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微亮,常意试探着敲了敲门。
“进来。”盛璟淡声道。
常意赶紧推开门,就见屋里的窗子都开着,屋内冷飕飕的,窗子多是半夜就开了。
盛璟正在整理衣襟,高热方退,虽然依旧虚弱的很,精神却很好。
他穿着月白色玄纹云袖长袍,依旧是之前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
“备车进宫,另外,让流青去顾府,告诉顾清羽,我同意她的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常意一脸茫然的招手让人去叫流青。
转头一看,盛璟已经到了院子,常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公子不再休息休息”
“不用,这个计划已基本完成,尽快结束,进行下一步行动。”如同他之前下达的每一道命令,盛璟的声音干脆果决,仿佛一直以来,那个无情的少年除了年岁,其它都没有丝毫改变。
常意心中叹惜,竟是昙花一现。
寿安宫里,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祖母这下可算放心了。”
“璟儿,你再说说,你是怎么去问顾家丫头的?”
盛璟带着无奈的笑,“祖母,你就莫要再打趣我了。”
太后看他羞的耳朵发红,也就心情大好的揭过此事。
转头对满脸喜气的慧兰姑姑道,“快,快去拿笔墨来。”
“哎,好。”慧兰忙不迭的传小太监去备好。
太后提笔,对着纸张思忖了一下,还是抬头征求盛璟的意见,“璟儿,你预备着何日成婚啊?”
盛璟脸红不已,但仍旧努力维持着温润君子的风范,“全凭祖母做主。”
“瞧瞧,瞧璟儿脸红的。”太后笑着摇头感叹。
“还说三皇子呢,娘娘,您瞧您急的,三皇子不懂这些也就罢了,难不成您也不顾得了,这大婚流程甚是繁琐,可得准备良久呢。”慧兰姑姑笑着打趣,
“也得通知平西侯,也得给顾府准备的时间,现在不好定下日期的。依奴婢看,不如您先下懿旨,立下婚约,您这孙媳妇呀,就跑不了了。”
“对对对,瞧我这,都高兴糊涂了。”太后定了定神,这才落笔,颇为认真的一笔一划写下懿旨。
皇上借她的名义召顾家长女回京,当时她并不知晓,也懒得看那旨意写了些什么,后来才知,竟用了挂念顾清羽婚事的借口。
如今万万没想到,竟一语成真,给了璟儿一段良缘。
盛璟目视传旨的大太监,捧着懿旨朝顾府而去,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常意点点头。
常意岂会不知公子的意思,便悄悄退下去,对带来的一名侍卫耳语片刻方回。
太后正在殿内使宫女给盛璟量体,做些冬季的衣服。就听通传“皇上驾到”。
太后默了片刻,冷哼一声,挥手让宫女退下。
皇帝近年来甚少到寿安宫,或者说自十二年前那场事后,皇帝与太后的关系便急剧恶化。
初始时皇上还试图缓和一下与太后的关系,但太后整日吃斋念佛,并不愿见皇帝。
久而久之,皇帝也不再来寿安宫。
直至五年前,盛璟被设计逼迫去北境,太后才开始有意缓和与皇帝的关系。
皇帝一来,寿安宫内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我听之前颇为热闹,母后这儿聊什么呢?”皇帝语气随意和络道。
太后端起茶盏,吹了吹,呷了一口茶,悠闲道:“皇上还记得平西侯的长女吗?月前回京的。”
皇帝岂会不记得,赏菊宴那日他便动了心思,暗示顾家把她送进宫。可没想到顾瑜不识抬举,回去便把他那侄女送到庄子上养病。
他心里虽一直惦念着这回事,可对顾家他也不好强逼,他料定顾家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多半是要传信给顾毅夫妻商议,毕竟叔父也不好直接做主。
又耐心等了数十日,昨日他又想起这事儿,差李英去问,这一问方知,满盛京里沸沸扬扬都是顾家长女与三皇子的传言。
他顿时如鲠在喉。
今日下朝后,听说盛璟在太后这儿,他便赶来,预备给太后提提这事儿,顺道也给盛璟一个警告。
如今先听太后提起,他莫名有种不好的直觉,太后素来疼爱这个逆子,莫不是也听了宫外那些传言?
