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映望着t台中央清冷斯文的年轻男人。
周津鹤是会发光的,哪怕他只是随意站在那说着言简意赅的话,身边的国际男模也被他比了下去,变得黯然失色。
台上台下距离约莫六七米,关映轻微近,看不太真切周津鹤的表情,只能大概猜到他也在看她,仅一声“我太太”就让她怦然心动。
那声称呼像是为了应付媒体,因为他没明说他的太太是谁,但这是关映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太太”这个称呼。
她的情绪像是被绵密的蜘蛛网网住,无法挣离,被迫沉醉在他低低的声线里。
很快,这种毫无顾虑的快乐被现实拉出来鞭打。有些卑劣的东西,一旦出现在阳光下,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就像她当年接受周津鹤给她的保护方式,自私地索要他本不愿交付的婚姻。关映陷入了一个谎言的漩涡,在被赤诚相待时满目羞愧,深度负罪感让她莫名惶恐。
她变得不知所措。
周津鹤正在回答媒体提问,他仍是面向她这个方向:“去年首秀最后一位亮相的女孩,就是我太太。”
这个回答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很少有人称自己的太太“女孩”,这个词从一向冷淡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听着无尽宠溺。
被喂一嘴狗粮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马上就有爆炸新闻,现场的时尚媒体变得活跃:“啊我有印象,是那位很漂亮的小姐姐对吗鹤爷?”
“那张很美的生图被删了,鹤爷当时让人撤下来是因为暂时还不想公开关系吗?”
周津鹤:“不是。那套衣服是为她专门定制,并非当季新品,仅用作现场观看。发布照片的员工操作失误致私人高定曝光,涉及版权问题,并不是大家猜测的那样。”
“原来是这样。”
“那鹤爷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
佩戴口罩时间久了,关映有点胸闷,提前离了场。
夜幕已经降临,c1出口是工作人员和模特们的专用通道,过往闲人很少,关映走到门口通风的位置,停下来给周津鹤发消息。
【在外面。】她把位置分享给他。
周津鹤很快回复:【等我】
几分钟后,周津鹤快步走出来,他走得太急,碎发落下几缕在眼角,矜贵中流露出几分冲破自持的失控凌乱。
见到关映,他从兜里摸出糖块拆开,托起她的下巴喂到她嘴边,呼吸微喘:“不舒服了?”
关映低头吃掉,含着糖果的一边腮帮鼓起:“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
但她的情绪很明显。
周津鹤深深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把糖纸扔进垃圾桶,抬手轻拍她脑袋:“没事怎么走那么急?”
关映扬脸在他掌心蹭了蹭,乖声说:“本来就有点儿坐不住,看你在应付媒体,就出来了。”
“算不上应付。”周津鹤见她脸色苍白:“映映……”
“周!可算找到你了!”斜对面热情迎上来个外国人,打断了他的话。
关映:“你朋友?”
“合作商。”周津鹤牵起她的手:“冷么?”
关映站姿一僵,他的手很暖,源源不断的热流通过指尖传向全身。
她摇头:“不冷。”
“周,我在外面等了你很久,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接受记者采访吗?怎么这次这么久!”外国人京腔很重,穿一身灰色西装,看上去三十左右,金发碧眼,五官轮廓深邃英俊。
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穿黑西装,站姿毕恭毕敬,应该是助理或保镖。
周津鹤似乎跟他很熟,嘴角微挑,侧眸看向关映,意有所指道:“有些事不解释不行。”
外国帅哥笑摆食指:“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你以前被误解抄袭都没公开解释过,最后还是媒体自己找到了证据。”
周津鹤淡淡笑了声:“人都会变。”
“那倒是,你曾经是坚定的不婚主义,可现在……”外国帅哥眼神暧昧:“这就是你的那位小女朋友?”
