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堑

    云层没有记忆,即便它们有,那些记忆也会化作水珠,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钻在土壤里,被植物的须根吸收殆尽。在这一点上,淝滨市悄悄来到的这一场夜雨,和一千二百九十七年前,长安城郊外那一场春雨并没有什么区别。记忆是宝贵的,然而承载记忆的容器却又是脆弱的。人生而会死,花开完会败。容器崩解了,其间盛放的一切便会化为乌有。便如盛水的瓦罐,瓦罐破了,水就不知流向何处去了。然而会有灵魂吗?会有超脱于容器,在天地之间获得自由的灵魂存在吗?

    死者无言,生者无知。生死之堑是横亘在生命尽头的障碍,阻挡我们通向自由。函谷关骑牛西向的老子,南华山中隐踪匿迹的庄子,在一场浩荡天风中不知其所终的列子,求索天道的人在历史的隘口留下了自己的背影,也留下了更多的谜团。然而求索者并没有止步,还有人在这一条陡峭的山径上沉默跋涉着,要去往那未知之处的颠顶。

    积雨云化做了一场春雨,无声的滋润了天地万物,也消灭了自身一切曾经存在的痕迹。然而在那云层曾经蓄积之处的上方,也许是物理高度上的平流层,也许是超越我们认知的更高维度,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我们所以把那称作眼睛,也许只是方便人类理解。也许那只是一股能量,一种灵识,一种自发存在的主体意识。这样一种主体意识,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观照着我们的这个所谓“世界”,我们的这个所谓“宇宙”。

    《尸子》说“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宙便是空间与时间的总集。《淮南子·原道篇》说:“神托於秋毫之末,而大宇宙之总。“东汉高诱的注解又说:“宇宙,喻天地;总、合也。”天地万物,人畜蝼蚁都困在这样一个总合里,世代为奴为仆,不能跳出圈外,求得解脱。通往外面的大门紧闭着,有人找到钥匙了吗?找到钥匙的人打开了那一扇大门,他又会见到怎样的存在呢?也许大门的外头,不过是又一扇门罢了。打开大门的人在身后掩上了门扉,在历史的空间留下微弱的回响,一直到下一个跋涉到此的旅人,站到这一扇门的前面。

    那么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目光,大概就来自门扉的背后吧!门被谨慎地打开了一条缝隙,将将是能容得下一束沉默的目光的宽度。那目光一直就在那里。从太初混沌一体,随着一声“开”,继而光芒初现,天地廓清;黄道周始,群星灿列。在之后千亿万年,再然后夸父逐日,雄躯崩解化为沃野,万物苍生得以生息。再然后嫦娥奔月,仙子投生浩宇,绝了人间多少热望的眼睛。共工与颛顼争帝,怒撞不周山,天河倒泄,水被九州。《淮南子·天文训》记载:“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再然后……这一切都被这双眼睛关照着,沧海桑田从此一直来到今天。这一粒星河尘埃之中的微芒,微茫之上的江水与淮水之间,有一座城,有一个人。他坐在那里,精神的触角慢慢伸展开来。那目光便洞若观火地体察着这一切,看着这蝼蚁一样的生命,究竟能体悟到什么,究竟能不能挣脱束缚,跳脱开来。“夏虫不足与语冰”,沙滩上的一粒沙子,能发现一整个大海么?

    平行移动时间沙盘上的坐标,齐雁南给江心月打了电话,又给陆知闲打了电话,确定了聚餐的时间。这里面主要还是看江心月的时间。江心月是比较忙碌的,她每周除了固定要有一台手术,还要在门诊坐诊。剩下的时间,她还有教学任务。除了要带神经外科的硕士,还要带本科的《病理解剖学》。带研究生是学院重点安排的教学任务。她是海归的青年学科带头人,学校给她建的有神外研究生工作站,帮助校方培养神经外科人才。至于在本科讲课,那就纯粹是她的兴趣所在,是她乐于去做的事了。从小时候在学校解剖青蛙开始,她就对这种探究生命本源的行为有着近乎痴迷的喜爱。别的女孩子对着青蛙尸体都愁眉苦脸的,不知要怎样下手。只有她摆弄来摆弄去,摆弄得津津有味。因此学校没说话,她到自己主动张了口,要去本科讲大课。

