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漭在柜台边站了一会儿,袖子里的小鸟正在使劲儿啄他小手臂,他拉开袖子,看着里面那只彩色的鸟,“再啄我就把你烤来吃了。”
那鸟仿若通人性般,立即住了嘴,并歪头看他,眨着黄豆大的土黄色眼睛。
澹台漭满意了,抬头朝掌柜的道:“他若回来了,你来将军府通知我一声。”说完就走了。
邵雪月要在洛无尘那求药,断然不会一去不回,他很确定,邵雪月还会回来的。
多半是暂时有事,走得匆忙。
而且……
“咳嗽?这身子也太差了吧,那酒……”澹台漭想了一下,原本想说那酒也不烈,后来又想到常人的酒量,那不叫不烈,那叫很烈。
更何况,邵雪月因为身体原因,几乎滴酒不沾。
澹台漭回家找了个很大的笼子把鸟放进去养了起来,给那鸟的嘴一松了绑,它就贴着笼子对着澹台漭叽叽喳喳一直叫,大有一种要把自己撞死的姿态。
澹台漭:……
“个不大,气性倒是大得很,信不信我给你把嘴磨平了。”
那鸟抖了抖翅膀,报仇似的使劲儿啄笼子。
澹台漭叫来家仆,让人把笼子周围都弄上了一层厚厚的软垫,避免这鸟还没见着他想送的人,先自杀身亡了。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下人来报,“公子,小王爷来了。”
“印少明?他不在家养伤,跑来将军府做什么?”这两天澹台漭跟印少明厮混,印少明要去青楼玩儿,被澹台漭逮去城外的山上抓鸟玩儿,印少明半夜打瞌睡,从树上摔下去摔折了腿,还是澹台漭给背回来的。
“阿漭,阿漭,好消息,好消息啊!”印少明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来。
“什么喜事让你这么兴奋?”澹台漭看着那鸟跟仆人斗智斗勇,微微完了唇角:“竟是让你连腿都不顾了。”
印少明脸上扬着不怀好意的笑,神秘兮兮地对澹台漭道:“你猜我今日回府,听见了什么好事儿?”
“说来听听。”澹台漭坐在长廊的栏杆上,视线落在那鸟身上。
倒也奇怪,他一离开,那鸟就不撞笼子了,用尖锐的喙啄软垫,还真被它啄出了一个小洞。
澹台漭脸上扬着嗤笑,心道:你要能把笼子啄断,我喊你爹。
“我今日回去,听见我爹说傅大人被贬职,丞相被禁足,今日太子更是直接去了丞相府,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一般而言,这种事印少明是不跟澹台漭说的,可谁让澹台漭叛逆,不听他老子的呢,他爹惯于做着父子俩的搅屎棍,两父子的关越差对他们而言才越好。
澹台漭在印少明眼中,那就是个正儿八经的混世魔王,狠起来比他印少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加之澹台漭也才十九,还未及冠,于他们而言,更好掌控。
“真的假的?”澹台漭问得是太子亲自去丞相府的事儿。
“当然是真的。”印少明回答的是前面的事儿,“你说,这太子是不是傻啊,皇帝都惩罚丞相了,他这个节骨眼凑上去,不是往枪口撞么,还去得这么光明正大,谁不知道皇帝短时间不想放权,他这个太子,只要那个神医洛无尘在一天,他就永远是太子,他还故意送把柄,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么。”
印少明都看出来的东西,澹台漭怎么可能不明白。
可是,他想到的却是另一面,太子不可能真这么傻,那他明知这会落人把柄,又为什么会去呢?
宫里。
于言伏身跪在皇帝面前,皇帝现今因为洛无尘的关系,气色是愈发的好了。
他忽然将龙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在了地上,双手不猛地拍在龙案上。
“皇上,将惜着龙体啊。”于言语气里全是担忧。
“太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坐这皇位吗?”前几日他还觉得宋澈行事拖沓,而今,他却忽然给他来了一把大的。
唆使群臣为傅胜跟丞相求情,亏他想得出来。
于言伏身跪地,不语。
于言伺候皇帝也有八年之久了,不说特别了解太子,大致也是了解的,凭着太子往日的作风,不可能这么莽撞。
可朝中大臣联书上奏,全是求皇帝网开一面,饶过丞相跟傅胜,严惩洛无尘。
洛无尘做什么了,需要他们联名上书弹劾一个根本就没有实权的国师。
太子的手,什么的时候伸得那么长,全朝大臣都齐齐往他那边倒。
“皇后。”皇帝忽然厉喝了一声,于言跪在地上,有话也不敢说。
皇帝现在正是盛怒之际,他若出言,下场必然身首异处,也只能伏首于地。
“咳咳咳……”皇帝忽然急剧咳嗽起来,于言面色惊恐,就见皇帝双手撑在案上,嘴角已然咳出了鲜血。
“传国师,快传国师。”殿中跪了一帮小太监,于言起身去扶皇帝,安慰道:“皇上,皇上,您别生气,小心龙体啊!”
