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柏突然提问,许时竟然没了主意,自己想到的人竟然不是晓光,又看她的神情,不禁有些胆怯,但又觉得是自己想歪了,面色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我有件正事问你,你收到信,后来去找过晓光么?”许时转了话题,这个问题她一直在担心,是时候面对了。

    “没有,我那几天除了找到你没有其它想法。”安柏平静的叙述,突然蹙了蹙眉:“不过,我收到信,知道你离开了北江,所以并没有马上去你家。后来接到你的信息,说平安无事,出发去找你之前,想着帮你收拾几件衣服,就在你给我打电话那天下午,我去过一趟,茶几的信封上放着一份协议,应该有人打开来看过当时没顾上这些,简单收拾了衣服就来找你,没碰到任何人。”稍稍停了停,“现在想想,他该是回去过的”安柏努力回想,尽力说得清楚准确,看出她的担心

    听她这样说,许时更加担心,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出事后,许时的手机找不到了,她在暗格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确定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才出来,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谨慎起见没有回冼成的住处,心知那里并不安全。她本以为因为吴念的事情晓光应该在g市,如今想来,他极有可能在宏市,没有找到自己后回了北江,但都没有停留。事发后三天许时补了电话卡打给安柏,可时至今日,却一直也没有接到晓光的电话。

    过去的几十天里她总是在说服自己,他一定是对自己失望了,才选择不联系,有几次午夜梦回,她按下熟悉的号码,却没有拨出去。最初的一个多月她每天都在挣扎,生怕自己会疯,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是不联系的好。直到最近,她慢慢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可以压抑内心扮演别人的冲动,心里越发清晰明朗,也越是惶恐。他,定是出事了,当日她和顾远都没有捅破的事情就是,以林森的为人,盘桓多年,定有些愿意为他豁出性命的人,如果知道是他,鱼死网破也会报复。

    看了父亲电邮过来的案件资料,林森的检控证据已经十分详尽完整,之前一定有人做足了准备,钉死他,不会给他再出来报复的机会她吞咽口水,深深吸了口气,默默走回卧室,拿起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电话那端竟然是无法接通。心里更是发慌,她记得曾经告诉过吴念安柏的电话,转身跑到院子里,拉着安柏的手:“你有吴念的电话么?就是中远一起玩儿的那个画家!有没有?有没有?”

    被她这样急切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近来一直很平静,怎么突然如此,不由得喊起沈硕彦的名字。听到安柏的声音,硕彦放下手中的碗碟,甩着手小跑着过来找她们。见到许时他便明白的安柏的恐惧,她的眼神又可怕起来硕彦按住许时正在颤抖的肩膀,试着让她冷静,沉着声音问:“许老师,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硕彦,安柏,”许时深深的吸了口气,吞咽口水,她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尽力平复,“我很清醒,放心,但是我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那个人,方才是我冲动了。”又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可以,放心!”说着目光投向安柏:“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么?”

    “好好,没事就好。我有的。”说着从口袋拿出手机递给许时。“你怎么突然要找他?”

    “他是晓光的弟弟,”安柏有些吃惊,不知该作何反应,“具体的事情我以后告诉你,明天我得去趟g市,硕彦,你带安安回北江,我把她交给你。”说着眼神看向对面的男人,男人笃定的点点头,让她安心。

    “你,注意安全”安柏没想到分别来的这样突然,却也一下子释怀了,她心尖上的人在那里,她不能阻拦,具体的细枝末节她不想探听,不想知道。

    硕彦看安柏还是有些不放心,给许时带了些药,叮嘱再三,只能如此。许时没有带什么行李,简单的背着一个包便到了g市,最近是雨季,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道。驾轻就熟的找到酒店办理入住,她没有提前联系,一方面觉得“伤筋动骨一百天”吴念大体应该是在家养伤的,另一方面是她还是希望能亲眼所见,不论何种结果,她要直面接受。街边的海棠花已经落尽,她心底的思念却从未减退分毫。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的行人,一天的奔波已经到了傍晚,鼓起勇气,深呼吸,再次尝试拨打晓光的电话,依然没有接通。转而打给吴念,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的心也提了起来,似要窒息般紧张,无法开口。

    “您好,哪位?”对面的声音还是如此清朗,因着没有回音便又一次询问:“请问,是谁?”

