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各大殿的主子们基本都收到了皇帝给七公主上玉碟的消息。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毕竟都忽视了那么多年,苏废妃死的时候也没有给这位公主正名,如今飞来一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玉贵人派了几个小太监去打听消息,最后什么都没打听到。
“可能陛下就是忽然想起了吧。”与玉贵人交好的李才人道。
玉贵人思考了一瞬,最后点头:“倒是也有可能,苏废妃犯了如此大错,陛下定不会轻易便原谅了她,那位七公主还是住在冷宫吧?”
“确实没听说内务府收拾宫殿的消息。”
“那就好,那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了,陛下向来疼宠儿女,这次想起了七公主,那也是慈父之心罢了,我们没必要那么机警。”
李才人劝道:“虽说如此,但还是得提醒二殿下,远着冷宫些。”
“是当如此,那里晦气。”
各宫的反应不一,但远着冷宫这点却是一致的。
吕皇后也不知是知道了什么消息,自五皇子回宫后便将他禁了足,除了来凤仪殿请安和去皇子所上学,不许他出殿门一步。
旁的宫妃想要打听,凤仪殿的人却都如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秦骅也觉得奇怪,他不知道母后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让他出宫呢?
那日他从青云上回来,母后的脸色很差,一整个脸都黑了。
如果不是拂云姑姑拦着,他怕母后都要打他。
秦骅因此都暴露了以以的马甲,告诉母后苏以以便是七妹妹,他去店里只是为了帮七妹妹。
哪晓得母后竟是不听他的辩解,直接禁了他的足,凭什么呢?为什么呢?
他问自己的小太监。
小太监只说:“士农工商,商贾之事最是低俗不过,娘娘许是想让殿下更高雅些。”
这话让秦骅一拳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样,说不出话来,他又不可能和这小太监说苏以以的真实身份。
日子一天天过着,秦骅出不来宫,皇帝的牌匾倒是到了青云上。
那牌匾挂上青云上的时候,众多百姓看着,俱都是惊叹。
昔日那些闹事的书生似乎从未出现过,消失得一干二净。
以以在雨乡君府等糖醋脆皮鱼的时候,捉雨就在给她讲昨日朱雀大街的盛况。
青云上开在朱雀大街上,恰巧官衙也在朱雀大街的尽头。
“你是不知道啊,昨日不是秋闱放榜吗?”捉雨轻笑:“那些个书生挤到官衙处去看放榜,皆是大吃一惊,你猜那解元是谁?”
“我知道啊,顾章。”以以道。
司司和尔尔昨日就夸过她慧眼识珠了。
“你就不能说你不知道吗?”捉雨作势要打她,哼了声道:“越大越不可爱了,算了不管你,我继续说,当时就有人不知道这解元是谁,偏偏不知是哪个人吼了一句,说是唯一一个通过青云上甲区题目的人,大家便都知道了,那解元和青云上的名字如今算是绑在一起了,若是他日后中了状元,你那青云上的名声肯定还要大涨!”
以以掀了掀眼皮,舔了下嘴唇:“那还是我沾了他的光。”
“哪里?明明是你们互相成就。”捉雨喜不自胜:“你知道吗?有那不服气的秀才说,是你青云上和乡试批卷的官吏勾结,说不公平。”
以以瞪大眼睛,偏过头去看捉雨的背后。
捉雨把她脑袋戳到另一边,继续道:“看什么呢?”
“不是,我糖醋鱼到了。”以以从凳子上跳下来,越过捉雨,几步跑到侍女跟前:“玛瑙姐姐,放到我跟前就是了,雨乡君不耐烦吃鱼。”
捉雨确实不怎么喜欢吃鱼,她嫌鱼刺麻烦。
玛瑙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过来,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姑娘可得小心些,奴婢放在姑娘面前便是。”
偏偏等玛瑙将糖醋鱼放好了,捉雨又伸手过去摁住菜罩,大声道:“听我说完。”
以以小跑回位置上,乖乖听她讲。
捉雨这才满意了,笑道:“那秀才刚说完你们官商勾结,陛下的牌匾就送到了,这可真真是主动伸了脸来给人打,我看这天下间,究竟还有谁敢说咱青云上的坏话!”
她话音落下,周围的侍女们都给面子地拍掌。
以以也在鼓掌,不过和侍女们的鼓掌比起来,她的动作缓慢了许多,等众人的掌声停了,她才眼巴巴道:“我可以吃了吗?”
