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怀中静静待了一会,裴瑜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只想享受他给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选择依靠卫鸩,大概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最冲动的决定。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是对的,但是在这一秒,裴瑜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跟随自己的心意。

    卫鸩不知道她心里的百转千回,他只惦记着怀中人的状况。

    他记着裴瑜的情绪失控,但很显然,裴瑜不想跟他提起这件事。他不知道裴瑜以前经历过什么,以前裴瑜的人生并没有他的参与,他能保证的,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她无虞。

    “饿了吗?”卫鸩低声问怀里人。

    裴瑜抬起脸,两只哭过的大眼睛里湿漉漉的,带了些懵懂,看的卫鸩一阵心悸,怎么会有这么趁他心的人。

    脑袋摇了摇,虽然没有吃东西,但是裴瑜显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吃午饭。

    卫鸩没勉强她,也没再继续问她,劝她吃东西,就连停车场里她的失控他都绝口不提。

    裴瑜心里都是有数的。

    她想做什么,卫鸩就随着她。

    于是两个人就在车场安静地待着,直到裴瑜反应过来他还是很忙的,于是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卫鸩顺势松了手。

    从他怀抱里出来,周身的空气瞬间变冷,可脸上却愈发的红。

    虽然刚才还那么大胆,但是冷静下来的裴瑜对刚才那样的亲密显然是不适应。

    卫鸩看破不说破,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的小鱼儿不习惯与一个男人这样的亲密,他也不急,慢慢来,毕竟他是那个‘男人’,唯一能跟裴瑜亲近的男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裴瑜端坐在副驾驶上,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来,笔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写出几行字,然后递给卫鸩。

    卫鸩接过,视线却盯着她红红的耳尖,像颗熟透的石榴,可爱极了。

    纸上清秀凌厉的小字很是清晰。

    [你是不是还是很忙的?要不你先去工作吧,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自己事的。]

    狐狸眸色加深。

    裴瑜总是一副怕麻烦到别人的样子,卫鸩现在已经摸透了她心中所想,如果说是之前看到这样的纸条,那他一定会胸中集起一股郁气撒不出,但现在……

    裴瑜小心翼翼太久了,他现在对她只有心疼。

    卫鸩将纸条随意地折了折,然后丢进垃圾桶里,随后扬起一抹笑来,“确实很忙,忙着陪我的小鱼儿。”

    裴瑜一怔,脸倏地变红。

    卫鸩没谈过恋爱,情话说起来倒是信手拈来,熟悉的很。

    他都这样说了,裴瑜可没办法再厚着脸皮跟他讲话了。

    后来,他还是带着她去吃了午饭,当然是换了一家餐厅,然后又跟裴瑜一起回到了医院。

    进病房前,她特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用粉底小心盖住那一抹青色,以防被外婆看到她哭过的痕迹。

    卫鸩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抿直,她这样小心翼翼地考虑着身边所有人的情绪,可她自己活的有多累。

    心里一阵刺痛,卫鸩单手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另一只手攥着裴瑜的手,握得紧紧的。

    他闭着眼,闻着怀里人头顶的发丝香气,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裴瑜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是她还是很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毕竟,她现在是他的‘小鱼儿’……

    想到这里,裴瑜的脖子又泛起可疑的粉红色。

    “进去吧。”卫鸩松了怀抱,放了怀里人,手却没放开,还攥着她的。

    他一松手,松木香就淡了,裴瑜心里空落落的。

    她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推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卫鸩松了手,放开了裴瑜,可病床上的外婆早就醒来了,她戴着老花镜的双眼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她外孙女的手,分明是被攥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手里的。

    外婆没说,而是笑着看着裴瑜。

    “你看,我就说你们转完回来我就醒了吧。”

    裴瑜点点头,走到病床前,紧紧握着外婆的手。

    卫鸩站在她身后,目光寸步不离。

    外婆眼底露出一抹挣扎来,她拍了拍裴瑜的手,又对着卫鸩说:“卫先生,麻烦你这两天的照顾了,你也挺忙的吧。”

    此话一出,卫鸩和裴瑜都愣了。

    裴瑜知道这是外婆的逐客令,卫鸩同样也知道,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外婆要赶卫鸩走?

