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舟下班后跟小杨老师一道去了闹市区。

    正是下班高峰期,街上车流堵成一片,熙熙攘攘。

    他们沿着主街走,小杨老师也不知道哪来的精神,扯着程亦舟的袖子“看那边!快看那大爷!拍一下那对情侣!还有那几个小学生……”

    程亦舟:“……”你自己来多好。

    他漫不经心的随手拍着,没多大功夫就拍了不少,觉得可以交差了。

    两人商量着去百货大楼下面的找个地方吃饭。

    程亦舟端着相机,开着镜头随意的在街上扫描。

    突然,画面扫到路边花坛边上或蹲或站的几个青年人时,程亦舟顿住了。

    那是萧沐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是萧沐!

    萧沐还是一身黑,仿佛身上多一种颜色都是对他酷哥身体的亵渎。

    此刻萧沐手插在裤兜里,垂眸看着旁边的几个青年。

    其中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孩正笑嘻嘻的跟萧沐说着话,还时不时把手搭在萧沐肩膀上。

    萧沐朝对方吹了一口烟,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程亦舟抿了抿嘴唇,皱着眉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

    至于和谐在哪里?是萧沐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痞气,不是一般市井之徒的痞气,而是鹤立鸡群,一呼百应的气质。

    这跟平时为他洗手作羹汤,跟他坐在餐桌上吃饭聊天时的萧沐完全不一样。

    这种感觉,他在第一次见到萧沐时见到过。

    在住院的那天也见到过。

    是萧沐最初吸引他的特质,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适合存在于电影里,文字里遥远的异类,与周遭环境都不搭。

    而此刻,程亦舟突然觉得,他更想看到在家的那个更柔和一些的萧沐。

    “程老师?你看什么呢?”小杨老师看他盯着马路对面发呆,出声询问。

    程亦舟按下快门,收起相机:“没什么。”

    小杨老师顺着程亦舟的目光,也看到了那群人。

    “哇!那是什么人啊?程老师,快拍了下来!给个子最高那个来个特写,他好有范儿啊!”

    程亦舟怕她这咋咋呼呼的动静惊动对面的人,赶紧说:“拍了拍了,走,吃饭去!”

    小杨老师:“拍了吗?我怎么没看到,再拍点啊,当个群组速写示范也不错……”

    程亦舟转身背对马路,把相机给她:“你来。”

    小杨老师打开相机:“就一张啊!不行,都没拍出那个帅哥的气质!”

    程亦舟:“什么气质?”

    “大哥的气质!”小杨老师边按快门边啧啧犯花痴。

    萧沐抬头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对准自己的相机镜头,皱了皱眉。

    看到是个女孩,他没太在意,但是旁边的背影有点熟悉……

    小杨老师看到镜头里大哥看过来,赶紧停下拍摄,吐吐舌头拉着程亦舟闪进百货大楼……

    “完了,被发现了。”

    程亦舟差点蹦起来:“什么?!被发现了!”

    小杨老师诧异:“是啊,看过来了,不过没关系,摄影爱好者街拍很正常嘛。”

    程亦舟满脑子都是“被发现了”。萧沐有没有认出自己?今天的穿的外套他之前也穿过……

    转念一想,认出来应该也没什么,但是自己跟个女孩一起,会不会被误会出来约会了?

    不对,就算约会,让约会对象偷·拍室友也很奇怪啊……

    靠,出门忘了看皇历。

    ……看了也没用,这是工作。

    对啊,工作!

    靠,自己心虚个鬼啊!

    小杨老师看他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

    程亦舟想到以后还想让萧沐去画室呢,就铺垫了一下:“有点像我一个朋友,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你想吃什么?”

    话题突然被转,小杨老师也没多想,开心的说:“烤鱼!”

    程亦舟比了个ok,大步朝前走去。

    小杨老师嘟着嘴在后边追:“程亦舟!你等等我!”

    ……

    这边“大哥”萧沐也在心里犯嘀咕,他觉得那个背影真的很像程亦舟。

    身材发型衣服都很像。

    但是胳膊没有绑固定器,而且程亦舟没有女朋友,刚刚女孩拉着对方胳膊,动作比较亲昵……

    如果是程亦舟的话,那看到自己这种状态,应该确实是不想相认的吧。

    哪个体面人愿意跟人说,自己认识一个混混。

    他有点嫌弃的看了一眼身旁那几个站没站相的弟兄们。

    啧……辣眼睛。

    这周末还是带程亦舟去医院看看胳膊愈合情况吧,差不多的话,该离开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萧沐居然胸口小小的堵了一下。

    他心里自嘲,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沐哥,人都喊差不多了,我们去哪吃饭?”一个青年问。

    萧沐:“开发区吧,新开的一家烧烤城看着还行。”

    几人打车离开。

    程亦舟饭后先把小杨老师送回去,然后自己直接回家。

    他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到电脑上,筛选了一些动态比较有代表性的画面。

    最后看到萧沐几人的照片,一共五张。

    除了他拍的那张有点抖,小杨老师拍的有两张是镜头拉近的萧沐单人特写。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程亦舟留下一张。

    最后一张是几人合照,两个青年蹲在花坛边上,一个夹着烟状态散漫,一个双手交叠正侧头看向旁边站着的人。

    站在他们中间的青年正比划着说些什么,清瘦的小辫子男人一手搭着比他高半头的萧沐肩膀,笑眼弯弯看着说话的人。

    也就一普普通通的帅哥而已。

    没自己帅……吧。

    萧沐则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视线对着镜头,眉头微微蹙起,有点不好惹的样子……

    程亦舟跟照片里的萧沐对视了一会儿,心说: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这就是你说的,我不会喜欢的你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种生活?

