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映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缩紧了身子。
她一缩,周辰韬搭在她肩上的手也落了空。
像是要较劲,周辰韬勾唇盯着周津鹤,话却是对关映说的:“躲什么?清者自清,况且大哥也不介意。”
“你怎么知道我不介意?”
周津鹤声线冷淡,氛围重新绷紧。
周念念赶紧打圆场:“映映昨晚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企图蒙混过去:“我家这楼梯中看不中用,还是大哥家的好。”
周津鹤抓重点:“昨晚怎么了?”
周辰韬吊儿郎当抢答:“发烧了,你不知道?”
关映:“……”
完。
周津鹤掀起眼皮,眼神如淬寒冰:“人被你带走,你问我?”
周辰韬一副冤种表情:“不是,我没……”
“不需要解释。”周津鹤比周辰韬高半颗头,与他对视时微压着眉,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你只需要记住,映映是你大嫂。”
周辰韬底气不足道:“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津鹤语调凉飕飕:“很难理解?”
关映没事一切好说,人病了周津鹤就会有明显的情绪,周辰韬这回是撞枪口上了。
“她本来就喜……”
周辰韬看了看关映,不知道为什么,关映觉得他的眼神很古怪,带着难言的愧疚。
周津鹤只比周辰韬大两岁,两人看上去都很年轻,同样是世家贵公子,但周辰韬在周津鹤面前完全像只发育失败的小学鸡。
见他憋得咬牙切齿,关映想替他说话:“小叔叔……”
额上一凉,周津鹤的手背贴上她额头。
他的手和他的眼神一样冷凉,关映脊梁一僵,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头疼不疼?”
原以为他会生气的,关映愣了一下才回答:“不疼了。”
周津鹤点头,收紧她敞着的披肩,将暗扣扣上,修长的手指被雪绒披肩衬得赏心悦目。
“还有哪儿不舒服?”
“嗓子,有一点点痒。”
“要回家吗?”
关映哪敢说不要,乖声说:“要。”
上了车,关映收到周念念的微信:【我以为自己穿越回了七年前??你怎么回事?在大哥面前上演幼儿园大班乖乖女?】
关映:【我装的。】
关映:【我怕太快暴露本性小叔叔不习惯。】
周津鹤出国留学后,关映和他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后来他忙于创业,就更没时间见她了。就算是领证那天,他也只待了不到两个小时。
关映担心周津鹤只喜欢十几岁的小弱鸡,接受不了现在这个“心狠手辣”的宅斗冠军,在他面前收着呢。
周念念:【我觉得你的策略有问题。你这样换我也不敢睡啊,又不是变态睡小屁孩?】
【难怪大哥对你下不去手,敢情你俩还停在以前的相处模式!】
【糊涂!你这样能泡到大哥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这么狠的话都敢说,一定是金玉良言。
关映盯着手机陷入沉思。
周津鹤把车开到医院门口。
关映先天不足,周津鹤很紧张她的身体,他在国外那几年,哪怕一点小感冒也会让人带她到医院检查过他才放心。
关映身体的毛病很多,但这些毛病医院精密的仪器测不出来。虽然没什么用,但心里安慰还是有的,所以关映是医院的常客。
她熟门熟路,准备去排队取药,周津鹤让她坐着等他,自己站进了队伍。
他有两名生活助理,平时不用自己做这些事。周津鹤认为排队一分钟都是在浪费时间,住院挂水他也没放下过电脑。
但是现在,他眉眼间只有对她身体的担心,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周津鹤的疼爱关映感受得到。
医院是个随时经历生离死别的地方,前来就医的人们表情里写满了故事,他们或无奈、或焦急、或绝望,也有人为了家人孩子在强颜欢笑。在这里,除生死之外的一切都会被弱化掉。
情景效应,关映突然豁达地觉得那些幼稚的伪装毫无意义,隐瞒就更没必要了。
“小叔叔,其实我没有放弃比赛。”关映这次连腹稿都没打,趁着这股冲动劲一鼓作气坦白:“我的作品已经入围了,接下来会跟对接人签合同。合同我会找小阿姨看,不会乱签字的。”
周津鹤:“我知道。”
关映:“?”
