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门打开,换好衣服的萧沐从里面出来,带出一点氤氲水汽,整个人柔和了不少,他问程亦舟:“你洗吗?”
程亦舟:“洗。你先随便坐会儿,可以看电视。”
他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接着就犯了愁……
脱不了衣服。
浴室门被敲了两下,萧沐的声音响起:“需要帮忙吗?”
程亦舟很慌,要还是不要……
他支吾道:“不……不要了……吧。”
外面的人轻笑一声,直接推门进来:“怎么,你还会不好意思?”
程亦舟:“哪有!你帮我……脱了上衣就行。”
萧沐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替他解下挂在脖子上的绷带,毛衣在医院的时候剪掉了半截袖子,这会儿只需要先把身上的脱下来,再把胳膊拿出来就行。
脱掉衣服,程亦舟觉得自己耳根子有点烫。他唾弃自己:出息!
萧沐也发现了,眼底带笑探究的看着他:“你害羞什么?”
程亦舟转过身去喊:“我没有!”
萧沐看着他白皙细腻的皮肤,微微蹙眉。
怎么比女生还嫩,果然是娇生惯养。
他说:“没事儿,裸男我见多了。”
程亦舟倏然转头,瞪大眼睛看他:“你为什么会看裸男?”
萧沐无语:“你没去过澡堂子吗?”
程亦舟:“没有……”
萧沐想,果然是大少爷。
程亦舟想,果然是个直男!
程亦舟举着胳膊艰难的洗了个澡。从镜子里看见后背还有一道红肿。
啧啧,无妄之灾,得不偿失。
出来见萧沐坐在沙发上盯着一屋子乱七八糟出神,他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家里乱啊……”
萧沐心想这是什么脑残问题,他问:“你喜欢?”
程亦舟:“……”
好吧,他也不是很喜欢但是不太在意。
程亦舟摸摸鼻子:“等我胳膊好了再收拾,你先将就一下。”
萧沐:“没关系,我先去换手机,然后钱转给你。”
程亦舟:“那你……”要不要住这。
他没问出来。
萧沐站起身看着他:“嗯?哦,还没好好跟你说声谢谢。非亲非故你能帮我到这份上,我其实……有点想不明白,但还是谢谢你。”
程亦舟觉得这些话不符合萧沐那种爱谁谁的气质,他有点别扭:“没什么,你都说过好几个谢谢了。”
“那行。你有什么想吃的,我买回来。”萧沐问。
“我都行……”
“好。”萧沐拿着碎手机出了门。
程亦舟看了一下被自己摆列的乱七八糟的屋子,以前其实没觉得屋子乱一点是多大的事儿,怎么人家一说乱,自己就觉得乱的没眼看了?
要么收拾了一下?
独臂大侠吭哧吭哧把加湿器从茶几旁挪到电视柜旁,洗地机从卧室门口挪到次卧门口,摇椅从客厅中央踹到靠窗位置……
折腾了半小时,看着茶几上的乐高,霍格沃兹城堡还是个半成品,挪也挪不得,程亦舟有点郁闷。
就这样吧。
其实他应该趁着小臂刚打的石膏还热乎,给老程报个信,这样就有理由心安理得回家当米虫了。
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张惨兮兮的照片,却没发出去。
隔了一会儿萧沐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份滑蛋饭。
程亦舟赶紧把餐桌上的杂七杂八丢到沙发上,斗柜上,以及厨房里。还顺便捎出两套餐具。
真他妈随性啊……萧沐看的心梗。
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呵,整理过了。
好像不一样了,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他有点想笑:“你收拾屋子了?不怕碰着胳膊。”
程亦舟:“我就是试试,但我发现好像整理也需要一点天赋……”
萧沐:“待会儿我来吧。”
他还挺想整理,就像看到一朵花歪倒了想扶起来一样的心情。
程亦舟:“不用不用,等我手好了自己来就行。”
萧沐:“等一个月?”
程亦舟:“……可以找保洁。”
萧沐:“那之前为什么不找?”
程亦舟:“……”之前没觉得乱…
萧沐把两人餐盒打开,漫不经心的说:“我有天赋。”
程亦舟嘴角忍不住上扬:“哎,看不出来你还挺贤惠的……”
萧沐扫他一眼:“嗯。”
吃饭的时候程亦舟好几次想说话,想起吃麻辣拌那天萧沐说的食不言,又作罢了。
心里吐槽──操,老子自己家,老子是债主,还是救命恩人,话都不敢说,怎么就这么怂呢!