    江心月的时间表总是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所以要请她吃饭,就一定要事先沟通好,看她会在哪一天轮休。江心月只要定好了,剩下的人都不是问题。老陆本来平时就没什么事情,他人性子也随和。谁有事情叫他,他都是随叫随到。于是齐雁南就先约好江心月,再掉转回头来约陆知闲。等到陆知闲也约妥当了,他最后再打电话给纪于飞,问她有没有空闲。

    看看齐雁南这个饭局安排,让人觉得有意思。从表面上看,他主要请的应该是江心月。用他的话来说——江心月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稀里糊涂得了那么一个医书都说不明白的毛病,最后还是在江心月手底下给治好的。不管是他运气好,还是江心月的治疗得法,他感谢一下江心月总没毛病。那么有了主请的对象,剩下的那些人就该是陪了吧!毕竟男病人感谢女医生,两个人要是单独用餐会显得很奇怪。

    于是就找两个人做陪。陪都选男的自然不好,都选女的恐怕也不是个好主意。最好是选择一男一女,才能让饭桌上实现性别平衡。

    这样一分析,这一次饭局好像也没什么。可是齐雁南心里头分明知道,他这一场饭局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大家一看,这次是要请脑科专家江心月,表示对她的感谢之意。可是齐雁南肚皮里的主意他自己最清楚。在这个饭局里江心月才是陪,他真正要请的其实是纪于飞。齐雁南是个挺蔫的人,就是那种肚子里有主意,可是不爱在嘴上说道的人。他第一次在食堂门口见到孙美萍和纪于飞的时候,其实让他一下怦然心动的不是孙美萍,而是看着大大咧咧,实则非常害羞,整个人分裂拧巴的不得了的纪于飞。

    齐雁南当时有点事情耽搁了,去食堂的时间就有点晚。他一路吹着口哨往食堂去的时候,就正遇见塑料姐妹花吃完饭往回走。那一天天气好得很,天上大太阳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光照度这么充裕,连齐雁南这个大近视都把纪于飞的眉眼看得清清楚楚的。齐雁南瞧着纪于飞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什么地方就被触碰了一下。他一时有点走神,目光就从纪于飞身上挪开的慢了那么一秒。当时纪于飞倒是没有觉察到什么,反而是孙美萍把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孙美萍眼睛一瞪,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好男不跟女斗”的古训齐雁南还是晓得的,见到人家姑娘骂他了,他赶忙脖子一缩,就走开了。从那以后他就四处打听纪于飞的消息,想找个机会认识一下。可是天不从人愿,没几个人知道纪于飞的情况。纪于飞既不是文艺积极分子,也不是体育积极分子。她的生活轨迹除去教室,就是食堂,宿舍,真是标标准准的三点一线。除了孙美萍这个朋友,她也没有别的什么朋友。一个寝室的还知道她叫纪于飞,出了寝室她就成了“那谁”,或者是“孙美萍闺蜜”了。齐雁南打听了一圈,纪于飞的情况一点没打听到,孙美萍的事情倒是知道了不少。他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点子,只好先曲线救国,先认识孙美萍再说。

    齐雁南找了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这个人是孙美萍的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有老乡从中间运作一下,两个人就算接触上了。头一回同学找的借口是过生日,请孙美萍参加。两个人在生日聚会上照了面,齐雁南还准备了一肚子台词,如果孙美萍质问他那天盯着纪于飞看的事情,他好赶紧解释解释。谁知道孙美萍完全没有显出见过他的样子,原来人家早把那件事情给忘了。

    齐雁南就这么和孙美萍一来二去熟悉了起来,他本来是想拿孙美萍做跳板,一跳跳到纪于飞身边去。可谁想到这块跳板十分粘脚,直接就把齐雁南给粘那儿了,一粘就粘到了大学毕业。到了最后要各自东西了,齐雁南才算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跳板,这分明是粘鼠板好不好?孙美萍这块粘鼠板,把他这只傻乎乎的大老鼠给粘的踏踏实实的,想动都动不了。

    这些当然都是齐雁南的事后诸葛亮,刚认识孙美萍的时候,他是完全没想到后面这些剧情的。齐雁南参加了两次同学招呼的活动,同学就功成身退了,让齐雁南自己直接邀约孙美萍。齐雁南没跟同学说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是老蔫儿嘛!肚子里藏着什么,从来不跟人掏底的。同学搞不清状况,还以为他要追求孙美萍呢。因此同学撤退的时候告诉他,不要盘带过多,要瞅准机会直接射门。大好光阴有限,吾辈不应空耗。

