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宝扇并没有多问苏展眉怎么处理袁剑河这边的事,女儿都这么大的人了,事事她插手也不像话,而且,袁羽书的病得到了控制,儿子过几年就要回国,除去袁剑河都是好事,她也不想提糟心的事来让自己烦恼。
苏展眉回国之后恢复了工作,袁羽书正好赶上放暑假了,母女两一合计,她这次治疗也没少耽误功课,正好趁着暑假期间一边养身体恢复一□□力,一边就让罗宝扇安排着给把功课补上来,等九月开学就能正式恢复入学了。
所以一家三口都忙了起来,苏展眉自然也不想把袁剑河这些事跟女儿讲,倒是找了个时间请了许戍回家吃了顿饭,对他的及时帮忙给予了感谢。
许戍也是个聪明人,见苏展眉母女都不提袁剑河,他当然也不会多嘴,吃了顿饭陪着一家三个女人说了会儿话,又答应了抽空带袁羽书去游乐场玩,他看时间不早了就提出了告辞。
苏展眉送他出去,再次对许戍表达了感谢。
和袁剑河离婚也好,袁剑河放任家庭、孩子不管不顾也好,袁羽书的成长里缺失了父亲的角色,有许戍偶尔帮忙给她补上,苏展眉真的很感激。
但过多的话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许戍没有提及想更进一步,连试探都没有,苏展眉也没有把他当做备胎。
两人坦坦荡荡,只是这份情,苏展眉知道,自己终究是欠下了。
回家的时候,袁羽书已经睡下了,她自从康复开始,这段时间能吃能睡,加上适当的运动,作息良好,个子长了,体重也增加了,脸色也红润了,看着女儿的睡脸,苏展眉安心了许多,走出房间,跟罗宝扇提起了离婚的事。
关于离婚,母女两早有共识,苏展眉不是一个做事情拖泥带水的人,那天放了话,她没两天就把协议书起草了,只是寄给了袁剑河之后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消息。
袁剑河没收到?
苏展眉才不信会这么巧,她也觉得烦躁,现在的确是她更想跟袁剑河撇清关系,从此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多好。
可是,袁剑河恐怕并不愿意。
前些年,一些不好的风气在社会上滋生,也影响了他们这个群体,于是乎这一届政府班子对于公务人员的作风、生活等方面的腐败是严打严抓的,袁剑河没有后台,没有背景,又得罪了一把手任东升,这些日子过得不算如意,他不会在私生活上落下把柄让人找他麻烦。
而袁剑河一旦离婚,他就成了孤家寡人,无牵无挂,如今上面忌讳这样的情况,所以他不愿意,当初也怕苏展眉带着袁羽书出国是一去不回,如今苏展眉带着孩子回来了,而且许戍那些干股给的是苏展眉,苏展眉这边申报的一清二楚跟他没有关系,所以袁剑河又觉得对他影响不大了,只要他这里不给许戍行什么方便,那么拖着苏展眉保持着婚姻关系,对他也有好处。
毕竟,最近有风声传出来,据说任东升要高升了,虽说袁剑河之前处处被打压,调回来的机会也被他的同僚郭连山取代,袁剑河现在还是个县级市的□□,人郭连山因为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任若定行了方便批了块地,如今已经进了省委,据说任东升还想培养他接自己在群玉省的班,可是袁剑河的政绩却是切切实实的,无论是在澜沧市还是现在的岗位上,他都干得很出色,所以即使任东升还想打压他,也不得不把他提回楚门市了。
暂时进不了省委,也至少能够回到市委,得到他应有的提拔,如今消息传出来,据说楚门市市长年纪大了想退居二线了,而袁剑河能够担任这个市长的可能性很大,他也在极力的活动着。
这样一来,袁剑河更不想离婚,而苏展眉更想撇清关系。
罗宝扇学生众多,不乏在公务员队伍里工作的,自然也收到了风声,看着沉默的女儿,罗宝扇心疼,苏展眉才36岁,虽然不算年轻,可如果这个时候和袁剑河切断关系从头再来,也未必不能再有一段美好姻缘,比如那个许戍……
可是这么拖着,算个什么事?
