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之看着眼前的未央宫门紧闭,只是发手势让庞故和荀一等八人静候,自己推门而入。

    空无一人。

    荀之拍了拍额头,暗道自己糊涂,看着庞故不远处正在憋笑,当下就是轻咳一声:“庞故,带路。”

    庞故看着荀之那副样子,憋着笑,就是在前面带路,刚才他本来是发手势给了荀之的。

    “唉,为什么我会这么蠢,居然会认为他们会在未央宫。”荀之有些懊恼,就凭自己这个脑子,是怎么有勇气去插手这乱世的。

    庞故领路直接到了尚食斋。

    荀之推开门,只觉得屋内热气扑面,但是整个身体却是如同进了冰窖一般,一柄大刀已经带起风声,朝着自己的项上人头而来。

    庞故抽刀,抬手一挑,那柄刀才堪堪被破开,一缕头发被斩落。

    荀之面色一抽,尽量让自己冷静,目光直接射进了屋内,看向了正对自己的穿着小黄门衣服的刘协:“陛下是想要臣死吗?”

    刘协面色不变,只是摆了摆手,让那偷袭的带刀人退下,“你出去吧,这件事情你别牵扯进来。”

    “陛下,此人不能留。”那跪在地上只留个后背的人,声音阴冷,比起外面的大雪要冷上几分。

    荀之目光望向那人,知道穿着小厮布衣的人,就是袁绍密使。

    “陛下莫要自误,还记得臣跟你讲过的事情吗,这个宫内,您躲不过那双眼睛,不是单单穿着一身小黄门的衣服,憋在这尚食斋就可以逃过的。”荀之不理会,自顾进了门,等到庞故进来,回头把门关了起来。

    荀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刘协,他也不愿意去看刘协的表情,他只是盯着那跪在地上的所谓袁绍密使,一个他今天必杀的人。

    “天下将乱,我家主公欲勤王救驾,发河北荡平逆臣,都是为了扶汉室、中兴大汉,这般大势,岂是你一介没了根的阉宦可知的。”那人转身,面皮白净,但是偏偏颧骨高的吓人,两双眼睛如同两道细线。

    “你是何人?”荀之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古怪的人。

    “南阳逢寿。”逢寿那双小眼,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哦,可惜,我只听过南阳逢纪是袁绍账下军师,却没听过有逢寿这一号人。”荀之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上的指甲。

    “我乃其族弟,”逢寿冷笑:“我也不会因为没有被一个没了根的阉宦听说过名号就大怒暴起。”

    “你说我是没了根的阉宦,我却笑你立马却要死在我刀下而不自知。”荀之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境地,变得异常的冷静。

    逢寿脸色巨变,似乎是受了大耻辱,起身就是夺了身侧护卫的长刀,朝着荀之劈了过来:“竖子敢羞我!”

    荀之不管不顾,只是抬头看着刘协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那刀并不快,逢寿不过是一个士人,百人死士中活下来的统领庞故,刀势何止是沉了百倍,在逢寿刀刚过头顶,就被磕飞。

    逢寿手掌以一个奇特的角度扭了过去,白面立马变成了猪肝色,躺在地上抽搐不止。

    “袁绍不足倚,陛下切莫自误。”荀之不理会逢寿,只是自顾自的对着黑着脸的刘协说道。

    “袁绍不足倚,难道他曹操就足够倚吗?!”刘协冷笑,眼睛都有血丝散布,“还说躲不过那人的眼睛,你莫非认为那贼子已经安排人包围了这尚食斋吗?”

    荀之不回答。

    空气静了片刻。

    殿顶上传来瓦片被踩踏的声音。

    刘协神色一凝,无力的躺回了座位上。

    “刘协,你不信我,我便会信你吗?若非叔父之令,我才不会进宫。这一切,我并非为你,只是为了叔父。”荀之手不经意的摸向自己腰间的荷花容臭,似乎是下了决心,冷声吩咐:“袁绍逆贼,派人偷入禁宫欲杀陛下,已被诛杀。”

    庞故听得意思,吹了一声口哨,也不待有动静,手中大刀直接掷了出去,正中倒地呻吟的逢寿心口。

    一刀毙命。

    周围相随而来的护卫一起拔刀,朝着庞故攻去。

    还未近身,就被破窗而入的荀一等七人从背后剐了后心。

    鲜血飞溅,直射刘协面门,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惊怒,脸色十分精彩。

    “月余司空伐张绣,陛下,莫再生事。”荀之看着尸体都倒在身边,有些反胃,但也强忍。

    “你荀之是汉贼!”刘协憋了许久的气终于爆发,拍案而去。

    “那就是吧。”荀之自嘲的笑笑:“只是我为汉贼,那天下之人,又是什么呢......”