萧沐手机换上原来的卡以后,只登了一下支付宝付账。
饭后他坐在沙发上下载需要的软件。
微信短信息提示不断,仿若透过手机冲击着他的太阳穴,他能感受到额角脉搏跳动的频率。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先看了一下短信里提示的未接电话,都是昨晚黄琪,房东和田宝的,今天田宝还打了三个。
微信里有几个以前熟络一点的兄弟,听说他店被砸了询问情况的。萧沐忽略了。
最后,他打开田宝的对话框,五条未读消息:
──萧沐,周大勇没找你吧?
──你在哪?
──我刚听说,我问了大勇,他说他手下通知晚了。
──没事吧萧沐?给哥回个电话。
萧沐按灭手机,长长呼了口气。
他于田宝而言,还真是蝼蚁般的存在,明着坑你又怎么样?还不是无可奈何……
想抽根烟。
环境不太合适,算了。
程亦舟坐在对面摆弄乐高,用余光观察萧沐的表情。
萧沐突然出声:“你想问什么?”
程亦舟:“……什……什么都想问。”
萧沐抬眼看他:“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就这么带我回来,你怎么想的?”
程亦舟想了想,说:“可能,因为我是好人吧。”
萧沐笑了。
割肉喂鹰吗?真是个好人。
程亦舟也跟着笑,觉得自己是挺傻的。
萧沐起身,开始收拾屋子。
程亦舟愣了半天,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哎,那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看情况。”萧沐把地上的咖啡机搬到餐桌旁边的置物柜上。
“那……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或者交过女朋友吗?”程亦舟觉着这个问题比较关键,决定着他未来对待萧沐的态度。
如果有未来的话──毕竟这个家伙怎么看都是准备安排妥当之后,送他离开千里之外的。
萧沐显然没想到程亦舟会问这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程亦舟急忙解释:“我们都是……男人嘛,聊……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萧沐想了一下:“算有过……没吧。”
程亦舟:“什么叫算没呀?”
萧沐没法回答,他确实有过喜欢别人的经验,是跟着田宝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女孩,活泼开朗甚至有点豪爽,女孩说喜欢他,他那个年纪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很容易就动心了。
纯情处男交女朋友都喜欢循序渐进,还没来得及发展点什么,就听一起的弟兄们聊天,说女孩跟他们一起的不少人好过,还跟过田宝小半年……
萧沐的初恋就这么夭折了。
其实他也清楚,他们这种人没什么资格挑别人,但这又确实不是他想要的。
既然无解,那就不要了吧。
萧沐:“换别的问。”
程亦舟不想问了,答案他已经知道了。
喜欢女生。
他敷衍的问:“那你是什么人,你怎么得罪的那些人,那警察是你亲戚吗,你……”问多了好像,他小声说:“你会告诉我吗?”
萧沐:“不会。”
操,那你让我问个屁!
程亦舟:“萧沐沐!……我累了,睡会儿。你要休息去客房,柜子里有被褥枕头,你自己拿。”
说完朝卧室走去,还关上了门。
萧沐好笑的看了卧室门一眼,小孩子脾气。
程亦舟仰躺在床上,自嘲的笑了。
世界上从来不会有什么天降奇缘。天真了吧!程老师,多大的人了……
然后他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下午四点半了,程亦舟眯缝着眼起身打开卧室门,然后他没忍住睁大眼睛“靠”了一声──
太整洁了!
这还是他的狗窝吗?
所有物品分门别类条理分明的找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程亦舟在客厅厨房卫生间书房转来转去,啧啧称奇。
萧沐沐果然是天赋型选手。
贤妻的天赋。
走到次卧门口,程亦舟轻轻敲了两下,没动静。
慢慢推开门──
空空如也。
不只是没人,杂物也收拾起来了,而且,被褥都没有拿出来……
走了。
程亦舟脑中冒出这个结论,突然有点愤怒。
田螺姑娘来报恩?
程亦舟咣当一声关上门,把自己扔进沙发。
闭了会儿眼睛,他拿出手机,找出微信群“程亦舟被扫地出门了”,在里面发了自己惨兮兮的伤残照,还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三秒钟后程妈的电话打过来了──
“儿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骑摩托车摔了啊!什么时候摔的?我就知道我不该给你车钥匙,你个混小子,你在哪里?!我和你爸现在就过去……”
程亦舟赶紧阻止:“哎……不用不用,我不是骑车摔的,我见义勇为救人伤的,不信你问警察叔叔,过几天要给我发锦旗呢……”
程妈:“救人?唉,我就不该把你教育的这么善良!心疼死我了,等着,我和你爸去看你!”
程亦舟:“等等……”
那边挂了电话。
程亦舟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又站起身无所适从的溜达了一圈,突然,门口方向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程亦舟懵了一瞬,老爸老妈坐着火箭来的吗?
门被打开,萧沐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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