突然感觉自己做了件蠢事,“竹”品牌高层很喜欢年轻有想法的设计师,周津鹤显然也会关注赛事,看入围作品一定会看到她,她瞒了个寂寞。
他今天八成就是专门来逮她的!
关映底气一下子弱了半截:“那,合同能签吗?”
“我看过,可以。”
关映松了口气。
听同学说很多资本家打着资助的旗号在合同里设圈套,不仅买断作品,还搀进去不少擦法律边球的霸王条款,参赛的都是大学生,没什么社会经验很容易着道,负责人给参赛选手的合同居然没坑。
关映用余光瞥向身侧男人:“是因为怕我上当受骗,你才看的吗?”
周津鹤歪过头来,像是觉得她的关注点清奇,他眉峰微动,要笑不笑:“偷偷参赛的事还没翻篇,别想绕开话题。”
关映知道躲不过了,决定面对现实:“小叔叔,其实我变了。”
周津鹤:“哪变了?”
“我小时候是受到惊吓胆子才变小的,其实我性格——”关映想说“鲁莽”,她美化了一下自己:“勇敢。后来你去国外念书,那几年我胆子越来越大。”
周津鹤嗯了声:“比如?”
比如给他写匿名情书。
比如假装打错电话,其实是为了听他刚睡醒时的声音。
太多了。
他根本想象不到他眼中的乖巧女生有多凶猛叛逆。
关映怕吓着他,举了个例子打预防针:“我敢坐托马斯过山车。”
周津鹤:“?”
“还敢跟二姨娘宅斗。”
“嗯。还有呢?”周津鹤隐忍着什么。
“也没那么乖巧,全是我装的。”关映豁出去了。
周津鹤嘴角牵起一丝很淡的笑弧:“现在呢,装了吗?”
关映扬脸与他对视,表情坚定:“没。这就是我最真实的一面。”固执又凶狠!
周津鹤揉了下她的脑袋:“那怎么还是乖。”
“……”
关映被他亲昵的动作撩得心跳加快。
见她不说话,周津鹤问:“坦白完没有?”
他温柔如初,像个驯鹿人,哪怕被顶撞也能做到镇定有序,耐心十足。
关映心里的小鹿也在乱撞:“等我总结完,压缩一份邮件发你。”
“行。”周津鹤居然坦然接受了。
关映怔怔杵在原地。
不愧是站在时尚圈顶端的男人,审美和承受能力都非同一般。
等待比赛面试答辩这段日子,关映闲得跟提前交卷的学渣似的,感觉自己全对,心急如焚坐等公布成绩。
结果真到那天,一数排名,她排39。
关映往下拉了拉,全国入围作品共计56个系列,她这个成绩属于中等偏下?
再看底下的一行小字说明:以上为本届“竹影杯”时装大赛评审委员会初选入围作品,排名不分先后。
“……”
关映瞥向书房,还好周津鹤没看到她在这傻乎乎数半天。
听说周津鹤定了赵甜佩为品牌当季代言人。
也不知道是霍星野的关系还是因为关映说喜欢赵甜佩的原因。关映记得那天霍星野在找赵甜佩,他们看上去是旧相识,有他推荐,周津鹤多少会给点面子,关映心想应该和她关系不大。
赵甜佩前几天加关映微信,关映假装没看见,没给她通过。
经历过那场天灾,关映变得很没安全感,陌生人太危险,她懒得屏蔽朋友圈。
架不住赵甜佩拉着霍太太一块登门拜访。
有了霍太太担保,关映对赵甜佩的戒备心有所降低,借口说之前没看微信,给人加上了。
赵甜佩跟关映身高差不多,但她骨架大,努力减肥才穿得下关映的尺码,在电视上看着刚好,现实中人瘦得离谱。
挑礼服的时候关映才弄清楚,赵甜佩两部电影演的都是又a又飒的御姐,有伤感镜头也最多就是一个隐忍特写。
人家根本没拍过哭戏……
好尴尬。
因着这份尴尬,关映主动跟人交换了电话号码。
见到关映把天价高定塞衣帽间压箱底,铂金包排了一地,赵甜佩叹为观止,心想怪不得张媚卿会妒忌关映到失去理智。
拥有周津鹤这个男人就等于拥有了整个时尚圈啊!