    下午的时候,尚食斋已经恢复了正常,荀之也没有唤人去打扰,也没有吩咐荀一他们去把尸体都处理了。

    逢寿的脑袋想来也是被摆到了司空府邸,成为了荀之作为曹操“暗子”的第一次见证,也是刘协开始对荀之充满不信任的开始。

    荀之已经让庞故等人回了密室去等候命令并且训练,自己回了自己的地方,和华优一起吃了饭,坐在床上欣赏漫天大雪。

    “华

    优,你见过极光吗?”荀之看着百无聊赖的华优,突然出声问道。

    “极光?那是什么?”华优来了兴趣,此时她正穿着一身男子的衣服,头发高高的扎起来,若是不相识的人,只认为是一个俊美的世家公子哥。

    “那是很远的北方会有的东西,满天都是一种粘稠起来的光,特别好看。”荀之想起前世自己在漠河市看到的极光,眼睛里开始绽放出花来。

    “粘稠?荀之,你就不能用美好一点的词语来形容吗,这种词,可是一点都不能让人想到美好的东西的。”华优蹙眉,拿起擅自拍在了荀之的脑袋上,“你是不是想家了啊?”

    “嗯。”荀之轻声答应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兀自回忆往事。

    “颍川距离这里又不是很远,只是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是在打仗。”华优叹了口气,似乎是感觉荀之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愁绪,扶着自己的下巴,跟着荀之一起发起呆来。

    许久,华优突然转过脑袋,狡黠一笑:“你想不想出宫?”

    “出宫?”荀之,荀之楞了一下,却是苦笑:“你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正在盯着我,想出宫,难。”

    “你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小吏,放心好啦,皇帝才是他们的目标,你不过是附带的,别把自己想太重要了,而且有本姑娘在,出宫也不是很难的。”华优坐了起来,捏着荀之的脸,满脸是笑。

    “你会轻功?”荀之问。

    “会啊,不过带你飞过宫墙却是不可以的。”华优满脸认真。

    “那就请华优姑娘洗洗睡吧,不要拿我这个小人物、六百石的小吏寻玩笑了。”荀之无语,不知道这个娘皮天天都在发什么神经。

    “谁说就一定要会轻功才能出宫了,你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姑娘了嘛,我爷爷可是华佗。”华优嬉笑,眼睛咕噜咕噜开始打量荀之起来。

    “如果你是想把我砍成碎末带出宫,那你就别想了,我可不想为了出宫丢了性命。”荀之一脸漠然,又觉得华优的目光实在是有些渗人,直接就是闭了眼,躺在自己的床上,紧了紧衣服,就是闭起了眼睛,开始假寐。

    只是闭起眼睛,就看不到华优那张俊美的脸上浮现的古怪神色了,不知道想搞什么,只是趁着荀之在睡觉,出了房门,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

    荀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月色照进了窗户,洒在了床铺上。

    睁开眼,就看到华优正瞪大着眼睛,盯着自己看,一脸的坏笑。

    荀之急忙摸了下自己的下体,确认安全,就瞪了回去:“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出宫吗?我帮你啊。”华优笑笑,后退着从床上翻了下去,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小铜镜,丢给了荀之。

    荀之双手接住那铜镜,差一点被砸到脸上,心情更是坏了一分,但是当眼睛不经意划过铜镜的时候,却是愣住了,眼睛很奇异的睁大了许多,手都有些颤动,抬头问道:“嗯?”

    “我爷爷是郎中,都是江湖客,会一点易容术都是很简单的,诺,土包子,不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华优十分得意的看着荀之,他的这幅惊讶的样子让他十分的开心,也是十分的有成就感。

    荀之不理会华优的小陶醉,依旧是摸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感觉皮肤依旧光滑,没有什么异样,只是隐隐有一层皮附在面皮上,想来就是所谓的易容术了吧。

    “天黑了,走,今天就溜出去。”华优说着,就提着剑往外走。

    “我...”荀之刚想提醒华优自己衣服还没有换,一抬头又是愣住了,“华优!我衣服怎么换了?”

    “当然是本姑娘替你换的呗,真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害羞什么。”华优依旧是不在意,本身她就穿着小黄门的衣服,衣服有些肥大,那长剑也被她不知道藏在了哪个位置。

    “可是这样我们也是出不了宫的啊。”荀之苦笑,和华优斗嘴,让他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当下只能是释怀自己身体是否被华优看光了的问题。

    “你傻啊,太傅授课刚结束,我们跟着就好了。”华优不等荀之继续问问题,就是直接拽住他的后颈,就是给提起来了:“如果我爷爷还活着,我就让他把五禽戏交给你,让你健体,你瞧瞧你这幅病猫身子。”

    荀之心中为之一动,对于五禽戏他自然是知道的,更是从后世某部作品中,知道五禽戏有延年益寿的作用,正合他这种想活百年的性格。

    荀之的住处距离书房并不远,加上华优轻功十分不错,提着荀之很快就是到了轿子的位置,凭借着华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药粉,迷昏了两个偷闲的太傅家臣,二次换了衣服。