“自是记得,数日前赏菊宴,儿臣见过一面,印象颇深。”
“皇帝记得便好。”太后放下杯盏,嘴角挂着压不下去的笑意,“顾家那个女儿模样俊俏,性格也好,我很喜欢。”
皇帝微惊,但太后并未注意,她继续说道,“日前顾家女儿舍命救了璟儿一次,我想着这是天赐的缘分,便下旨给他们二人赐婚了。”
“啪”的一声,皇帝手里的杯盏应声落地。
盛璟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犯上阵阵恶心,顾家世代忠良,而身为帝王的人,却只贪图顾家女儿的美色与怀疑顾家的权势。
这样才能平庸,气度狭隘的人,竟做上帝王之位,可真令人发笑。
曾经他用勤政简朴伪装自己,如今老了,越发爆露本性了。
盛璟态度谦和,带着羞涩上前道:“祖母,周公公已去了多时了,算算时间,也是该回来了吧。”
太后看了一眼慧兰姑姑,慧兰姑姑忙算了算,道:“周公公已去了一个半时辰,顾府离这皇宫近,算算,也该回了。”
太后惊道,“今日不想这时间过得这般快,就快要用午膳了。”
“今日皇上与三皇子都来看望娘娘,又有这桩喜事,娘娘心里高兴,时辰自然过得快了些。”慧兰跟随太后多年,是极有脸面的了,是以,皇帝在这儿,她亦能打趣几句,活络气氛。
皇上听得心中郁结,正要说两句,就见周公公喜笑颜开的回来了。
“如何?顾家是什么反应呀?顾家女儿可愿意?”顾不得许多,太后忙忙问道。
“愿意,自然愿意,顾家欢天喜地接了懿旨,顾夫人还赏了奴才们一人一块金裸子呢。”
“呦,你这刁钻的奴才,这是要提醒哀家,别忘了赏赐呀。”太后笑道,“好了好了,都下去领赏吧。”
“母后怎么突然给老三赐婚了?”皇帝心里有些猜疑,面上却丝毫不显。“老三也愿意了?”
不待太后说话,盛璟便站出来,“回父皇,儿臣中秋节遇刺,幸得顾家姑娘相救。”
说到这儿,盛璟红了脸道,“儿臣对顾家姑娘倾心不已,此生非她不娶,便求到了皇祖母面前。”
皇帝是真的心梗,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被自己亲儿子得了去,这叫什么事。
也不顾太后好不容易挽留他用午膳,拂袖而去。
此事他越想越厌恶盛璟,此子果真如天师所言,与他命格相冲。
同一时间的顾府,祝兰茹突然听得宫中有懿旨传来,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却又不敢置信,忙让侍女碧荷把顾清羽请来。
顾清羽听到消息也有些惊讶,昨日盛璟走时情绪并不好,显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她猜测或许需要两三日等盛璟接受此事,没想到他动作这般迅速,今日太后便下达了懿旨。
这样也好,总归此事越快尘埃落定,她也就早一些安心。
果然,接完懿旨,婶娘也长松了一口气。
祝兰茹先是欣喜于此事总算得以解决了,只觉顾府算是逃过一劫,绝处逢生。
可没一会儿,情绪又低落下去。
顾清羽看在眼里,实在不解,便直接问道:“婶娘刚刚还很高兴,怎么现在又不高兴起来?可是这事儿还有哪里未曾解决?”
祝兰茹拍了拍顾清羽的手,临进了萃园,才欲言又止道:“清清,我本是高兴,可一想到三皇子体弱多病,就实在担忧。”
“咱们家不缺权势,三皇子不受圣宠也没关系,可他实在体弱多病,我真怕哪一日他……,到时清清可如何是好。”
顾清羽实在没想到婶娘想的这么长远,顿时感觉哭笑不得。
“婶娘,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能在三皇子面前表露出来。”盛璟这人是极骄傲的,自己隐瞒了身份和计划,已经十分伤他颜面了。
“那是自然,婶娘不会连这都注意不到。”
想了想,顾清羽还是道:“三皇子得的是寒疾,并非不治之症,若是能寻到名医,用心调养,定能好上大半。”
“凉城便曾有一名擅治寒疾的神医,只是现下不知所踪,我已派人去寻了。”
听她这么说,祝兰茹才安下心来,“那我便写信给你爹娘,把这消息告知他们。”
“好,总归此事已成定局,爹和娘亲也要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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