    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他把选好的照片打印出来,每个画室怎么分配都做好编号。挑出单人、双人、三人、多人的各一张,包括萧沐那张在内,做课堂示范用。

    删掉电脑里的照片,留下萧沐的单人照。

    把多人的也截取萧沐一个人,而且p掉了萧沐肩膀上那只碍眼的爪子。

    程亦舟欲盖弥彰的把两张照片随便拖进一个文件夹,没细看就合上了电脑。

    ──他才没有猥琐的私藏别人照片呢……

    萧沐今晚请了十来个人,烧烤城里最大的包间都有点放不下他们,一群人闹闹哄哄,跟过年似得。

    萧沐有点头疼,感觉自己脑震荡可能没好利索。

    他站起身用啤酒瓶磕了磕桌子,大家慢慢安静下来。

    萧沐一边鄙视自己这装腔作势的行径,一边诚挚的发表感言:

    “今天把大伙儿叫来一块吃个饭,喝喝酒。我这几年,弟兄们都惦记着我,去看我我也都知道……今天给大伙陪个罪,这事儿是我矫情了。”

    说完他一口气吹了一瓶。

    大家见他这架势,纷纷表示理解,并热血上头的跟着喝起来。

    他缓缓顺了口气,又开了一瓶:

    “我也不兜圈子了,说事儿。咱们在人手底下的,不求大富大贵,都是在宝哥的场子里干点正事儿挣点小钱而已,但是现在的情况我也听说了,大伙儿因为以前跟我处的不错,受了不少气,干的憋屈……”

    一桌子人没想到萧沐会主动背锅,有点过意不去,这确实是最初的原因,后来多是他们自己瞧不上猴子为人,不服管得罪人。

    此刻只觉萧沐这人义气。有人已经沉不住气,开始声讨猴子一伙人欺软怕硬的恶行了。

    萧沐又磕了一下桌子压下躁动的气氛,接着说:“我刚回来,要在宝哥这说得上话。日后免不了跟大伙了解一些场子里的事儿……”

    “放心沐哥,大事小事都瞒不了你。”

    萧沐勾唇笑笑,冲大家举了一下酒瓶,又直接干掉……

    小旭看的肝疼,一直在旁边拽萧沐的裤子缝:“行啦行啦,可以啦……”

    萧沐踩了他一脚,让他别捣乱。

    小旭心疼的看着自己洁白的鞋面上那只罪恶的脚印,忿忿的想:“爱咋咋地!待会儿老子可不负责抗你回去!”

    萧沐没理他,又对众人说:“下午的事儿大伙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太解气了!”

    “还得是沐哥有魄力……”

    萧沐轻笑一声:“现在算是撕破脸了,所以这次必须划出来个道道。但是宝哥烦这个,其实我们也烦,但是没办法,与其待的不痛快不如干脆走人,如果不想走,那就让找事儿的人走。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众人纷纷应和。萧沐勾唇起开第三瓶。

    已经有人开始关心他:“沐哥,可以了,吃点东西。兄弟们还不知道你吗?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只要你说的出,咱们绝对的两肋插刀!”

    萧沐冲对方感激的笑笑,举起酒瓶:“我是要和他杠一下,明晚不上班的,有愿意的可以去给兄弟撑撑场子。主要是对外,尤其对宝哥这边,我需要兄弟们跟我统一口径。”

    这些人早几年也都是一群中二病患者,不然也不会在这一亩三分地留到现在。这几年被那些惯会来事儿的投机分子排挤的够呛,现在有了出头鸟,那是一呼百应,就差瞬间揭竿而起了:“沐哥你说吧,要开干就你一句话的事儿!”

    萧沐感激的看了众人一眼,一起仰头干掉啤酒。

    有人问“沐哥,你说让我们统一口径,说什么啊?”

    萧沐狡黠一笑:“今晚我们没聚餐,愿意发朋友圈的,留着明天晚上发。别的,我们拉个群,明天看情况在说。”

    大伙儿应下。

    坐回椅子上,萧沐长舒一口气。

    今晚的任务完成了。

    肚子好胀……吃不下任何东西。

    萧沐看着大家热闹的推杯换盏,自己静静地等待着。

    看看吐意和尿意,还有猴子的电话,哪个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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