    齐雁南听了同学的话,他嘴上唯唯诺诺,心里自然全没当一回事。齐雁南又单独约了孙美萍两次,他还在琢磨下回怎么通过孙美萍把纪于飞约出来呢。结果没等他射门,孙美萍先把他这个门给射了。那一天两个人去撸串,孙美萍说她失恋了,说老娘心情差球的很。孙美萍是个北方姑娘,嘴巴里说起这个“球”字,那可真是脆蹦蹦的。孙美萍心情不好,就叫了一堆啤酒,让齐雁南陪她借酒浇愁。两个人开始用一两杯,一口一杯的喝,喝着喝着就换成了扎啤杯,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到了最后扎啤杯也不过瘾了。一人拿着一个瓶子在那里吹喇叭。

    齐雁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吹到桌肚底下去的,他恢复意识以后就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躺在快捷酒店雪白干净的被单子底下,旁边躺着的就是孙美萍。孙美萍见她醒了,把两道柳叶眉一皱,说老娘以后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老娘负责。孙美萍说话的时候,齐雁南藏在心里的,对纪于飞美好的单相思就破灭了,像被风刮的一天乱飞的鸡毛。

    两个人谈了三年的恋爱,齐雁南也很想努力地投身在里面。可是他总觉得两个人身上存在着一些说不清的,格格不入的东西。这种心灵上的隔阂使他不能抛却一切,好好的爱上一场。孙美萍大咧咧的,齐燕南却有着南方人的仔细。孙美萍爱吃辣,齐雁南却看见辣椒就头疼。孙美萍喜欢看着韩剧抹眼泪,特别是女主角得了绝症的时候,孙美萍那个眼泪简直能淌成小河。齐雁南顶烦这些糊弄人的肥皂剧,看见那些爱来爱去,寻死觅活的桥段他就头疼。

    用帮忙的那位同学话说——两个人型号不匹配,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同学问他怎么想起来要追求孙美萍,齐雁南瓮声瓮气说我什么辰光说要追求孙美萍了?他这么一说,同学两只眼睛就瞪大了。同学说你不追她那你要认识她干什么?难道你是个陈世美就想玩玩就算了?齐雁南啊齐雁南,你还是社会主义四有新人吗?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还能指望你去奋斗吗?齐雁南冲着喋喋不休的同学翻了一个白眼,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转身就走了。

    两个人确实是合不上八字,可是齐雁南这个老蔫又张不开嘴要分手。他忍了三年,忍到毕业的时候,摆脱的机会终于来了。孙美萍跟他说打算去南京,她在那里有个亲戚,能在事业上帮上她的忙。照着孙美萍的打算,她觉得齐雁南也可以跟她一块,她们小夫妻联手闯荡江湖。可是他每回一问起齐雁南,齐雁南总说还没想好。

    其实齐雁南早就打算好了。他听说纪于飞打算留在本地,就不声不响地买了考公务员的资料,预备参加市政府的招考。齐雁南成绩好,一直在系里是排得上名次的。按照辅导员的说法,凭他的能力想在本校读研究生是很轻松的,不想读去哪个地方也都有光明的发展前景。可是他哪里也没去,等孙美萍拖着行李箱走了,他不声不响的投递了资料,参加了淝滨市公务员的招考。他是要和纪于飞在一个城市里呆着,寻找回他失落的爱情。

    齐雁南虽然蔫蔫的,什么话在肚子里都藏的稳。可是孙美萍几次催着他走,他都不肯松口。孙美萍就是再马大哈,也不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到问题。有一回孙美萍给他打电话,两个人说着说着突然冷场了。孙美萍在那边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瞒着我。我现在也想开了,你以后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祝福你。孙美萍讲完话,在那边掐了通话。

    齐雁南听着话筒里长长的忙音,一声也不吭。他觉得从这一天开始,他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过活,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可是心里想的很好,行动起来却满不是那么回事。谁让齐雁南是个老蔫呢?他等待着一个联系纪于飞的机会,可是每一回机会窗口来的时候,他都告诉自己时机还不成熟。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站在原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机会从身边溜走了。

