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布林等了好一会,把免费的面包嚼了几百遍,终于等到了牧师。牧师身边的修女注意到了他这位神奇的客人,注视了他几秒,却也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表示,既没呵斥也没有冷眼,就这么放任牧师与他同行离去。

    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世界对黑暗精灵的包容度提升了那么多吗奥布林无语,就着清水把面包一口咽下去。

    “你和这位修女挺熟悉的?”奥布林咬了口蹭来的苹果,嘎吱嘎吱,新鲜又清甜,不错。

    着不难看得出来,那位特蕾莎修女对待牧师的态度有种母亲般慈祥与关怀,她们之间绝对不止是同事交情。

    西维娅被身旁精灵啃苹果的声音吸引了注意。他啃得很开心,很满足,像她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短毛兔子。但她不露声色,一边分神回答一边听,她喜欢这样轻快的声响。

    “她是里奥神官的学生,是我的师姐。她从小照顾着我。后来她争取到名额被派往加布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

    她神色柔和,“她是个和蔼又聪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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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奇怪。你和那位牧师小姐的关系。”灵鸽教堂内,那位包裹得极其严实的男人,加布城著名盗贼“恶蚊小叮”,扯了下他的彩色图案头巾,一边与特蕾莎修女搭着话,“你不担心她么,一个黑暗精灵同伴”

    恶蚊小叮乐此不疲地调侃,“那个黑暗精灵我倒是认得。臭名昭著的‘咳鸦’,我还是个小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黑街靠着好身手出了名,不过之后金盆洗手。那时的黑街老大本想派人做了他,结果当晚他付了一大笔巨款当做赔偿金强行两不相欠后就跑了。之后实力比他强的找不到他,找的到他的打不过他。精灵的长寿就是好,十多年过去就没人找他麻烦了。”

    修女持着蜡烛站在祭坛前,把一盏一盏的蜡烛点亮,“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哟哟,你听听这话!恶蚊小叮一下子来了兴致,“我是当盗贼的,对这种人之间的氛围最为敏感了。刚刚你与她一起走来,你明显心思深重。”

    “你在敬畏她。”他小口嚼着面包。兴致勃勃地期待着修女的反应。

    修女望着摇曳的烛光,注意力似乎都被摇曳的烛火吸引走了,久久未回应。

    西维娅伯顿,无所畏惧,不被拘束,仿佛只要她想,她便无所不能。

    即使眼盲,她也未曾停止探索世界的规则。

    在旁人拿起笔识字的年纪,她就已经沉迷于解析远古的卷轴,只因她能够“看”到其上元素以规则之名驱使法阵的流动。这不可思议的天赋,在她的心里也只是探知这个世界的手段而已。

    规则,如日之东升西落,如万物有始有终,一切存在的偶然与必然是串联在规则链条上的细珠。她沉浸于解读规则。她以她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构筑的世界。

    她的世界,没有偏见,没有歧视,没有这样或那样的潜规则,只有回归本源的最为单纯的平等。

    这样构筑的如同空中楼阁般的规则,在这个飓风不止的世界里又能存在到几时呢。

    但她信任着她,就如她也信任着她。没有什么理由,她们天生就站在一起。被西维娅信任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似乎她也能变得坚强,变得无坚不摧,即使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元素掌控力的女人,只要足够的聪慧,最终也能打败无数的竞争者,争取到派往加布城唯一的教堂的名额。

    “真是可怕。但又迷人。无论如何,我向往着她。”修女闭上眼睛,站于神像前,似聆听教诲,又似忏悔。

    这是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情感。

    西维娅不会爱上某人,也不会属于某人。

    当她的爱意被平等地分给千万万个人,那这种感情还能称作“爱”吗。

    爱是扭曲的独占,而她注定高高在上,一尘不染。

    修女睁眼,把神像前的蜡烛吹灭,接下来是正事了。“你今天来有何贵干?”