    卫鸩沉默片刻,又微微颔首,顺着外婆的话说了下去,“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裴瑜的外婆想赶他走,卫鸩还是顺着外婆的意思做了。

    道了别,卫鸩直起身子,看了眼正懵懂看着他的裴瑜,抑制着想抱她的冲动,转身离开。

    等到卫鸩离开了,这屋子里剩的就只是两个有血缘关系的至亲,没什么话需要藏着掖着了。

    裴瑜还想问外婆什么要支开卫鸩,外婆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小瑜,你母亲快要回来了。”

    裴瑜一愣,手心出了汗都不知。

    外婆给她擦拭着她手心的冷汗,叹了口气。

    -

    半个月后。

    医院那边有卫鸩找的看护,还有医生和护士,裴瑜再三确认没问题后,才只身回到了乡下。

    那栋外婆抚养她长大的小房子里,承载了她许多的回忆,以往漂漂亮亮的小院子,也因为没人居住打理变得乱糟糟一片,就连家具上都蒙了灰。

    裴瑜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来。

    从早上忙到晚上,忙到天都黑了,期间她只随便吃了点东西。等到家里都收拾好,她的母亲还是没见人影。

    裴瑜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双手支着下巴发呆。

    不一会,短信提示音响起,裴瑜掏出手机,来信人的名字让她笑意渐浓。

    [小鱼儿,有没有好好吃饭,等我出差回来后,周末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他把她当成孩子来哄着,裴瑜心里暖洋洋的,手指轻触手机屏幕,眼底的哀伤却愈发深邃。

    [周末我有事,不好意思哦,下次你再带我出去吧。]

    她现在还在乡下,回去大概是没可能的。

    与他心意相同后,裴瑜不再那么克制礼貌,跟卫鸩讲话时也随意了许多。

    另一边的卫鸩看了眼手机,得到的是拒绝的答复,狐狸眸子黯淡了一瞬,却也还是微笑着给她回了信息。

    [嗯……那接下来小鱼儿要陪我两次。]

    失望没关系,精明的商人如卫鸩只会抓紧机会从女朋友那里讨价还价。

    果然手机铃声一响,卫鸩打开一看。

    [好。]

    女朋友上钩了,他笑起来,狐狸尖牙都藏不住。

    卫鸩在外出差,身心俱疲,此刻心情好得很,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见她。

    秘书在一旁看着老板对着手机傻笑,他只觉得惊悚,以往卫鸩一笑可没什么好事,但今天老板这笑跟以前的笑又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还真说不上来。

    跟卫鸩一样母胎单身的秘书盯着老板看,直到老板已经放下手机盯回去他还不自知。

    “咳。”秘书看着他的眼神愈发的热烈,卫鸩忍不住轻咳一声。

    秘书终于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刚才居然一直盯着卫鸩。

    “李秘书。”卫鸩望着秘书,脸上挂起了他所熟悉的‘没什么好事’的微笑。

    “先生,我在。”秘书额角冷汗涔涔。

    卫鸩手指轻扣桌面,漫不经心地说道,“李秘书今天看我这张脸入了神,想必是有什么感想想,这样吧,明天你给我交一份报告上来。”

    关于老板的脸的报告,李秘书进公司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但卫鸩这明显是对于他太过于关心老板的私事的惩罚,上次他看了人家女孩子给老板发的好人卡,这次又盯着老板的脸看,说实在的,卫鸩没开了他他都觉得是卫鸩开恩了。

    “……好的,先生。”

    -

    另一边,结束了跟卫鸩聊天的裴瑜,心情却七上八下。

    与卫鸩在一起的短短半个月,她已经沉浸其中。

    他太好了,对她克制又温柔,永远都在照顾她的情绪。裴瑜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他越好,她越觉得这都是假的,不能贪恋,总有一天都会消失。

    也不能怪她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裴瑜的担心并不无道理。

    她看着已经打扫好但还是显得有些寒酸的小院子,脑海里回想起外婆那天在医院跟她说的话。

    外婆告诉她,她母亲要回来了,裴瑜先是一怔,又在心里反复念了母亲这两个字,明明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但是她只觉得陌生和恐惧。

    别人想起母亲大概是温暖和怀抱,而她脑海里率先出现的却是歇斯底里和刀光血迹。

    这些年来,母亲和父亲的消息她没刻意打听过,但也偶尔听外婆说起过。

    她说父亲已经跟别人重组了家庭,还有了孩子。裴瑜听完也是淡淡一笑,这样挺好,至少不用再与母亲纠缠在一起。

    而裴瑜的母亲呢,她也是外婆的女儿,却在离婚后再也没回家,十几年来没再看过一次自己的女儿和母亲。

    外婆不知道她的状况,只知道她还活着,裴瑜想,活着也就够了,其他的,没什么必要了。

    可她却突然要回来了,裴瑜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裴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门口一个尖利的女声就响起。

    “这么破的房子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住人的。”

    裴瑜从摇椅上站起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自己许久不见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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