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灿睡眼惺忪的倒在卓昭节的榻上,嘴里含糊不清的抱怨着:“那江扶风好生可恨,明明就是大房里的亲戚,做什么非要跑到二房来住?害得我半夜三更的被叫起来穿衣,还要忙着收拾东西冒雨过来。”

    卓昭节推她道:“表姐脱了衣裳再睡吧。”

    “我困极了,如今也不是冬日,就这样吧。”游灿很是疲惫的翻过身,径自和衣睡去。

    见状卓昭节只好拉过被子来替她盖了,又出去看明合她们安排跟着游灿过来服侍她的人,游灿的乳母曹姑见她出来,忙道:“七娘自去休憩罢,明合这儿安排着呢,仔细别吹多了夜风。”

    卓昭节道:“不打紧的我这里常用的屋子不多,怕你们住不下,要么就先睡一晚书房罢?”

    “凑合着一夜罢。”曹姑道,“明儿起来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也不费什么事,七娘的书房里都是精致的东西,没得叫她们粗手笨脚的碰坏了。”

    明合也道:“婢子和明吉要给女郎守夜,咱们的寝榻自然就空了下来,请曹姑睡一张,另一张荔枝与桂圆挤一挤,杨梅和枇杷今儿也要上夜的,和婢子们挤下,这样就够了,这会去书房,也是要收拾下的。”

    卓昭节这才回了里屋。

    翌日曹姑请示过卓昭节后,就将一间偏屋打扫出来,从二房取来几人的被褥住下江扶风在游家倒是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一连住了好几天,游灿到底按捺不住了,坐在缤蔚院中那株百年古杏底下的秋千上,伴着漫天被风吹落的花瓣摇摇晃晃,却是愁眉苦脸道:“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走?我真想过去拿扫帚撵了他出去!”

    “唉,外祖母也没办法呢!”卓昭节也很头疼,她倒不是厌了游灿在这里住,而是因为江扶风如今在游家住着,为了班氏、二夫人的叮嘱,她是一力避免和江扶风打照面的,因此只得缩在了后头,不能如从前那样随意出入,原本她和游灿都是爱笑爱闹爱玩的,一下子被拘束了这么几天,对江扶风实在厌的很。

    游灿就埋怨她:“都怪你招蜂引蝶的!”

    “哪里能怪我?”卓昭节打从那晚被班氏单独教导后,二夫人、三夫人甚至游炬都过来话里话外的叮嘱自己别对江扶风动了心,她起先是好笑,然后是郁闷,继而烦不胜烦,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极了!此刻游灿又把话说的这么重,不禁跺脚大怒道,“我又不曾对他说什么做什么!表姐你怎么可以怎么说话!”

    “那都怪十一表哥!”游灿见她要当真,赶紧转移目标,握着拳恨道,“早不用百年老参,晚不用百年老参,偏偏赶着江家上门时急用,叫你过去取了,结果招来这样的事情!如今他倒好,照旧住着自己的屋子,听曹姑说十一表哥侍奉小姑汤药,这江扶风也厚着脸皮硬要跟过去端茶倒水呢你说他得耗到什么时候!”

    卓昭节阴着脸不理会这番话,游灿又故作不知她生气,说东说西了半晌,卓昭节才不冷不热的建议道:“三表姐既然觉得我这里无趣,不如到其他房里转转罢。”

    “去哪里?大房里带着孝,大嫂新接了管家之责,偏大哥前不久又病倒,想来此刻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招呼我们?两位姐姐都出阁了!勉郎……不提他生母绮香做的事情,他一个郎君和咱们也玩不到一起。”游灿听出她话里的怨气,不想和她翻脸,就若无其事的接话道,“说起来小姑姑这些日子病着,虽然她不时就要病一场的,但这回既然拖了许多日子,咱们也很该过去看看,但如今那个讨厌的江扶风在那里陪着十一表哥做孝子状,咱们却也去不了真正是惹人烦!”

    卓昭节见她这样,也没法忽然发作,就冷冷道:“三房四房呢?”

    “唉,四叔要读书,向来最怕人打扰,三房四妹成日里绣花,我看见了就头晕,五妹呢又是个闷葫芦,问十句都难得回上一句不说,回了还声音极小,风声大点就听不清楚的,往日里她们两个固然无趣,咱们也能四下里逛逛打发辰光。”游灿感慨道,“如今这日子怎么过哟?”

    正说着话,外头杨梅从二房拿了点心回来,笑着道:“三娘,白家来了人,夫人寻你过去呢!”

    “咦?”游灿停了秋千,问,“来了什么人要我过去?”

    “人还是从前送东西的人,只是听说带了一封信来。”杨梅朝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道,“原本是夹在了给三娘你的那份蜜饯点心里的,不想春分姐姐不仔细打翻了,露出信笺来,夫人当然要……”

    她话还没说完,游灿已经一下跳下秋千,也不管卓昭节还在生气了,惊叫道:“母亲她不会看了吧?!”

    杨梅笑着道:“夫人如今正敷衍着白家人呢,这到底是……嗯,总得把场面圆过去,所以婢子见了,赶紧悄悄溜出来,给三娘通风报信啊!”

    游灿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回头我赏你一对镯子戴!”

    旁边伺候的荔枝和桂圆忙提了裙子追上去道:“三娘小心些脚下呀!”