罗宝扇真是恨极了袁家人,她也是年轻过来的,知道爱情的滋味,也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初恋意味着什么。
她也懊恼极了,早知今日,当初真是就算苏展眉恨她,她也要极力反对苏展眉和袁剑河在一起。
当初的一时心软,造就今天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最主要是耽误苏展眉的下半辈子,罗宝扇真是烦透了。
倒是苏展眉自己看的开,反过来劝她妈别那么介怀。
“反正我也没想着再来一段婚姻,只要他不来打扰我,我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总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展眉安慰她妈,虽然她心里也不是不郁闷。
自那之后,袁剑河的确没再来烦扰她,似乎也知道他和苏展眉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和好,干脆也就放任自流呢,但是对于离婚,他却是连提都不提。
苏展眉知道袁剑河是为什么,也觉得困扰。毕竟等袁剑河回到楚门市,大家都在一个系统,总有照面的时候、况且知道他们是夫妻的人也不少,到时候应酬之类的,也免不了要貌合神离的相互配合。
而苏展眉已经懒怠再做这样的表面功夫了,这段婚姻给她的滋味实在太难受,她也不愿意再被婚姻关系束缚,哪怕她真的没想过再婚,可是她也知道罗宝扇的意思。
想不想是一回事,你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遇到合适的人,她虽然受到婚姻的伤害,可也并不是从此抗拒爱情的到来,下半辈子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如果正好遇到一个合适的,想要携手走下去呢?
到时候,就算她和袁剑河已经分居多年,已经是事实上毫无关系了,可只要法律上的关系仍然在,她就要背负骂名。
袁剑河啊袁剑河,他误了自己这些年不算,还要继续误她下半辈子,这样的自私,让苏展眉只能再次承认当初的草率和瞎眼。
可是,罗宝扇有什么错呢?错的是她自己,苏展眉不愿意母亲为了自己的事而自责。
“妈,你就别怪自己了,是我自己眼瞎,和你有什么关系。”苏展眉靠在罗宝扇身上轻声说:“当初你有多么不愿意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我还信誓旦旦的……现在想起来当初的天真,我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但是有什么办法,人大概都是这么跌跌撞撞的成长的,我也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你已经尽力了,是我自己不好,我自己选的路,也得自己承担后果。”
罗宝扇摸了摸苏展眉的头发。
哪怕女儿三十几岁了,可在母亲眼里,孩子多大都是自己的孩子,她轻声叹了口气:“可是,妈妈不像你下半辈子也这样冷冷清清的。你现在还好,我还在,羽书也还没长大,可这么拖着不离婚,你在法律上就是已婚状态,人家就算对你有想法也没法更进一步,何况他……哎,妈真不希望你被这么耽误下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现在我也没那个心情想这么多。”苏展眉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也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罗宝扇烦恼的点点头,“这个袁剑河,怎么就这么自私呢?”
苏展眉笑笑。
她曾经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的男人是这样的品性,可是如今,事实面前,她还能说什么?
最让人不痛快的是,在外人看来,袁剑河没有什么不好,绝对是个正人君子,光看他的业绩,和在地方的所作所为,公正廉明,除了喜欢狠狠抓着权利,有点儿专权之外,也没有别的不好的地方,既不贪财也不下流,做事情有理有据,在民众中很受好评,这些年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让百姓受惠的大实事。
这样的人,喜欢专权就专权吧,他把权力捏在手里也是为了更好地办事不是?至于性格冲一点,得罪了不少人,不是那么八面玲珑,不肯送礼什么的,那不就是清正廉明吗?
在这方面,别人不在乎你私生活如何,只在乎你是个做事的人就行。
所以,要知道苏展眉和袁剑河的矛盾,未必会懂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只会觉得苏展眉挑剔。
她也觉得有苦难言。
口碑这种事,真是一把双刃剑,可是没有她的经历的人并不清楚,一个好公务员,未必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同样的,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也未必一定是个好干部。
人哪,都是有多面性的,可世人只看对他们有利的一面。
罗宝扇之所以这么着急想让苏展眉跟袁剑河尽快斩断关系,也是因为如此。
她年纪大,历事多,看事情眼光更毒辣。她很清楚这样拖着,袁剑河的官声也会影响到苏展眉的风评,人家只会看到袁剑河是个干实事的人,所以这样的男人老婆还跟他闹离婚这女人肯定不可理喻,而不会在乎在这段婚姻里,苏展眉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委屈。
这样一来,日子久了,袁剑河占尽上风,苏展眉却被世人唾弃。
她的女儿,为什么要经受这样的委屈?