“介绍一下。”周津鹤说:“我太太,关映。”
关映心一紧,略微抬起眼。
“噢!太太!你们偷偷结婚了!”外国帅哥反应很大,拍手鼓了下掌,伸出一只手:“关映你好,或许我也可以叫你周太太?我的中文名叫李大龙,请多关照。”
关映:“……您好。”
李大龙是个自来熟:“我在ba官网见过你两分钟。周好小气,不让我们看你,命令员工撤掉图片,留着他一个人偷偷看。”
周津鹤轻轻挑唇,没有反驳。
关映的脸莫名有点发烫:“小叔叔他不会偷看我。”每天都能见着,见着也不多看。
“小叔叔?”李大龙好奇道:“你叫他叔叔?啊,我懂了!情趣,你们中国人的情趣,对吧?”
关映:“……”
她偷偷望向旁边的男人。
周津鹤眼皮一撩,细长的丹凤眼压出一条薄薄的褶,他侧了下头,抛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中文进步很大。”
“那必须的!”李大龙嘿嘿笑了一下,言归正传道:“周,你下礼拜三有空吗?我老板下周来北城,我能安排你们见一面。”
周津鹤颔首:“可以。”
“那,保持联系。”李大龙冲关映摆摆手:“就不打扰你和小叔叔玩情趣了,关映,很高兴认识你,你很漂亮,拜。”
关映抿了下嘴唇,轻轻挥了下手:“拜。”
目送李大龙的商务轿车驶离,周津鹤松开关映的手,声线放轻:“今晚这么乖?”
关映:“有吗。”她装了那么久的乖,人都成撒娇精了,有什么用。
周津鹤歪头:“兴致不高。怎么不高兴?”
关映搓了搓手心,沾着他的温度,还有些酥麻微痒。
“没。”
夜风微凉,周津鹤脱下外套罩在关映肩上,他的衣服太大,关映瘦瘦小小一个被裹在里面,看上去弱不禁风。
她今天穿的粉白刺绣旗袍,素雅的裙摆与红底细高跟碰撞出鲜明视觉效果,薄薄的丝袜勾勒出修长双腿。
纯、欲。
周津鹤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他的手放在裤兜,轻轻捻了捻手指,“每个人都有特殊的择优标准,跟我合作的是一位法国籍投资人,对方注重合作方的家庭责任感,挑中ba也是因为我已婚的身份。”
关映听出他言下之意:“我刚才听那个李大龙说他老板下周要来,意思就是你不能离婚对吗?”
周津鹤面色不变:“可以这么说。”
关映点点头,她不能拖后腿,离婚的事,等这个项目做完再说吧。
她不再缠着他闹,也不再抱着他不停撒娇,小脸颓气,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纯媚兼具,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烦恼。
高中时关远经常给室友分享侄女的日常,周津鹤通过好友认识了这个素未谋面的活泼女孩。
在他眼里,关映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珍宝。
因为珍视,所以不肯染指,他很少停下来认真欣赏她的美貌。
关映是美的,而且有明显的性格缺陷,这种缺陷很真实也很简单鲜明,没人能超越,否则她也不会成为他源源不断的灵感。
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当中,她都具备让他动容的一面。
“小叔叔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关映突然问。
周津鹤身上只剩件薄衬衫,他个子太高,挡住了头顶的路灯,长睫齐刷刷压下来,在他眼睑下投出一片剪影:“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关映收回目光,反正不是她这样的。
路过的轿车碾过路面,周围很快又陷入平静。
安静的夜晚助长小情绪,容易胡思乱想,关映之前的情绪还在,正慢慢发酵。
走出一段距离,她终于控制不住:“如果不是我。”
关映抬起头:“你也会找别人协议结婚,对吗?因为需要已婚的身份谈合作。”
周津鹤微一愣:“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找别人,一定要你?”
关映低下头,眼睛泛酸:“找我不用履行夫妻义务,也不用应付丈母娘。”
“……”
周津鹤闷笑出声:“映映说得对。”
“……”他果然!
