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知乐就带着老板找来的人打扫宅院,给了他们一笔钱去添置些新东西,想来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她也不想一直在这里监工,就独自去城里到处转转。
她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年,很久没有感受过民间的热闹气氛了,也没吃过这些小吃,她先去了以前常去的一家面店,店还没怎么变,她满怀期待地点了一碗,吃起来却觉得没了从前的感觉,虽然有些失落,但知乐还是吃了不少。
转了一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知乐就回了归宁园,果然看见收拾屋子的人都在院中等她了。知乐进了门环顾四周,院内已经打扫如新,她各个房间转了一下,觉得不错,就又每人赏了些钱,让他们回去了。
知乐关了门,直奔自己房间,往床上一躺。床褥软得很,她一躺下就不想动了,可想来下山以来她也没好好调息过,就坐起身来屏气凝神修养一番。
到苍州已有几日了,知乐休息得不错。这几日到处吃吃喝喝,逛逛集市买些小玩意儿,一时竟有些留恋。
她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不过既然探查不出什么,日日守在佑安门里也无用,说不定他就只是想要修习,单纯骗骗择晔以此获得一些好处呢。反正他的生活本就与她无关了,她是闲得发慌才会没事跑过来看看。
既然如此,明日再去佑安门看一眼,若他的生活还与之前无异,她也就没必要过多担心。
晚些时候,知乐觉得肚子饿了,便出了归宁园去买些吃的,路过百戏楼,听见里面热闹,就索性进去坐会儿。
“好!”
知乐本坐在楼上看着戏台出神,众人的喝彩声吓了知乐一跳,台上戏唱到了高潮。真没想到这么喧闹的地方她还能走神,她长舒一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
“姑娘一个人看戏,略显孤独啊。”
一位公子坐到她对面,端起她的茶壶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知乐笑笑:“公子若是想讨杯茶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寻由头挖苦我我可就要不高兴了。”
那公子连忙解释道:“不然不然,这并非是挖苦。在下只是觉得姑娘方才撑着桌子出神,竟比那台上的角儿看起来还要入戏,在下一时被吸引,才会不论礼数地坐过来了,还要请姑娘莫怪。在下墨深。”
“花知乐,叫我知乐就行了。”知乐礼貌性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不早了,这出戏也要结束了,姑娘家住哪里,在下送姑娘回去吧。”墨深提议。
知乐拒绝道:“不用,我家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那姑娘便回去吧。”墨深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
墨深解释道:“我本是来寻亲戚的,来了才知道,亲戚一家出游去了。我本想寻个客栈,结果跑了几家,都是客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今夜还不知何去何从呢。”
“客满了?这么不巧。”
“可不是吗,也怪我没提前写封信过来,就这么冒冒失失来了,落得此等尴尬境地。”
知乐打量了墨深一会儿,他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吧,何况一个凡人即使有歪心思也奈何不了她,便说道:“这样吧,咱们也算有缘,你就去我家暂住几日,等你亲戚回来了再离开。”
墨深看起来有些受宠若惊:“这,这方便吗?”
知乐倒是不在意:“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家不算大,不过一间客房还是能腾出来的,你若是这几天闲着没事的话就多帮我打扫打扫屋子,就当抵了房钱。”
“那就多谢姑娘了。”
知乐付了茶钱,带着墨深离开了,走到归宁园门口,她指了指大门:“这里,这就是我家。”
墨深满眼不可置信,直到跟着知乐进到院里,他终于忍不住感叹:“这宅子,姑娘方才居然说不算大?你一个人住吗?”
“长辈留下来的房子,我平日也不住这,前两天刚回来。”知乐把他带到客房,“你就住这间屋子吧。”
“多谢多谢。”
“那我就回房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知乐说完替墨深带上了门,回身看向院中片刻,脸上逐渐带上防备,她默不作声地给墨深的屋子设了一道结界。
院中突然狂风大作,一人立于空中,戴着面具。那么大的风也未曾扬起他的一根发丝,知乐走到院子里,问道:“不知阁下是何许人也?深夜来我这宅院叨扰,好像很没有礼貌啊。”
“我来取钟元石。”面具男子从空中缓缓落到地下,他说话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很遥远的地方,听起来十分压抑。
知乐缩了一下,缓解一下来自于面具男子声音的压迫,回道:“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样的本事。”
话音未落,知乐飞身一道法术直奔那人,在法术快碰到他面具时,他突然化为两道白雾从左右两边围住了知乐,知乐唤出飞鸣持剑转了一圈抵挡白雾,那白雾又在知乐面前不远处重新化为人形。
面具男子愣了愣:“你这剑何来?”
知乐反问:“与你何干?”