苏展眉叹了口气,她苦笑了起来,越发觉得自己曾经的坚持是那么可笑那么幼稚,而如今却要用一辈子的苦和委屈来偿还曾经错误的抉择:“妈,我不是不懂你的顾虑,可是他不签字,我就离不了,就算分居,也总是挂名夫妻。”
罗宝扇心疼的看着女儿,苏展眉勉强自己整理平顺一下心情,罗宝扇年纪大了,她也不想让她总是为自己操心。
自己这个女儿,真的不孝。
“妈,放心吧,他虽然自私自利,可把我名声搞臭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我们两如果不离婚,总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也会有分寸的。而只要他有分寸,这日子就总能过得下去。”苏展眉说。
罗宝扇叹着气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样顺溜溜的过了下去。
苏展眉如今一心都在女儿和工作上,她欠了一屁股债,虽然债主都没怎么把那些钱放在眼里,也没急着要她还,可苏展眉这么要强的性子,哪喜欢欠人钱?
情分难还,钱总不能也欠着吧,所以得好好搞事业才能还钱不是?
好在袁羽书的身体已经稳定了,也恢复了上学,平时有罗宝扇看着,这孩子又是个乖巧懂事的,苏展眉也就安心的忙自己的工作。
袁羽书的确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而且聪明伶俐。
她在病中,早就发现了父母关系不对,也察觉到了父亲的冷落,小小年纪的她失望过、伤心过,但是却以最快的速度想通了,并且和妈妈、婆婆站在了同一战线。
袁剑河忘了还有她这么个女儿,她也就当自己没有那么一个父亲,她不想提这个人,也不想妈妈伤心,更加一心一意乖乖巧巧的生活、读书,本来就名列前茅的她,成绩越发好了,而且许戍、梅红薇这些长辈也心疼她地遭遇,总是有事没事只要有机会就帮着苏展眉带她出去见识,有时候是去玩,但是袁羽书却更喜欢他们带着她去公司参观,这对她后来的职业选择也起到了不小的影响,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袁剑河在这年的年底回到了楚门市,他并没有上门,倒是袁星来了几回看望袁羽书,对于这个曾经她出力一手带大的孩子,袁星是很有感情的,袁羽书也还记得小时候袁星怎么陪着自己的事,对袁星很客气,但是也因为父亲的关系有了几分疏离,让袁星心里不太好受。
而苏展眉母女的态度也是客气而疏离的,袁星知道,这是她们的立场,不会反对和阻挠他们接触孩子,但是也不会亲近和主动。
袁星试着努力过,但是苏展眉一席话让她打消了念头:“姐,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和我妈还有羽书,我都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帮过我的,是怎么疼爱过羽书的,如果你还把羽书当亲人,把我们当自家人看,有些话就别说了,毕竟,你也是女人,你也差一点当过妈妈,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和羽书的心情。羽书不是不需要爸爸,她也不是不想要爸爸,可是她的爸爸这么长时间来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上门看过她一次、给她买过哪怕一回礼物,更别说带她出去吃顿饭、带她出门玩一玩。我们都知道他忙,可这已经不是忙不忙的问题了,我们之间怎么样没关系,可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他做了什么,你在他身边,你不知道吗?还是你觉得,他真的无辜?真的挤不出时间?”
苏展眉笑笑:“他不愿意离婚,我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跟他闹得满城风雨让人看笑话,但是你也回去传句话,别把我苏展眉当好欺负的,就算他做不到一日夫妻百日恩,也忘了他还有个亲闺女,那就让他明白,我不找事,也希望他不要找我的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会带着羽书好好生活不去烦他;他也别来烦我,那么真的彼此需要场面上的事情就有的商量,否则,我也不是好惹的。”
袁星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虽然她是袁剑河的亲姐,可她到底也是个女人。
自那之后,袁星没怎么再上门,而袁剑河的到来也没给苏展眉这边带来什么风浪,日子照样平静地过着。
或许,是因为袁剑河虽然被调职回来了,但依然并没有那么顺风顺水,所以顾不上找麻烦。
任东升已经离开了群玉省,但是这里他经营了十来年,是他的大本营,加上他本人离开又不是退休,而是升职了,进了中央,所以袁剑河依然夹紧尾巴做人,生怕太出头引起任东升的注意。
而且,如今省里掌握实权的是任东升走之前安排的人手,都是他的心腹,他们都知道袁剑河和任东升的恩怨,袁剑河也不想高调。
何况楚门市作为群玉省的省会城市,任若定在自己老爹的地盘下可没少给自己捞好处,他不入官场,而是借着老爸的势力搞‘经济’赚钱,和在郭连山那边一样如出一辙的,拿了不少地搞房地产。
如今房地产的确是热门,也的确能够为市政带来大批税收,可是,国家有国家的政策,你搞正常的开发、拉动经济发展、增强gdp当然是可以的,可是这里面的猫腻能搞的花样多着呢,要是任若定真是那种能够干干净净做生意的倒也算了,可问题……他是吗?
