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久这折腾人的本事,在从容沉稳的裴瑜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只见她轻轻掀开琴盖,又拿过来椅子,把乐谱摆好,然后点了点椅子,示意那个正站着看着她脸鼓得像包子一样的卫久坐下。
怎么说,卫久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跟这个老师战斗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人家不痛不痒的。
以往的老师,她用不了一周就能给人赶走,可裴瑜呢,断断续续来她家都快一年了,她使尽招数也没能给人弄走,属实是让人有些挫败。
不过……时间久了,卫久居然觉得,有裴瑜过来陪她挺好的,从一开始的恨不得赶她走,到现在掐着时间算她来,当然,这些她是绝对不会告诉裴瑜的。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比着耐性,直到卫久先败下阵来。
“算了算了,真没意思。”说完转身就要走,要把裴瑜晾在身后。
咚。
是裴瑜敲了敲琴盖的声音。
卫久身形僵硬,缓缓转过身子来。
“……我饿了,要不,吃完饭再练琴?”卫久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裴瑜。
裴瑜看了一眼表,都七点了,这小公主又是踹钢琴又是搬花瓶,那可不是该饿了吗?
她点点头,卫久就又转过身,欢快地往前走,走了两步脚步慢下来,又折回来。
裴瑜正看着琴谱,两侧的发顺着脸颊滑落到琴谱上,像是恬静的洋娃娃。
“那个……你要不要一起吃?”算了,今天就当她卫久大小姐良心发现,看在她大老远跑过来的份上,心疼她一下。
正在看琴谱的裴瑜一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再一看面前有些局促却又装作不在意的小公主,看来她没听错。
裴瑜伸出手,摸了摸卫久的发顶,然后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卫久的脸蹭地就变红,迅速别过头不让裴瑜看到。
“算了,不吃算了。”然后哼着歌吊儿郎当地往外走。
裴瑜看着卫久的小小身影,嘴角是复杂的笑。
这孩子,其实很早熟。
在这个年纪,卫久懂得要比很多同龄人多得多。
在外人眼里,她任性又调皮,看起来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但裴瑜知道,这只是她想引起别人注意的方式。
从她负责教卫久开始,就没见过卫久的家人,与她对接交流的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管家。
这样一个孩子,住在这么大的一个豪宅里,比起外人对她身世家世好的羡慕,裴瑜对她更多是心疼。
裴瑜比任何人都懂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感觉,所以她也理解卫久的一些所作所为,从来不会真的跟她生气。
她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是这样,父母和子女聚少离多。
可卫久,绝对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调皮任性,因为裴瑜来这教了她一年,卫久从来没有拿她不能说话这件事,讽刺或瞧不起她,从来都没有,卫久比许多人,都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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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赶到办公室时,卫鸩正在工作。
眉毛拧起,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衬得他皮肤更白,眼镜的遮挡让秘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鼻子下面那双玫色薄唇抿的很紧。
很显然,卫鸩心情不好,他来的不是时候。
但是再不是时候也得斗着胆子打断他。
“先……先生。”
金丝边眼镜被修长的手轻轻摘下,眼镜下是一双狐狸眼,精明中又带着几丝玩世不恭,卫鸩抬起头,看着秘书,唇角是一贯的似笑非笑,这整个人,活脱脱一只狐狸精现世。
而此时狐狸精的这双眼,正紧紧地盯着秘书,以眼神询问他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余婉小姐……她,她往卫家那边去了。”秘书说完,低着头不敢看卫鸩。
似笑非笑的唇抿紧,看起来很是骇人,颇有猛虎准备捕猎的意味,明明在笑,但就是让你感到害怕,因为你已经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任由他处置。
卫鸩很头疼,他没想到那女人居然真的去了他家——虽然他很久之前就不住在那里,早就搬出来住了。
“您……您昨天跟余婉小姐说您有了女朋友之后,她就到处问那女人在哪里,然后不知道哪个嘴巴大的胡说八道,说可能在卫家,还说他看到经常有个年轻女人往卫家去。”
“叮。”金丝眼镜的镜腿轻轻碰了碰办公桌上的杯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听得秘书直起鸡皮疙瘩。
卫鸩是真没想到,那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卫太太了,都敢去他家“捉奸”了。
秘书看着卫鸩的表情,也替自家上司感到无奈。
这卫老董事长和夫人年纪大了,两个人把家业摊子仍给卫鸩,然后一旁逍遥快活去了,快活了几年,老两口又想抱孙子,就明里暗里催卫鸩,卫鸩全当不知道,老两口急了,正巧余家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卫鸩,喜欢的不得了,二老一琢磨,这余家也是个名门,女孩子也不会差,再加上又这么喜欢卫鸩,不如就顺水推舟。
这一顺水推舟,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余婉制造了多少机会,一来二去的,余婉就真的以卫鸩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
卫鸩却没空搭理她,拒绝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这余家小姐像个橡皮糖,粘住了就拿不下来,再加上他父母推波助澜,余婉把卫家二老的话当了圣旨,谁说都不好使,是铁了心的要嫁给卫鸩。
昨天卫鸩在工作,她先是闯进来,然后又拿着卫家二老的圣旨说事,缠着卫鸩陪她吃饭,说是卫家二老的吩咐,谅卫鸩也不敢拒绝,可余婉没想到卫鸩直接就甩了冷脸,也不顾什么卫家二老的面子了,还告诉她,他早就有女朋友了,让她识相点自己走,别搞得大家都难看。
余婉一听,当场炸了,她才是卫鸩的未婚妻!卫鸩的女朋友!