面具男子不再问了,右手在空中挥了一下,霎时间手里就多了一把剑。知乐挥剑朝他出招,几乎不见他有什么躲避的身法,只是能看见他手里的剑光挡下了知乐所有的出招。
知乐腾空而起从那人上空迅速翻至他身后,抬剑一挥将他系着的面具绳子割开了。那人反应神速,抬手扶住面具,并迅速一回身挥剑砍向知乐,知乐抬剑去挡,却没想到他功力如此强大,知乐瞬间飞出去撞到柱子上,又摔到地上,吐了好大一口血。
“你不是我对手,还是把钟元石给我吧。”那人一边施法恢复了面具的绳子,一边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知乐艰难地爬起来倚在柱子边歇息,她紧盯着眼前的人,像是见到了厉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知乐正要再问,又咳了些血出来,面具男子摇摇头:“你自之前受伤,一直没完全恢复,方才不该与我打那一架,也是我下手重了,多有得罪。”
知乐抚了抚胸口,大口呼气缓了缓,抬眼却看见客房内烛灯将墨深的影子打在门上,看影子的样子似是就要开门出来。此刻院内刚刚经历一番争斗气场太强,一个凡人此时若是出来怕是会被伤得体无完肤,知乐下意识喊了一句:“在屋里别出来!”又挥手加强了方才设的结界,只是这一下让她损耗更大了,她再使不出一丝力气,瘫倒身子靠在柱子边,眼睛却依旧紧盯着眼前的人。
不知为何,面具男子看了看客房,又看了看知乐,一扬袖子消失了。
知乐没有精力多想什么,她在卸下防备的一瞬间陷入了沉睡。
知乐醒来之后,发现墨深拿着飞鸣坐在桌边。她虚弱地唤了一声:“墨公子。”
“你醒了?”墨深闻声走了过来,“昨晚我一开门就看见你倒在地上,手上抓着剑,还吐了好些血。我猜可能是进了什么贼人将你打伤了,可不知为何你就在院中倒下,我却没听见丝毫动静,没能及时帮到你,实在抱歉。”
“没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知乐安慰他道。
“发生什么事?”
知乐随便编了个理由:“没什么,是我昨晚一时兴起想在院里练练剑,结果引发了自己的内伤,休养了一晚上,此刻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墨深抓着飞鸣,“姑娘这剑看起来不错啊,不知是从何而来?”
知乐看着飞鸣,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后才答:“故友相赠。”
墨深点点头,将飞鸣放到一边,对知乐道:“我给你把过脉了,你好像之前还有旧伤,一直没休息好。我去药方给你抓些调养的药回来。”
知乐有些意外:“你会把脉?”
墨深道:“之前没跟你说,其实我是个大夫。”
知乐笑笑,她跟大夫还真是有缘啊。
知乐突然想到之前客九给她的药,摸了摸身上,却发现布袋不知所踪了。
“墨公子,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布袋?里面装了个药瓶?”
“未曾看见过。”
知乐以为是打斗时弄掉了,去院里找了一番,依旧没有,她又回自己房间翻翻找找,还是没看见。
知乐觉得可惜得很,客九给她的肯定是好东西,居然给弄丢了,真是太大意了。
墨深准备去药房抓药,知乐要给他钱,被他一口回绝,而且离开得飞快。知乐也没那个力气喊他追他,只好由着他去,自己坐着休息。
休息期间,知乐想到,之前在佑安门她没地方休息,一般是找棵树靠着歇歇,从未换过衣服,布袋应该不会掉,第一次躺下休息,是来苍州住客栈那天,那有可能布袋是落在客栈里了。想到这,知乐迫不及待出了门直奔客栈。
“老板,可还记得我?”知乐走到柜台前。
老板自然记得出手阔气的知乐:“姑娘,当然记得,您有事要帮忙?”
知乐说道:“之前住店的时候可能有东西落在屋子里了,不是什么常用的东西,今天要用才想起来找,却没找见,想着可能是落在这了,不知小二收拾房间的时候可有见到?”
“没有啊,要是有的话,我这小二也知道您住处,肯定一早给您送回去了。”老板想了想,话锋一转,“不过确实以前有客人的东西掉在床缝里,小二收拾屋子的时候没注意的,要不您自己去看看?”
“方便吗?那间没有住人吗?”
老板抱怨道:“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外地人没事哪会往这跑,客栈生意可不好做,我这的房间基本都空着。”
知乐愣了一下,追问道:“可我听说昨日许多客栈客满啊?”