有任东升在,任若定当然没什么顾忌,可是如今任东升离开了,虽然有郭连山这些人在,可是官场上的派系错综复杂,就算是一个班底子里,也未必人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任若定的事情,以及和他牵连的人,在没有任东升控场之后,总会出现点大大小小的问题,加上本就是揽钱的生意,质量方面天知地知就很呵呵,这不,终究还是闹出了事端,虽然压下去了,可是市委这边却有个苦主,还算有点实力背景,不肯轻易吃这个亏,所以到底还是透出了风声来。
袁剑河如今进了市委,他也有他自己的心思,能够借机把任东升父子拉下马,或者让他们消停点,给自己出头的机会当然好;可是,怎么撼动这么一座大山,也并不是他这么一个低级官员能够搞定的事,要怎么做,他也费踌躇,再者说,如果真的没办法,怎么安抚苦主也需要动脑子。
他忙于这些经营,再加上新的环境新的工作和新的班底也需要他花时间和心思,自然也就没空来管苏展眉这边的事。
但是,两人的关系毕竟在,知道他们是夫妻的也不少,两人几乎不合体,也很少提到另一方,到底还是传出了风言风语。
如今对干部的私生活考察也比较严,花边新闻更是不能有,而苏展眉作为一个挂名的市长夫人,和市长貌合神离,也被人关注。
这不,就有人举报,说袁剑河这人对妻女不闻不问,有想要把袁剑河扳倒的,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苏展眉这里,搞得苏展眉烦不胜烦。
而袁剑河为了补救形象,开始频繁出现在苏展眉和袁羽书的生活中,可不知道是他这些日子里当官当久了,市长的帽子已经摘不下去了,就连在女儿面前也要摆谱,管这个管那个,什么都觉得不顺眼,还是他借机来找当父亲的存在感,总而言之就搞得袁羽书很不痛快,几次父女两吵得不可开交,袁羽书差点发病,苏展眉从此拒绝袁剑河上门,夫妻两为此又是大吵了几回,苏展眉有些心力交瘁,罗宝扇都恨不得直接把这边房子卖了,重新找一处房子买了好躲清静。
可是,除非干脆换个城市住,在一个城市呆着,又怎么可能完全避得开?他们始终挂着夫妻之名,袁剑河又是手握实权的市长,他有心知道他们住哪里还能不晓得吗?这不是换个住处能解决的问题。
苏展眉气不打一处来,而更让她生气的是,竟然有人跟踪偷拍了她和许戍见面的照片,正好那次是他们一起带着袁羽书去游乐场,被人偷拍了,袁剑河拿着让他刺目的‘一家三口’照片,上门兴师问罪,苏展眉终于忍不住了:“你自己不尽父亲的责任,还对别人有意见,我们带羽书出去玩怎么了?你身边没有结了婚有孩子的工作人员吗?你不问问他们平时休息的时候怎么和家人相处的吗?你要真觉得我们有问题,给你脸上抹黑了,那就赶紧签字离婚,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我早就迫不及待跟你撇清关系了,羽书也早就不想要你这个还不如没有的爸爸了你不知道吗?”
袁剑河脸色铁青,可只有在离婚这件事上,他始终保持沉默,就是不肯让这段婚姻关系化为乌有。
苏展眉简直要气笑了:“袁剑河,我真是不明白,你对我那么多的不满意,连女儿你都看不顺眼,更不愿意跟我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恨不得我们哪哪都有问题,只有你清白无辜,我们就是你身上的污水,都这样了,难不成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当初?离婚又怎么样呢?你要怕自己成为孤家寡人,那就赶紧再婚啊,你袁剑河不是一言堂堂主吗?什么时候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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