    “许时。”长舒一口气,也只吐了两个字而已,还未等她继续说下去,对方便急急接话,“许时姐,你终于有消息了,我哥不让我找你,让我发誓绝不主动联系你和安柏姐姐,所以我只能等你们联系我。你终于找我了”

    “你哥,还好么?他不好,对不对”听着吴念的语气,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你方便出来么?我要见你!”

    “姐姐你在g市?在哪里?我去找你。”吴念终于等到她联系自己,也是迫不及待的要的见到的她,必须亲口告诉她哥哥的情况。

    “我住在凡逅酒店,在一层咖啡厅等你。”挂了电话,许时便离开了房间,在一层的咖啡店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她每次来都是住在这里,繁华的市中心,夜晚也没有丝毫的没落。她的手心一直汗涔涔的,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她知道一定不寻常,毕竟两个月过去了,吴念还在等她的消息。只要他还活着,她一定要陪在他身边,不论他还要不要自己。

    吴念的脚伤还没有好,许时送他出来,有人在门口等他,看着他们的车子向远方驶去,心绪逐渐平静。回到房间,叫了瓶酒,静静的站在窗前,最近两个月在安柏的监督下她的生活里没有烟酒和一切不良习惯,十分健康。可刚刚听到吴念告诉她的事情,她需要一点酒精麻痹自己,否则她恐怕又要彻夜难眠了。明天一早她还要去见他,见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这次她要陪他走过这至暗时刻。来的路上,她想象了很多很糟糕的情况,如今真的听到,没有了惊慌,只剩下心疼。她必须控制好情绪,从包里摸出两粒药,借着酒吞下,轻轻吐气

    杯中的液体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摇曳,想着刚才吴念的话“许时姐,我不知道两个多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把送我回到这里交给父母就匆忙的离开了,几天以后他失魂落魄的回家,不言不语的,把我爸都吓到了。他回来后一直没出门,连我的伤情都没有问候,可有一天突然接到电话跑出去,一出家门就遭遇抢劫。后来警察说,那个匪徒好像只想要命般把他重伤,被警察抓到就承认是抢劫,警察说因为致人重伤所以是公诉案件,肯定会重判。两天以后,我哥迷迷糊糊的醒来,虚弱无力的叫我到身边,只是跟我说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你们,并且让我发誓,否则他就不再是我哥哥。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他的身体才好转。”听他的话,果然如自己预料,晓光一定在这样做以前就知道会有此结果。“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我哥头部受到重击,有出血,压迫了视神经线,但是手术非常危险,结合伤情在医生的建议下,父亲选择了保守治疗,等待血块慢慢散开。好消息是前几天去复查,医生说照现在的恢复情况,视力一年左右就可以恢复。父亲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我哥醒来以后更是很少说话,家里要请个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被他坚决拒绝。可他独自生活不便,上周还烫伤了手臂。有个世伯的女儿,年龄跟我差不多,一直喜欢我哥,听他受伤非要去照顾他,已经得到了家里的默许,但是我哥不同意,便退步说同意让我在做康复治疗的医院找一个人来照顾他的生活。”

    吴念跟许时说,自己在来见她的路上便想到如果许时愿意,他就说找到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护理大姐来照顾哥,他哥一定会同意。“不会说话”对哥哥来说,是个绝佳的选择,自从上次回来,哥一天说的话也不超过5句,除了没有感情的说“谢谢”,安静的不像话,反倒如果是个热情多言的倒未必合他心意。许时有些担心他如何说服家里的长辈,但是吴念说这压根儿不是个问题,因为一个月前,为了不想日日见到那个世交的“妹妹”,哥哥已经回自己的住处了,并且告诉父亲不要过来。说到这里,许时也没有顾虑了

    一大口酒沁入心脾,竟有些庆幸,还好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是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如果她还是看不清、放不下那就是不知好歹了她会陪他走过这段路,至于以后,她也有了决定。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安柏,让她放心的同时拜托她帮自己把房子卖掉,身份证和手写的委托书晚一点会一并寄给她,这次不再犹豫。对于她的话,安柏从不多问,默默的支持她所有的决定,想想自己何德何能,如此幸运。原来真的决定放下,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孰轻孰重显而易见,甚至不需要比较权衡,竟然不由得放肆大笑,将身体扔在床上,眼角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流着街边的霓虹灯,桌上的空酒杯,她空洞的眼眸,在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流映衬下,难掩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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