“不可能的,能住一两个倒还说的过去,客满是绝对不会的。姑娘不信可以去其他客栈问问。”
知乐沉思了一会儿,跟老板说:“先让我去房间看看吧,麻烦了。”
按照老板所说,知乐果然在床缝里找到了那个小布袋,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掏出药瓶倒了一粒药服下。
归宁园内药香扑鼻,应该是墨深抓药回来已经熬上了。知乐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把买来的点心放到桌上。
“去哪了?”墨深端着药壶和碗从厨房走了出来,给知乐倒了一碗药。
“出去走了走。”知乐端过碗,平静地说道,“我刚才听说苍州的客栈很久没有客满过了。”
知乐语气平淡,却让墨深慌了神,他差点碰掉药壶,用手去扶,不想药壶正烫得很,他抽回手甩了甩,自嘲地笑笑:“真是让你见笑了。”
“昨夜是你吧,现在想来,那个烛光映出的身影姿势别扭却一动未动,因为你的元神正在院子里与我缠斗,哪有精力去管真身的姿势。”知乐闻了闻药,把药它放回了桌上。
墨深没有否认,他指了着药壶说道:“这药熬了半个多时辰,是真的有益于你。”
知乐不理会他的话,逼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钟元石?”
墨深未答。
“元神离体损耗极大,你用此法与我争斗,是想隐瞒身份?你是仙族还是魔族?”知乐见他未答,自顾自拆开点心的包装,取出一块吃,仿佛说的不是与自己生死相关的事情,“钟元石或许不会给你,但若要取我的性命,现在对你来说倒是轻而易举的。”
墨深直言:“若你死了,钟元石便也会烟消云散。我是来取钟元石的,不是毁,怎么会要你的性命。昨夜收手,就是因为我看出你并非恶类,不想再伤你。我乃仙族仙君,此次来凡间收回钟元石,是为了还沉岿神尊的人情。”
知乐皱了皱眉头:“沉岿神尊?”
“沉岿是天界唯一的神尊,虽然辈分高,却是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说起来这钟元石以前是神尊的宝贝,数千年前神尊在天界闲得不行,便自发下凡处理魔族侵扰凡间一事,结果在天界好日子过得太久了,竟然被魔族的将军皋壑打伤,短暂地失去了仙法与记忆,被当时的妖君所救。那时候神尊浑身上下就这么一件看起来值钱的东西,便阴差阳错赠予了妖君,后来神尊恢复后也不好翻脸不认人,这才让这宝贝在妖族流传千年。”
“我只听说过钟元石是仙族相赠,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来由。不过这天界唯一的神尊被你说得一无是处的,你竟然还欠了他的人情?”
“约莫半年前,西海水君想要吞并西海北岸,但北岸一直是鲮族的地盘,如此一来怕是要开战。天帝不想看到战事的发生,便派我与文渊仙君去西海劝阻,未曾想我们刚到西海没两天,文渊房内突然出现一具鲮族的尸体,如此一来战事不可避免。我与文渊奋力平息后回到天界,天帝大怒,罚我们俩下凡历劫,我被罚三十年,文渊监管不力,被罚八十年。但我当时在战事中受了伤,神尊不忍我历劫,便为我求情。”墨深想起来就气,“我可没说过我不能历劫,他非要替我求情。他毕竟辈分在那儿,开了口天帝也不能不理。不过天帝之令不可收回,最后只是允我用一缕仙识分出分身替我历劫,而我则闭关养伤。此事过后,我便算是欠了神尊的人情。待我出关的时候,那老头子不怀好意地在我的府邸门口等我,便是让我来替他处理这件事情。”
“妖族历来不涉仙魔两族纷争,仙魔两族也与妖族相安无事。我好歹是现任妖君,你就这么跟我结仇,不怕我领着整个妖族投奔魔族?”
“你能让钟元石认主,这是你的本事。但你却没能克制住心中欲望,急于使用它的力量,让钟元石趋于魔性。你若是继续修炼恐怕会走火入魔,所以即便是神尊收回了它,仙族也不算理亏。”
“沉岿神尊神通广大,可知这钟元石力量趋于魔性已有段时日了?”
“知道。”
“那为何这么久以来未将其收回,今日突然想起了。”
“这你不必多问。”
“这钟元石,若是说其力凶险,当是百年前刚为我所用的时候最凶险、如今它与我已有百年的磨合,我最是知道它力量如何,突然说它会对我不利,我自是不信的。”知乐推测了背后的原因,去看墨深的反应,“既然不是对我不利,那就是若有人得到它会对仙族不利吧。”
“你很聪明,但你的推测,最好到此为止。”墨深算是给了知乐答案。
“你什么都不说明白,我要如何相信你,心甘情愿把钟元石给你呢?”
“那便等到你心甘情愿的时候,我会在人界留一段时间,不急这一会儿。”墨深指了指桌上的药,“把药喝了吧,你身体需要恢复一段时间,先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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