走之前,霍太太提醒关映:“津鹤这个点了还没回来,映映你可得看紧着点儿。他长得俊又有大把时尚资源,这个圈子里的人看重利益,名利面前三观都是裂开的!那些人才不管他是不是已婚,知道也装不知道,他不去沾花惹草,架不住狂蜂浪蝶绕着他扑腾!”
关映清了清嗓子:“霍姨,小叔叔跟星野哥哥在一块呢。”
“啊?哦!哈哈哈那没事儿,我儿子我知道,小色胚一个,就爱看美女跟他爸一个样!你放心哈他俩友情很纯粹。”
另一边,酒店套房客厅内。
霍星野抱臂倚在桌角,侃笑道:“你家小孩儿真能造啊,那么大幢别墅,居然只剩一个房间能洗澡睡觉。”
周津鹤翻看着合同:“我回国之前没告诉她。”
霍星野:“你跑来住酒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边养情人了,名节事大啊鹤爷。再说你跟关映是合法夫妻,同房不过分吧?”
周津鹤说:“映映还小,分不清依赖和喜欢。”
这人总是一脸淡定,霍星野故意拿话激他:“要不是你堂弟那段时间失联,跟关映结婚的人就是他。现在人回来了,两人还走那么近,我不信你不在乎。”
周津鹤停止翻阅,抬头:“在乎。”
霍星野来劲了:“怎么,‘亲情’变质了?”
周津鹤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浪子回不了头,周辰韬不是良配。”
霍星野满头问号:“你在乎的,是这?不是,你怎么跟嫁女儿似的?还良配,这么严格,你挑女婿呢?”
周津鹤:“?”
要不是怂,霍星野恨不得上手摇醒这尊佛,大声告诉他:“关映是你老婆啊!”
提到周辰韬,周津鹤突然想到了什么,笔尖一顿。
霍星野生怕他反悔,装孙子道:“鹤爷,签字,您签完字再挑女婿。”
关映接到主办方的电话,接下来是为期半个月的入围作品公示期。
这是担心有投机取巧的人拿抄袭作品去参赛,公示期间如果有作品被举报侵权,经主办方核实后会直接刷下去。
公示期间正好是寒假。
周津鹤这次回来似乎没打算再走,已经把次卧整理出来了。
关映眼睁睁看着被她折腾得无法下脚的“杂物房”变成整洁有序的卧室,那张大床铺得软软的。想到周津鹤每晚都会睡在上面,关映内心升出了一丝丝“妒意”。
她居然嫉妒一张床。
关映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
搬回来的第二天,周津鹤到超市购置了一些日常用品。他不喜欢网购,也不爱上网,图片上的东西看得见摸不着,优秀的设计师必须亲近自然,去看,去感受,去体会形色人生。
有很长一段时间关映都处在幸存者综合症状态,每天足不出户,不与人接触,上美术课连玫瑰和月季都分不清,直到那天周津鹤递给她一支玫瑰。
关映闻到了花香,挟着他衣袖上的冷香。他身上的气息很淡,但浓烈的花香也盖不住,很神奇。
后来周津鹤发现关映嗅觉异常灵敏,开始换香水让她闻,教她调香,带她入行,她才渐渐走出阴影。
面对周津鹤,关映确实有很严重的依赖性。她像是一只拥有狗狗嗅觉的流浪猫,在废墟中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后,就永远记住了这个味道。
买完东西,周津鹤拎着两只大大的购物袋,腾不出手,转身示意关映拿车钥匙。
关映没多想,手伸进周津鹤西装裤兜,可能是外面的气温太低,他裤兜特别暖,指尖触到他的体温,关映心脏骤地一颤。
周津鹤没注意到她的反常,低眸问:“没摸到?”
手指碰到男人劲瘦结实的肌理,关映脸颊微热,连呼吸都发促:“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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