于言的语气都快哭了。
琉璃殿。
蓼实才将将将汇报完毕,洛无尘赞赏地看着蓼实,转头又看向青黛:“看看,青黛,你真该跟蓼实多学着点儿。”
不止完成了他交代的事,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添了一把火。
那些大臣的动作也是真的快,不过三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竟然还真齐齐上书弹劾他。
现在的洛无尘,可是跟朝堂半分没有关系,皇帝那么惜命,太子又急急去了丞相府,论这朝堂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跟动作,那非是太子跟丞相无疑啊。
青黛模样委屈,“我又不是用脑子吃饭的。”他靠手吃饭的。
两人才将将说完,外面就见乾宁殿的太监疾疾行来,一路上连通报都没有。
那个太监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国师大人,不好了,皇上咳血了。”
洛无尘早就料到这一幕,不过还是姿态不显的做出焦急之态,吩咐蓼实道:“快快备轿。”
轿子是随时恭候着的,毕竟洛无尘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定时就会被皇帝召唤。
抬轿的太监们脚步入飞,一路上就算遇见后宫妃嫔,也未行礼,惹来诸多妃嫔宫女的不满,对着洛无尘的轿子埋怨。
凤撵上,一只纤纤玉手撩开帷幔,她指尖涂着粉色蔻丹,露出一张带着几许异域风情的脸来,浑身气质都呈现出一种妖娆美感。
“何人过去了?”她的声音柔媚无比,乃是当朝贵妃,后宫中现今,皇后的权力,有一半都被分给了这位贵妃娘娘。
“回娘娘,好像是国师大人。”宫女欠身回到。
贵妃是珉武王的侄女,今年也才不过二十有五,进宫六年,却膝下无子。
宫中妃级才能在宫中乘撵,其他嫔位没有这等殊荣。
能在宫中以轿代步的,只有那位神医洛无尘了。
而洛无尘这样匆忙……
贵妃莫安雪嘴角轻轻勾着笑,放下帷幔,道:“行吧。”
“是,娘娘。”
洛无尘疾疾到了乾宁殿,就见于言正扶着皇帝,皇帝坐在龙榻之上,旁边的雪白巾帕上沾染了许多血色。
“国师大人,您可算来了。”于言不敢放手,朝洛无尘道:“皇上今日又吐血了。”
洛无尘看着皇帝,摇了摇头,缓步朝他走了过去,“皇上,您又未听在下的嘱咐。”
他伸手搭在皇帝的手腕上,皇帝脉象现今强劲有力,其间偶见虚浮,倒也无性命之虞。
他有点怕那蛊还未习惯这身子,就被皇帝作死了。
皇帝的胸腔还在疾速呼吸着,明显非常气怒。
洛无尘道:“皇上,现在怕是要用药浴再稳稳了。”
“国师,你看着安排就好。”皇帝微微闭了闭眼,可是浑身气息却是杀伐凛凛。
洛无尘心中暗暗失笑,这皇帝,是对太子已经起了杀心了么。
蓼实就去太医院搬药去了。
太医院的方秋叹一见蓼实来就迎了上去,“蓼实大人,这次要什么药?小人去给您找。”
蓼实给了他一张药方,嘱咐道:“尽快找齐。”
“是!”
方秋叹立即领着几个肄业生找药去了。
那些级别比方秋叹他们高的,齐齐投来不屑的眼神,更有人小声嘀咕:“方秋叹看着老实,怎得如此攀龙附凤。”
其实也不过是嫉妒罢了。
洛无尘神医之名在外,想要在医术上更近一步,又在太医院地位尴尬,不上不下的,自然羡慕方秋叹这种能跟国师近侍搭得上话的。
蓼实听见了,只是一个凛冽的眼神扫了过去。
那些人立即浑身一僵,直到蓼实的视线移开,他们才后怕地快速闪身进去帮着找药。
蓼实叫了几个太监,搬东西,顺便叫上了方秋叹。
“我?”方秋叹有些不可置信,这可是给皇帝送药,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肄业生了?
“有问题?”蓼实语气僵硬,洛无尘既然给了方秋叹银子,又有意在太医院安插人手,方秋叹要作为自己人培养,那必然要在皇帝面前多露几面,求一个步步高升的机会。
若是能得皇帝亲封,未来定然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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