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玉把高飞派去黧州,走的是一步险棋。虽然高飞说得慷慨激昂,计划也似乎可行,但此人毕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年纪又轻,也无资历。到了黧州军中,即使手中持有真玉印信,也不知能不能掌控得了军队,进而得胜。

    没想到事情很顺利。消息一道道传回来,高飞日夜兼程飞马到了黧州,一下马就亮出印信进了中军。也有老将不服,被她找了由头杀了个刺儿头立威,进而收服了军队。

    紧接着,就确认了她在水经注、县志和前人游记中找出的那条穿山岩洞可以通行。再往下就简单得很。叛民对驻军打仗的事全无认知,见另外三面依山傍水,人就只守在靠大路的那一边。高飞先派出精锐从岩洞中穿出,几乎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就掌控了后山,然后派了大部队过去,在山上悄悄集结完毕,一起掩杀下来。

    神兵天降,叛民吓得魂飞魄散,士气全无。这些男人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一旦失去了地利,兵败如山倒。很快,第一个人丢下武器投降,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

    叛军近千人,被斩杀而死的只有几十,其余都束手就擒了。

    黧州之乱顺利平复,初时对真玉破格启用高飞心存疑虑的臣子们,终于心悦诚服地齐声称颂“陛下英明”。

    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和惩办逆党,以儆效尤。高飞带队押送战俘回京。

    真玉在御书房见了高飞。数日不见,高飞的样子变了许多。

    做皇子妃时的高飞一脸精致妆容,梳高髻穿华服,走路四平八稳。现在她身着甲胄,头发胡乱一挽,经了风霜辛苦,又一路催马饮水不足,嘴唇干裂起皮,原该看起来比之前落魄。但是偏偏显出容光焕发来。

    真玉想起盼钰自从和离之后闭门不出,高飞倒活得潇洒恣意,心中就替盼钰不值,看着她就来气。

    但她毕竟是皇帝,眼前人虽然可厌,但也是个难得的将才。尤其在玉朝军事人才严重匮乏的现在,简直是个宝贝。还是温言嘉勉。

    高飞先再次谢过真玉的不杀之恩,又简短说了她这一趟的诸般行事。如何亮出印信收拢军中众人,如何说服她们依自己计策行事,如何整军,如何奇袭,如何纳降,如何押送上京等等。说话很是恭谨礼敬。

    高飞说:“臣在黧州平叛还发现一件奇事。一些叛民手中居然持有手弩,而且是臣以前从未见过的新样式,威力强大,可以连发十支弩箭。但好在那些叛民无知,虽然手中有这等凶器,却并不知该如何使用,握在手中宛如生铁。不然,我军会多有伤亡。”

    真玉说:“民间严格管制武器。哪怕是购买日用刀具也要登记名姓。为何会有手弩流至民间?”

    高飞说:“臣已经派人把这些缴获的手弩都送去给工部研判。等有了结果再来报知陛下。”

    真玉点头,心中猜疑。

    高飞又说:“臣在黧州还见到吏部的傅大人,她奉陛下之命在黧青两州巡视。也同臣一道回京了。她稍后会来向陛下复命。”

    原来是傅迎丰。她在外游历多日,正好近距离旁观了这场黧州之乱的全程。文官视角与武官想必大大不同。真玉希望尽快见到她。

    真玉挑不出高飞的毛病,也就没有为难她,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果然给她升职,许她领军。

    两人公事叙完,也算君臣相得。真玉端起了茶,示意她可以告退了。

    结果高飞又提起了私事:“陛下,盼钰他怎么样了?臣听说和离后他一直住在宫中。”

    真玉说:“好得很,不劳费心。”

    高飞说:“他身体心情,一切都好吗?”

    真玉放下茶杯,看着她:“朕说了,不劳费心。”

    高飞还是没有知趣住口,从怀里摸索片刻,摸出一件东西,捧在手里,问:“陛下可否代臣把这个送给盼钰?”

    真玉心中有火,脸上不显,命宫人从高飞手中取来。她接过那东西看了看,是一块金镶玉牌,成色普通,显然是民间之物,牌子上歪歪扭扭刻了个“盼”字。也是,盼钰的“钰”,原是金镶玉。看来这个破字是高飞亲手刻的。

    真玉说:“你都已经和离了,与二皇兄之间再无瓜葛,还弄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事去烦扰他做什么?”

    高飞没发现真玉隐含的怒火,尽力解释:“臣是想,盼钰一个失婚男子,无人庇护,甚是可怜。臣那样对不住他,他宁愿舍弃皇子之位也要保臣一命,实在是情深义重。所以,臣想要把他接回去,再续前缘,好好照顾他一生一世。”

    真玉实在忍不住怒火,走过来飞起一脚踢在高飞胸口。她踢得用力,高飞被她踢得一晃,连忙稳住。真玉骂道:“朕的皇兄自然由朕来照顾,怎么会可怜?还有,你不要自作多情,盼钰舍弃皇子之位与你和离,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再跟你有任何关联。你要是再做出这种高高在上想要施舍点什么的样子。让朕看到,朕就狠狠打你一顿板子。”

    高飞只得连连请罪,然后讪讪走了。她不明白她表示愿意照顾前夫,为什么真玉会如此生气。明明在民间,离异丈夫无人可依,往往会生活艰辛,若前妻愿意复合,也是一段佳话。

    真玉见他走了,命人传温谨过来。

    温谨以为真玉召自己如常一般梳理文书,没想到真玉让旁人都退了下去。对温谨说:“过来看朕的脚。”

    温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什么?”

