,性情却颇似郭英乂,实在不似一个会轻易归降之人。哥舒晃虽一代儒将,却坚韧不拔,只要郭嘉珍不降,哥舒晃也断然不可能归降。至于说什么以宋思杰为质,就更是令人无法相信。”
“先生认为哥舒晃在玩何阴谋诡计?”韦皋急切地追问道。
“依我之见,这‘诈降’之计,恐怕是出于两个目的!”
“其一,离间陇右军与山南军之间关系。山南军对梓州、郭家已是势在必得,若此刻陇右军受降的消息传布出去,郭家再做些姿态,恐怕两军之间难免生嫌。张献甫见识深远,或许能够识破此间阴谋,但梁崇义恐怕就没有这等眼力了。一个不好,山南军甚至会向陇右军寻衅邀战。”
“其二,哥舒晃的真实意图,缓兵之计!未能挑惹起陇右军与山南军之争,哥舒晃也可以此来稳住陇右军。我所料不差,哥舒晃恐怕以这争取来的时间,设计击破山南大军!”
“如此一来,先前哥舒晃小战即退的事便可想通。哥舒晃根本是准备用骄兵之计诱敌深入,而后寻机破敌!”
“事态已经至如此境地,亏哥舒晃还能想出这等计策来。”杨错回过神来,接口说道,“看来他还真想扭转乾坤。”
“主公,是否将此事告之山南军?”韦皋提议说道。
“算了!”杨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暂时无凭无据,即便转告了,他们也未必相信!”
“何况,这对咱们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怎能放过?”安思霖呵呵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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