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想找个椅子坐下,母亲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酒味让她不适。
每次母亲从外面回来总是醉醺醺的,懂事后葵在她酒醒前都会躲开,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进书房。
明明通常现在她已经躺在沙发或床上开始哭泣,一边哭一边咒骂,造成她一生不幸的那两个人。葵和葵从没谋面的父亲。佣人们则是有序照料她们喝醉酒的女主人,换衣擦脸递醒酒汤,等她精力耗尽再服侍她睡下。
葵在书桌上找见了没看完的绘本,抿抿唇继续翻阅起来。
葵很喜欢这本书,鎏金色线条勾勒的封面,一个天蓝色的窗户。小狐狸对猎人说,用桔梗花把手指染成蓝色吧,再用食指和拇指搭出一个菱形的窗户
还未翻至下页,手中的书就被人劈手夺去扔到墙角。
母亲脸通红哭泣着冲葵怒吼,说葵毁了她的生活,那个男人的女儿和他一样是不懂爱的怪物。她身上流着和她父亲一样冷漠的血。
葵睁着一双澄澈明净如天空的眼睛,坐在在那里看着她,看她把桌上相框摔在地上。玻璃渣在阳光下发出星星点点的彩色。与之割裂的是身旁尖叫着破坏一切伸手可及东西的母亲。
葵不知道母亲为何歇斯底里,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房间,她看起来很不欢迎自己在这里。
母亲对上葵与父亲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这让她想起那个男人无情的抛弃,终于受不了地狠狠推开葵。
葵撞到了桌角,一阵漆黑的剧痛间感觉到一股热流,血顺着额角流下,流进右眼染红了她眼底的世界。秋风拉扯着没合上的窗户,哐哐作响。
我会死掉吗,葵看着手上刺目的颜色心想。
直到佣人听见动静推开门,看见倒坐在地的葵时惊叫起来,连忙把她抱走急匆匆去叫医生,这场闹剧才结束。
但那天起,葵的右眼因为眼球受伤虹膜变成蓝和紫的混杂色。
事后清醒的母亲,不知道是无法面对亲手伤害自己孩子造成的惨剧还是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个让她感到无休止痛苦折磨的地方和女儿,在葵居住医院期间离开了日本远赴美国。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留下一栋空洞华丽的别墅和佣人。还有一个在葵成年之前负责打理财产的律师。
葵没有因为被母亲抛弃而哭泣难过,对她来说,从小到大陪在身边时间最长的是女仆安娜。
陪伴自己玩耍的是安娜,睡前讲故事的是安娜,做小饼干小泡芙哄她开心的还是安娜。
母亲更像是一个冷冰冰的符号,她不肯抱她,也不会亲吻她脸颊,连牵手都没有过。她看着自己时总像看着什么肮脏难以忍受的东西。
葵没有被母乳喂养过,在家里也很少见到母亲,能够说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温情少得可怜。
也因此葵觉得母亲对自己还不如像对条狗,虽然她对狗也不怎么亲近,但至少不会冲狗大喊大叫。而安娜从出生时就开始照顾她,幼稚园亲子活动,一年级学生家长会都是安娜参加的,生病时也是安娜喂她喝药。如果可以,她更想要安娜做妈妈。
比如现在,安娜红肿着眼眶颤抖伸手,想要触碰她被包住的额头和右眼。她在来之前已经哭过一场了,擦干泪水后才进来的,可葵还是能看见有亮晶晶的水含在她眼眶里,像钻石一样。
麻药作用过后缝了针的伤口突突疼,葵按着安娜的手挪到侧脸,小动物一样蹭蹭她“安娜我想吃小泡芙。”
这是她们心照不宣的暗号,内陷填满白色奶油的小泡芙,撒上一层雪似的糖霜,甜蜜气息能充满整个房间。每当葵心情低沉时,安娜都会做这个安抚她,而每次葵吃完小泡芙都会心情好起来。安娜哽咽着应了一声。等安娜做好泡芙带过来,葵拿起一个泡芙喂到安娜嘴边,“吃吧,吃了就不哭了。”
“好”,安娜低头擦眼泪咬住那枚泡芙。她的小主人是世界上最善良心软的好孩子,可偏偏她的母亲不愿意爱她。
十岁时,葵和安娜搬出了别墅,住进一套二层小洋房里。她的母亲离开是为了逃离囚牢,而她只是不喜欢别墅奢靡的装潢。
葵更偏好轻松柔软的装修风格,就像现在和安娜住的地方。有一个小庭院,挖了一口水池周围栽种了许多花草,一棵高大的栀子树守卫着它们。
春天葵和安娜种的山茶,铃兰,海棠陆续开放。安娜会掐一朵山茶花别在葵耳侧,洁白妍丽的花瓣衬着女孩清丽的眉眼娴静可爱。
夏天葵光脚踩在草坪上看书晒太阳,草种撒得很密,在春天冒出头后变得坚韧旺盛起来。栀子,茉莉和夜来香争抢着释放香气,葵尤为偏爱白色有香气的花。
葵还收集了落花落叶做成书签标本,哗啦啦翻书时候夹在书页间的书签会像蝴蝶一般轻飘飘降落。
有次葵趴在墙头探望隔壁冒头的藤本月季,占据正面墙的粉花绿叶极为壮观。指尖拨弄花瓣时倏然抬头,撞上一双来不及移开视线的眼睛,紫色头发的男孩红了脸。
葵盯着他看了几秒,跳下墙跑开了,男孩嘴里准备打招呼的话只好咽回去。
晚上睡觉前,男孩躺在床上思考,今天是不是吓到她了,改天遇见了再好好打了招呼吧。
连过几天都没有再遇见她,男孩有些失落,又过了一周,他才在自家围墙上看见她。
这次她坐在墙头,小腿隐没在花丛间,苔绿色裙子把她衬得雪白近似透明,低头拉扯着什么。波光粼粼的银发瀑布般垂下,随动作荡起一圈圈涟漪。
男孩走近一看才发现,她被花枝挂住下不来了。
“你需要帮助吗?”他轻声询问。
女孩一蓝一紫的眼瞳盯了他许久,像机警的猫咪判断眼前的人类是否值得信任,终于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男孩这才上前去,帮她解开被花刺纠缠的裙子,两人靠得很近,他能闻见对方身上栀子花香。
等把女孩的裙子解开,他才发现她的腿被刺划伤了,小腿还布有被枝叶划过的红痕。
“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下?”
女孩顺着男孩的目光看去,显然他帮忙解开裙子已经获得了信任,葵从墙头跳了下来,像猫一样的落地悄无声息。
客厅里葵坐在沙发上等他拿来医药箱。男孩年纪虽小但做事有条不紊,很有经验地取出酒精棉签来替她消毒,一边还不忘聊天让她分心。
“还没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柳生比吕士。”
“葵,椎名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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