    为了使第一次联系看起来不那么刻意,齐雁南放着花功夫要来的手机号码不打,偏是故意打到了报社总机。齐雁南在电话里装作很惊喜,很意外的口气告诉纪于飞,说才听说老同学也留在本市,赶紧打一个电话过来问候问候。两个人在电话里寒暄了一回,齐雁南又煞有介事的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再要了纪于飞的手机号码。打完电话以后,他用纪于飞的手机号码搜到了她的账号,手指头在发送请求的按钮上方悬停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点了返回。他这是太敏感,太做贼心虚了。本来非常正常的加好友行为,他也害怕纪于飞从中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谁知道这一耽误下来,单位体检查出毛病来了。他光知道是脑袋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单位领导不跟他透底,健康门诊的值班医生也不跟他透底。他们越是瞒着不说,他心里越是慌得不行。尤其是健康门诊那个医生。那个医生说话的语气,还有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一样。从健康门诊里走出来,齐雁南觉得自己不是走在医院里的花岗岩地坪上,而是在什么烂泥塘里头踩泥呢。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走,从健康门诊到神经外科病区七、八分钟的路程,他磨蹭了有十五分钟。齐雁南心事重重的,连漂亮的主治医生都没心思去看。这么年轻的医生,能把我这病看好吗?他们就让这么个年轻的女医生给自己看病,是不是已经打算放弃了?

    接待齐雁南的就是江心月,江心月简单的问了几句情况,就点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夹,调出齐雁南的影像学资料来看。江心月专注的看着一张张断层扫描图片,看得十分专注,除了长长的睫毛偶尔动那么一下,再没有别的什么反应。江心月看资料的时间越长,齐雁南的心里就越是忐忑。他觉得这个美丽的医生一会看完了片子,就该宣布他的死刑判决了。江心月很耐心的一张一张翻看片子,等终于看完了。她转过脸来,不动声色的告诉齐雁南,让他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过来住院。齐雁南点头“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听说病床挺紧张的。”“没关系,我们给你开了绿色通道。”江心月微微一笑。听见女医生的话,齐雁南的心里就更加忐忑不安了。

    齐雁南一个人在单位住宿舍,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晃晃悠悠往医院门口走,只觉得今天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到了大门口,他本来想打车,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就这么晃着回去。医院的后门对着南一环路,离芜湖路上的单位宿舍有三、四站地。齐雁南脑袋里空空的,像个漏了气的破皮球。他在人行道上贴着内侧的边,慢悠悠地往前走。边上不时有人匆匆忙忙,目不斜视地超越过去,迅速的往前走远了。

    这些人都是生活的主角,只有他齐雁南是个配角。等这一集结束,他就要领盒饭了,再往下的剧情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将会变成一张黑白照片,被松柏鲜花簇拥着,人们在缠绵悱恻的哀乐声中,排成一列,一步步挪到跟前,鞠上一个躬,一脸严肃地和他告别。而他的母亲,这时候一定会在一边被人搀着,哭的天愁地惨,日月无光。至于他的父亲,那个黧黑精瘦的老人,这时候一定会眼圈通红的陪在母亲身边,默默地流着眼泪。

    这样隆重的告别仪式之后,生活会重新回到正轨。他在单位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和同事们建立起怎样了不起的同志情谊。用不了两个月,男同事们就会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再过两个月,连女同事的话里也都不会再提到他这个人。从这一天开始,他就成了一个被社会遗忘的人,只有他的父母亲还会默默的把他的样子安放在心里,时时在无人处翻出来怀想一番。这样想着想着,齐雁南就动情了,看着这个世界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嗓子里哽哽的,好像含着一口痰,可又怎么也吐不出来。于是他就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一面长长的往肺里吸气。混合着汽油味,路边摊炸串子香味的空气被他吸进肺里去,他觉得整个肺里仿佛都燃烧起来了。我这是马上就要死了吗?齐雁南喘息着,在心里问自己。

    第二天一早,齐雁南就住进了江淮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外科病区。医院的床位紧张,他被分到了一个三人间。里面住了一个胶质瘤,一个蛛网膜下腔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的是个老太太,她大概是对生命不抱持什么希望了,因此也对身周发生的事情缺乏好奇心。老太太半靠在床头坐着,见到齐雁南进来了,也只是略略抬了一下眼皮。齐雁南冲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老太太面无表情,又把眼睛闭上了。

    得胶质瘤的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才五岁,命运之神就跟他开了这样一个顶顶残酷的玩笑。陪着男孩住院的是他父亲,一个看起来有些精力过剩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正在那里百无聊赖呢。他那过剩的精力,既不能消耗在他五岁的孩子身上,也不能消耗在一个懒于和人沟通的老太太身上。因此当他看到来了一个青年人,一个能够跟他说上话的人,他那两只眼睛里一下子就亮起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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