卫鸩没想到,他被余婉弄烦了,随口编出来用来逼退她的“女朋友”竟然让余婉想要去抄了他的家。
思索片刻,卫鸩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对着站着的秘书抬了抬下巴。
“跟我回趟卫家。”
-
卫久小公主吃饭吃了一个多钟头,裴瑜时不时地看看表,无聊地在琴房里转来转去。
这豪宅是真的大,光琴房都比她住的小公寓大上许多,琴房的落地窗外是花园,花园里种着名贵的花朵,由花匠修剪的整齐,琴房的环境赏心悦目。然而这栋豪宅里的东西裴瑜都不想要,她只想要这个舒服的弹琴环境。
纤细的手指轻轻略过琴键,黑的琴键和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裴瑜仿佛融入到了这琴房里。
悦耳的声音自琴房响起,水边的阿狄丽娜伴随着裴瑜的手指轻快地演奏起来,这琴声就像是裴瑜的嗓子,代替她说话。
裴瑜沉浸在音乐里,没有注意到卫家大宅的门口处闪过了刺眼的车灯光。
跑车前刺眼的灯光闪的陈管家睁不开眼睛,他眯缝着双眼使劲透过车灯看去,并在心里纳闷儿这能是谁呢?
一般卫家回来人都会提前说的,再加上卫老董事长和卫老夫人早就颐养天年,逍遥快活去了,卫久的妈妈卫家小姐自打离婚后就几乎没回过家,少爷自从接管公司后就忙得要命,为了工作方便直接在公司附近住了……还能是谁呢?这豪宅平时可冷清的要命。
刺眼的车灯终于熄灭,取而代之是更加吸引人注意的红色高跟鞋。
穿着十厘米的细高跟的脚跟从驾驶座里伸出来,紧接着便是一身耀眼的红裙子,向上是一头浓密的波浪卷发,卷发的主人有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小脸上盖着一只黑色墨镜。
余婉摘下墨镜,朝着陈管家走去,然后将墨镜塞进他手里。
“好久不见,陈管家。”她微笑着,脸上却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就好像这里是她的家,而陈管家是服侍她的佣人。
陈管家惊了一下,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这位。
他手上还攥着余婉的墨镜,脑子转了几个圈,也没转明白。
想来想去,能吸引这位的只有少爷了,可少爷又不在家……
“余小姐,少爷不在这。”陈管家不卑不亢,又微笑着将墨镜塞回余婉手里,他是管家没有错,但他服侍的人只能姓卫。
余婉的脸色僵了一下,眼神慢慢变得冰冷,但她不敢对着陈管家发火,这个人是伺候了卫家三代人的,就连卫家二老对着陈管家都尊重无比。余婉只能默默接过墨镜,再紧紧攥在手里,再等等,等她嫁给卫鸩,成了卫家少奶奶,掌握了实权,她一定辞退这个老家伙。
她调整了一下脸色,对着陈管家笑道:“瞧您说的,卫鸩不在我就不能来了?这怎么说也算我的半个家,再说了,我今天来啊,可不是为了见卫鸩。”
陈管家脸上的笑愈发得体,但也愈发疏离,他可从来不知道这位余婉小姐是他们卫家的半个家人这回事。
“那您今天来是为了?”陈管家皮笑肉不笑,一双锐利又带着沧桑的眼紧紧盯着余婉。
余婉撇过头,不看他,高跟鞋往大门里面迈进去。
“为了谁您就不用操心了,您管好您的自己的事,尽好您自己的职责,就好。”话音一落,余婉已经向着豪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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