既然他都坦诚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恨我。”
“好。”
“其实,张成淼没怎么我。”关映决定坦白那段卑劣过往:“他是把我推进房间了,但什么都还没发生你就来了。可是我没有解释,让你产生了那样的误会。后来……没想到你会兑现承诺。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知道。”周津鹤毫不意外,“你没骗,是我自愿的。”
“你……知道?”关映的眼泪在眼眶打着转,猛然抬头时串珠似地往外滚。
周津鹤抬手拭去她脸颊上的眼泪:“爱哭鬼。”
“……”
她寝食难安纠结了这么久的大件事,他居然早就知道!
情绪过山车似的跑了一圈,关映傻愣愣杵在原地。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答应结婚?
他应该,也有点,喜欢她吧?
“前阵子我去杂物房找材料。”周津鹤突然话锋一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不猜。”关映背过身去,不想被他看见脆弱一面,抬手抹掉眼泪,才慢吞吞转身:“我现在有点难过,可以不理你吗。”
“我看到了映映写给我的‘家书’。”周津鹤说,“内容,很感人。”
关映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化。
心情从过山车直接切换到跳楼机!
“多久了?”
男人低缓的声音卷在夜风中钻进耳里,挠着心肺。
他看见了,看见那堆情书了。
什么时候?多久了?他看了多少?
关映心跳加速,屏息凝神:“什、什么?”
“还喜不喜欢我?”
又是一声穿透灵魂的发问。
身上是男人的外套,耳边是浅浅夜风声,面前,是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关映的脸颊慢慢烧起来:“喜、喜欢又怎么样。”
周津鹤身体里紧绷着的那根神经一松。
见他不说话,关映鼻子一酸,强忍着那股酸涩,给自己打气,强词夺理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喜欢你?我就知道。”
周津鹤:?
他还什么都没说。
长期压抑的情感出闸洪水般来势凶猛,关映喉头发痒,声音哽了一下,委委屈屈:“你干嘛不说话。”
见她伤心成这样,周津鹤突然意识到那些书信背后的辛酸。
整整三年,他忽略了少女心事。
他叹一声气,对上小姑娘受伤的眼睛,抱歉道:“对不起。”
典型拒绝人的开场白。
关映眼眶一热,视野瞬间模糊,哽咽着声音问:“因为我欠你太多,所以我们永远也无法平等是吗?”她忍着泪点点头,表情坚决:“行,那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周津鹤被她突如其来的小暴脾气弄愣住,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他问:“你要怎么还?”
关映发脾气的时候还真没想过答案,她以为周津鹤不好意思问来着。
她在脑子里飞快搜寻答案,脸越憋越红,冒出一句:“我削发!”
周津鹤以为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削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身体你也不想要,那我就把头发给你。”她开始耍无赖。
周津鹤没忍住,低低淡笑一声,侧头睨着她:“好。准备从哪儿开始还?”
关映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惹羞恼了,刚冒出来的眼泪被她狠狠憋回去。
拒绝就拒绝,他这是什么态度!
周津鹤算个屁!
她再也不喜欢这个男人了!
关映愤愤转身,脚崴了一下,她脱掉烦人的高跟鞋扔给身后男人:“还给你!”
手腕一紧,身后的男人把她扯了回去。
周津鹤搂过小姑娘纤瘦的腰,将她扶稳,修长手指搭在她旗袍盘扣上,指尖轻轻点了点:“你身上穿的也是我的。”
???
脱就脱!
关映扬起下巴就要解扣子,动作到一半,突然想起内衣也是他送的。
“我……回家再还。”
家,家也是他的。
她好没用,离开这个男人她竟然一无所有!
“周津鹤你欺负我。”关映终于憋不住,抽抽搭搭哭起来。
小姑娘的真哭和假哭还是有分别的,声量越大,撒娇的概率也越大。
周津鹤低声哄:“好了,不哭了。”两指托起她的下巴:“报恩可以,但我不要你的头发。”
小姑娘停止抽泣,仰着脑袋,漆黑剔透的瞳仁涌着水光,看上去可怜极了,隐忍着哭腔:“那你要什么。”
他突然呼吸一滞。
周津鹤低眸,拇指指腹停在她嫣红的嘴唇上:“要这儿,行么?”
他低头,带下一片清寒气息,微凉软软的触感覆上来。
关映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
这是……
周津鹤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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