    恶蚊小叮挠挠头,“唉,最近那个女巫不知道发什么疯,街上全是巡逻的警卫队,连带着我们的生意也不好做。老大让我来问问你。”

    他捏了捏嗓子,模仿着黑街老大粗粝的声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雀舌’。”

    雀舌,加布城最大的情报贩子,无人知晓她手下有多少线人,也鲜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灵鸽教堂的特蕾莎修女。

    很难想象不是吗,神圣的神职人员和奸险的情报贩子是一个人的两幅面孔。

    特蕾莎是和蔼的,更是聪慧的。在加布城维持着这一座教堂,养护着这么多孩子,光靠信仰,可远远不足。

    修女不动声色从神龛下拿起一封黑色信封。上面绿色的火漆印着含咬毒蛇的乌雀,警示“祸从口出”。

    “谢谢啦。”拿到信封,恶蚊小叮迫不及待地撕开,“报酬已经结算成这个月的教堂捐款了,请您查收哦。”

    信封被拆开,简单的白纸上仅有寥寥几字。

    聪明药。

    日光下落,夕阳西下,教堂略显昏暗。光明神像投下暗色的影,面容遮掩在白纱之下,不知是否注视着这渎神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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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染遍来西方的天空,预兆着黄昏的迫近。蓝色的天迹线被一点点侵蚀,最后在不知哪一个瞬间,被晕染成一片。

    奥布林看着他们两人的影子被拉长,然后渐渐融化在迫近的黑暗中,混沌一片。道路两旁卖小商品的摊贩们急着收摊,他们艰难地穿梭其中。他拉着牧师的袖口,牵引着她,避免她被忙碌的人流撞到。

    牧师似乎惊异于这奇妙的响动,不管是木车吱吱呀呀的摇动,还是铃铛叮铃铃的碰撞,她不住地回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流浪汉吹着口琴,她顺着节奏摇晃着脑袋。

    精灵想着,这或许就像正常人惊叹万花筒的神奇构造。她缺失的感官注定会在另一方面被弥补。

    牧师是个很有信念感的人,这和他不一样。

    她固执地认为这个世界是值得爱的,产生这个过于圣母的想法始作俑者也许是她的财富与眼盲。娇滴滴的小姐被完好地保护在温室里,不必为三餐发愁,不必看见这个丑恶世界的真面目,随手画出的阵法就能获得大人的称赞,便自大地认为自己是这个操蛋世界的救世主。

    毕竟在他看来,这个让他难以生存的世界早已无可救药,穷人如蝼蚁,早出晚归最终得到的财富也如同储存在沙漠瓦罐中岌岌的雨水,一不留神就蒸发殆尽。

    他不知觉中放开了她的袖口。他承认,他嫉妒她。这时,他这个邪恶的黑暗精灵产生了此生中最为邪恶的想法。

    他想着,若是她被这个世界伤害,她是否也会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她是否也会因此绝望

    但事实是,牧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丑陋的心思,她被一个哭泣的小孩绊住了手脚。那个身上脏兮兮的小孩子一直在哭,哭声被淹没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也不见他的父母,不知是走失还是被遗弃。她苦恼着,蹲着安慰小孩,最后下定决心。

    她站起身,四处张望。他知道她在寻找他。她不太能看清他,所以她寻找他要花费很大力气。他知道这一点。但他仍站在原处不出声。

    “奥布林。”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呼唤,四周缤纷的人群被即将来临的黑夜覆盖,簇拥着她素色的衣裙,她像极了迷途的羔羊。

    但她可没那么柔弱。精灵想。

    牧师没有迷茫,也没有慌张。洋蓟法杖的杖尖在地面上戳弄了几下,她在思考。片刻后她以单边瘦弱的臂膀艰难地将哭闹的孩子抱起,为此她还消耗了一张一次性卷轴,价值几乎等同于孩童体重的金币。

    奥布林抱着胳膊。他突然明白了,为何她称拥有金钱是她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奥布林。”她再次呼唤他,神色坚定,即使对着面前的空气也果决得像是在宣判,“我们可能需要帮助下他。或许……把他送去教堂照顾”

    周边的行人以莫测的眼神看着这个奇怪的烂好人,又匆匆离去。

    他相信她并没有找到他在哪里。但她有不知出于何处的信任,只要她呼唤,他就会向她迎来。

    真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小姐。精灵一边苦笑着摇头,一边不由自主地奔向她。

    她不是绵羊,她是黑夜中跃动的烛光,也许没那么明亮,但对生存于寒夜中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温暖。

    这份柔软的温暖近乎迷醉了他,让他暂时忘却了灼伤之痛。

    “走吧,走吧。”他毫无意外地对她缴械投降,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变扭。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臣服,是她的金币还是他的未名情感。

    沉重的心思被他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他感觉自己的心底被烫伤了一块,一边腐烂又一边愈合,麻痒难耐。

    他自暴自弃地想,如果她所信仰的那愚蠢的光明神真的存在的话,那祂也会保佑这个忠诚的信徒,让她永远生活在假想的乐园中的,对吧。

    黄昏的最后一缕霞光从她的脸侧拂走。

    呼。未点燃的一盏灯。

    黑夜,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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