    卓昭节听了,知道那信多半是白子静送的,但游灿先说话得罪了自己,如今又把自己这么一丢,实在叫人着恼,见杨梅还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就随口问:“你取了什么点心?我看看可有我喜欢的。”

    “今儿有七娘爱吃的糖糕。”杨梅笑着道,“这糖糕易冷,冷了就不好吃了,婢子虽然一路拿着食盒过来的,如今怕也存不得太久,七娘莫要在风口吃,不如进屋去罢?”

    卓昭节听到糖糕,脸色略缓,点头道:“好!”

    便领着她并明吟、明叶进了屋子,杨梅把食盒放到旁边的几上,开了盖,将里头的糖糕取出来,放到卓昭节跟前,又道:“另有一份糕点,却是可以冷着吃的,婢子给七娘放到里屋去?”

    卓昭节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糖糕,才夹了一块,闻言就道:“去放吧。”

    杨梅本是游灿的贴身使女,这几日因为游灿和卓昭节同榻而眠,也自出入内室的,因此卓昭节就任她独自进去放东西。

    吃了一小半糖糕,游灿却还没回来,卓昭节心情好了点,就放下牙箸,揣测道:“别是那信里写了什么,表姐看得忘了辰光了罢?怎么还没回来?”

    明吟笑着道:“那咱们可要等许久了。”

    杨梅道:“三娘怕是被夫人拘住了呢!”

    “她总要过来的,看我怎么笑她!”卓昭节挥舞了下拳头,有些恨恨的道。

    不想事情却被明吟说到了,一直到晚饭之后,卓昭节左等右等不到游灿,只好自己先用了,用完又等了半晌,一直到预备安置,游灿才双颊生晕的回来。

    见到卓昭节,未语先笑,随即又努力做出正色之状来,道:“不许多问!”

    “咦,我什么都没问呢,表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卓昭节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但看她这个样子,那捉弄之心又起,故作不解道,“莫非表姐不要我问就要全部告诉我了吗?”

    游灿立刻啐道:“你想得美!”

    “表姐不说我可自己猜了!”卓昭节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道,“其实这个也不希奇,无非就是诸如‘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秣陵水’之类的话罢?不过白五郎好歹也是个才子,我想应该有更新鲜的句子……比方说……”

    说到这儿她撑不住笑出声来,游灿就面红耳赤的扑上去揉她道:“叫你胡说!”

    两人在榻上打闹半晌,把枕头被褥都弄乱了,使女们赶紧上前劝说,曹姑闻声进来嗔道:“都要安置了,还这么闹,仔细一会睡不着!”

    因被曹姑劝了,两人这才罢手,各自理了理鬓发,就解衣入帐,预备安置。

    方才两人打闹之际将枕被都弄乱,游灿随手理了一下不想这一理,竟从卓昭节睡的地方的被下摸出一封信笺来!

    她吃了一惊,又笑又惊的问卓昭节:“这是什么信,你藏到了这里?”正说着,翻过来一看,信却还是封好的,外头却是并无一字。

    卓昭节才解了头上缚发的丝绦,闻言回过头来一看,也好奇道:“我哪里来的信?别是你把你的信带过来了吧?”

    游灿道:“我怎会带过来?何况那封和这个外皮也不一样再说你没见这信还是封着的哪!我那封总不至于我看完了还要封起来罢?”

    “我这里没有信啊!”卓昭节也奇怪了,“京中寄过来的信都是给外祖母的,自有外祖母收着。”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打开看看!”

    当下就叫了今儿陪夜的明吟把灯拿进来,方才游灿和卓昭节说话声音不大,又在帐内,外头四个陪夜的使女听得不真切,只听到信之类的字,还道在说游灿今儿接到的信,明吟进来看到游灿手上拿着信在撕开,就抿嘴一笑:“三娘既然看过了,怎么又封了起来?”

    游灿道:“我还要问你们呢,这榻上怎的就多出信来了?不是我那封。”

    明吟就是一惊:“怎么会?”

    “先看看是什么吧!”卓昭节说着,就凑到游灿身旁。

    游灿已经从信封里掏出一张杏色笺来,两人借着明吟掌的灯一看,上头却只寥寥数行,看罢,都是一怔。

    明吟心生好奇,她跟着卓昭节也是认过些字的,此刻见游灿并没有特别避人的意思,就歪过头来也看了起来,却见那杏色花笺之上,既无称呼,也无落款,只是以极飘逸的簪花小楷,写了一首五律

    江南烟雨季,怒杏烧林时。

    头上漆双螺,足下蹑轻屐。

    缥衣偏觉艳,艾裙若传芳;

    唇丹黯红蕉,鬓绿愧碧栀。【注】

    这诗虽然没头没脑,连个题目也无,但明吟见了,心下就是一动,不禁脱口道:“缥衣艾绿裙,双螺踏木屐这说的不是那日咱们女郎在端颐苑外遇见江家一行人时的装扮吗?”

    【注】拿名家之作安江十七头上感觉违和,而且为了符合剧情还要特别找……所以还是自己写个吧,然后本书所有所谓才子、才女之类的诗词应该都是自己写……我是业余里的业余,至今写诗还是只知道四五岁时我妈给我说的规则,大家凑合着看看吧……

章节目录

春茂侯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繁朵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十八章 缥衣偏觉艳-繁朵春茂侯门,春茂侯门,笔趣阁并收藏春茂侯门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