    这时屋里只有他们二人,真玉也就不再装得无事,皱着眉头说:“朕的脚趾甲好像掀了。疼得厉害。”

    温谨大惊:“陛下怎么伤到的?”明明真玉刚才一直在御书房里,又不是去了演武场。

    真玉说:“朕狠狠踢了高飞一脚,忘记她一路风尘,尚未卸甲,正踢在她的护甲上。”那一下剧痛无比。亏她自制力过人,才能不露行迹。

    温谨这才知道怎么回事:“那臣去传太医?”

    真玉说:“不许去。闹开了她们又要唠叨朕,还要去问罪高飞,高飞若知道朕踢她反而自己伤了脚,肯定会在背地里笑掉大牙。”

    温谨只好跪在地上给她脱鞋看伤,他手法轻柔地除去她的鞋子,发现袜子上已经红了一片,果然伤了。他更小心地脱去她的袜子。真玉不敢看,问他:“怎么样?”

    温谨说:“出了血,看着还好,应该是只掀起一小片。”

    真玉这才去看,脚趾甲没有整个掀掉,看着并不狰狞,但是很疼。还有些血继续渗出来。

    温谨拿出一块手帕,撕了细细的一条,裹住真玉的伤口。

    正在这时候,门开了,雁来风风火火的声音响起来:“陛下,听说高飞来过?啊,你们在做什么?”雁来是仅有几个可以不经通传就入见真玉的人之一。

    温谨跪在地上,手里握着真玉的一只脚,那只脚莹白如玉,光着。

    这是什么奇怪的情趣?雁来仿佛突然瞎了:“咦,陛下去哪里了?臣去别的地方找找吧。”说着就想关门溜走。

    真玉说:“你给朕进来。”

    雁来逃不掉,只好侧着身子蹩进来,一脸撞破了奸情的尴尬。

    温谨从脸红到脖子。他还没裹完伤口,此时手中握着真玉的脚,继续缠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真玉说:“快点缠完,朕要穿鞋。”有她这句话,温谨才连忙继续动手。

    雁来偷眼看他们在做什么。看了一会儿才了解状况,惊讶问:“陛下的脚受伤了?怎么伤的?传太医了没?门口的侍卫怎么不知道?”

    真玉说:“你问题怎么这样多?朕踢了高飞一脚,没成想她身上甲胄坚硬,反而伤了自己。这种丢脸的事朕不愿意声张,就让温谨随便包一下,你也不要再大声嚷嚷了。”

    雁来问:“陛下为什么踢高飞?那家伙又怎么讨厌了?”

    真玉说:“讨厌得很。她之前那样对二皇兄,居然现在又想回头。拿了个破东西让朕交给二皇兄,嘴里还说什么失婚男人可怜,无人庇护。朕瞧她那副情圣的样子就来气。”

    雁来问:“难道她想重新得回二长皇子?”

    真玉说:“朕看着是这么回事。”

    雁来又问:“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真玉说:“朕要去探问一下二皇兄的意思,倘若他愿意,倒也未尝不可。但朕定会好好刁难高飞一番,免得她以为二皇兄还须求她收留。”

    雁来说:“二长皇子才刚逃出火坑,陛下为什么又要把他再推回去?”

    真玉说:“二皇兄才二十五岁,难道这一生就这样孤身度过了吗?”

    雁来涨红了脸:“二长皇子当然不必孤身度过,天下又不是除了高飞之外就没有别的女人堪配二长皇子了。”

    真玉知道她与高飞之间多有龃龉,并不介意她的顶撞,耐心跟她说:“二皇兄当然是什么样的女人都配得过。可是,民间有句俗话叫‘好男不侍二妻’,他已经是离异之身,哪里还能找得到什么好人家?二皇兄现在虽是庶人,朕以后也是会找个机会恢复他皇子之位的,一个皇子,总不能找条件太差的,甚至为人填房吧?可是家世匹配的未婚女,谁愿意找一个离异男人,甘心成为别人的笑柄?”

    她其实已经在心中细细想过如何安排盼钰,确实没有太好的选择,“所以朕的意思,要么就在宫中养二皇兄一辈子,朕倒是不介意,但二皇兄现在每日幽居深宫,郁郁寡欢,这样的生活有何指望?要么就干脆重新撮合他与高飞。高飞原本就是因为皇子妃身份无法施展抱负才对二皇兄不好。现在若复合,朕会想出名目,不影响高飞从军,两人之间自然也就没有别的阻碍。”

    雁来说:“高飞因为无法施展抱负,心情不快就欺负盼钰。现在抱负得展,心情舒畅又想求回盼钰。可人这一生总不会永远顺遂如意。等到下次她再遇到什么挫折,只怕又会再拿盼钰出气。这种动过手的人,根本就不配再得到任何信任。”

    真玉说:“对二皇兄来说,哪有更好的选择?”

    雁来双膝跪下:“陛下,臣徐雁来,求婚二长皇子姜盼钰。请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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