    太傅杨彪距离上次一事,对于荀之可谓是恨之入骨,哪怕是其子杨修一直都跟他讲荀之那么做是对的,依旧不能够让他释怀。

    但是他已经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起码是曹操没有讨伐张绣之前,是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小动作的。

    荀之此刻正摆弄着不合身的衣服,心里还有些小自嘲,自己现在换了这身衣服,会不会也

    有个人发现自己,也给自己来个腰斩。

    华优有些小兴奋,穿着太傅府的衣服,十分的新奇。

    “荀之,你给我听好了,出了宫你就听我的,我们先去太傅府,然后再偷溜出去,今天的许都可是热闹的紧。”看着荀之扭扭捏捏的,华优以为是紧张,当下就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装作一副大姐大的样子。

    荀之翻给她一个白眼。

    二人只是等了片刻,就看到太傅杨彪已经是正了衣冠,被一个小黄门扶着从书房走了出来,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是被刘协气着了。

    “你说这个皇帝可真有意思,明明就有大志向,为什么每天都这样不好好修身养识啊?”华优有些难以理解,此刻正站在轿子旁边,询问旁边有些被冻得跺脚的荀之。

    “可能是藏拙吧。”荀之不知道怎么给这个只会用拳头想问题的女人解释这样高深的问题,只能是敷衍的回答。

    只是看着太傅杨彪走路十分的慢,一个台阶走了许久,荀之就有些着急,感觉要是再慢一点,自己真是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似乎是听到了荀之的祈求,或者是也是有些发冷,杨彪加快了速度。

    站在轿子后面的二人,只是能感觉到轿子动弹了一下,接着听到领队的太傅府家臣喊了一声:“起轿。”

    便是用肩膀扛着轿杆,起身。

    但是荀之身体实在是太弱,加上之前被冻得身体有些发寒,一下子没有适应下来,他那边的位置轿子猛地一斜。

    荀之暗道不妙,看来是要出问题了。

    就在荀之等着被发现的时候,轿子右边的华优瞬间发力,生生凭着自己的力气,将轿子稳定住。

    荀之急忙就稳住身子,不敢多一句话,费了力气将轿子扛了起来。

    轿子安稳出发。

    “真重。”荀之暗自嘀咕了一声,将所有都归咎到了杨彪的身形上,绝对不是自己身体太孱弱的原因。

    天慢慢的变黑了,荀之和华优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只是低头走着,跟着前面轿夫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的朝着宫门去了。

    夜色中,宫门口却是被照的火亮。

    一个守宫的护卫各个严阵以待,丝毫没有因为正在下雪而放松警惕。

    到了太傅的轿子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着贾诩的额外吩咐,盘查的十分仔细,尤其是挑开帘子,认真看了许久,又是几个甲士拿着火把,照到了各个轿夫的脸上。

    当火光距离自己只有一点位置的时候,荀之有些紧张,生生憋着一口气,眼睛有些闪躲。

    但是华优的易容术却是完全超出了荀之的预料,根本没有一丝破绽,起码不是这样的盘查可以识破的。

    那甲士只是多看了几眼,对照宫里那几位严禁出宫的人的画像,也是走开了。

    荀之长长顺了一口气,在空气中,伴着冷气,化成了雾。

    “走吧走吧!”守宫将领看着没有异常,摆了摆手,就放行了。

    荀之这次怕再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发现,当下就是使出自己的全部力气,让轿子起来的时候跟上了那些人,不至于让人看出来不协调。

    宫门十分长。

    荀之对这个十分熟悉,他不止一次的在这半年时间里看过这里,也不止一次的幻想自己能够逃离这皇宫大院。

    每一步踩在雪上,都会发出一阵声音。

    荀之的脚步开始慢慢变得轻快起来,光亮就在眼前,自己仿佛能够听见许都街上商贩的叫卖声。

    宫里太孤独了,只有几个小黄门能够陪自己聊聊天,不过那些小黄门都是从小就是入了宫的,他们的认识,也只是对于宫墙内的认识,对于外面的繁华美好,他们一概不知。

    荀之忍受了半年的孤独,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一块血肉都在欢腾,整个身体都变得热起来,不再寒冷。

    太傅府距离皇宫并不远, 正位于宫门不远的铜驼街。

    当荀之将轿子放下来的时候,看着太傅府的壮观,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不过想到太傅也是三公之一,也是释然。

    杨彪在门口就下了轿子,华优和荀之却是不可能逃得掉,只能是跟着轿夫门从后门进了庭院,放了轿子。

    “荀之,等下跟着我走。”华优朝着荀之小声说,看着那几个轿夫都相继离开,华优顺着一个小道就钻了进去。

    荀之跟在身后。

    半刻钟后。

    “你现在认认真真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认真的跟我讲,你是不是迷路了?”荀之看到自己二人又回到了刚才轿子的位置,当下扶着额头,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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