捉雨戳了戳她的脑门:“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可知那大皇子极为不满,据说找了人写折子给陛下,告你胡言乱语?”
“我知道啊。”以以道,手上夹鱼的动作却是不停:“但是这其实是小事。”
如果大皇子能自己解决这件小事,皇帝说不准会高看他一眼,但他偏偏要捅到皇帝面前,想让父亲替他做主,最终消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罢了。
消耗光了,他也就完了。
这样一个嫡长子,在皇帝眼里估计已经养废了。
承恩侯府和吕皇后太过疼爱这位嫡长子了。
“哪里算是小事?得罪了大皇子,你以后可不好过!”捉雨强调。
以以摇了摇头,主要是这事和捉雨说也说不明白,说她知道这位大哥迟早完蛋,又或者和她说承恩侯府最终也会完蛋?如今这两方烈火烹油、一团锦簇的时候,谁会信呢?
但事实上是,仁宗晚年时就开始打压外戚,后来圣宗上位,更是继承仁宗遗志,将母族打压了个彻底。
宫里现在那几位皇子里,她最不怕得罪的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了。
大皇子虽然迂腐,但他确实没什么心机,什么都是靠爹靠妈靠舅舅;二皇子玉贵人所生,没有强大的母族,偏生却把母亲那爱哭的酸鸡做派学了个彻底,但凡看见大皇子得个什么好东西,就要来一句“我住在宫外那么多年,见都没见过”。
皇帝虽然不说,但对这两个儿子明显头疼得紧。
以以道:“捉雨姐姐,你信不信,陛下会把大皇子的奏折按下不表。”
“我不信。”捉雨道,在她的印象里,皇帝对吕皇后嫡出的四子两女都极为疼宠,便是那被放到皇后身边养大的四公主济扬公主,那也是嫡公主的待遇。
陛下对这七个儿女,那几乎算得上是有求必应。
以以这下来兴趣了:“那我们打个赌,赌钱!”
捉雨和以以的赌局期限为三日,然而在第一日的时候,赵恤便来青云上寻以以了,一并带来的还有大皇子的奏章。
赵恤:“陛下让公主看看这文章,顺便说一下感受。”
以以笑,毫不犹豫道:“我不过一介白身,又敢说些什么?”
这话被赵恤汇报到宫里,皇帝思索了许久,最后对赵恤道:“你说这六岁小儿都知道的事,他如今十七岁了,怎么不知道呢?以娘子是一介白身,他作何将这事弄到朝堂里来?难不成我是他爹,就得将他把屎尿屁全理全乎了?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如今这样的行为,和那些欺男霸女,仗着父母有些权便压迫百姓的人有何区别?
这还是遇到的是朕的七公主,有朕站在后面,但要是那以娘子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呢?是不是都不用闹到朝堂上来,他便能轻轻松松压迫她?你还记得前朝是如何亡的吗?曾曾祖父之所以起兵,不就是受不了前朝皇室的□□之辱吗?”
皇帝越说越激动。
赵恤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皇帝叫他:“将这八个字送给云奴,就说是朕想让他谨记的。”
云奴是大皇子的小名。
赵恤恭恭敬敬接过皇帝的墨宝,低头一看,是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捧着墨宝出了殿门,依稀还能听见身后皇帝嘀咕的一声:“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恤没忍住,低着头笑了。
赌局的三日之期还没到,捉雨就输了钱,她还觉得奇怪,明明那些年她在皇后宫里伺候的时候,皇帝对大皇子那么好,怎么这一次——
“小精怪,你说,是不是你施了什么妖法?”她抓住以以头上的小啾啾,不让她跑。
因为大皇子的事情,这些日子青云上生意不是很好,早起的时候司司便给以以梳了一个繁复的发型,满头编发,一边一个小丸子头。
“我哪里会什么妖法,我就是普通人。”以以眨眨眼睛,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她不过就是把仁宗从出生到死亡六十年的生平像研究游戏攻略一样研究透彻了而已,比起捉雨这个身在局中的人,她这个上帝视角自然看得更多些。
大皇子秦骏的人生,就是从成婚后开始急转直下的。如果用折线图来展示的话,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座山。
起点高,上坡缓,下坡陡,落地低。
真真应了那句“到头来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大皇子党的败落,推高了三皇子党的崛起,也几乎拉开了太子之争的序幕。
以以叹了口气,招来后院养雁的小厮,让他明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白雁送于永宁侯府。
好事她当然要做,但名她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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